第一章

大秦正德十三年，匈奴南下攻破幽州防线，情况危急之际，纪氏一族力挽狂澜，长子纪怀山拼死烧毁了匈奴的粮车，终于赢得一线转机。而后纪家次子纪怀远整合三州兵力，终于挡住了匈奴的进攻，在正德十六年将匈奴赶回了北方。

谁料仅仅只过了四年，匈奴再次席卷而来，幸好四年间幽州兵在纪怀远手下变得强大许多，成功守住了幽州，纪怀远的儿子纪北旭甚至深入敌营，取下了一位匈奴将军的首级。正德二十二年，匈奴称臣，皇上大悦，封纪怀远为骠骑大将军，此次率兵抵御匈奴的是赵怀远的侄子纪北韶，被封为辅国大将军，纪北旭被封为云麾大将军。

自此，纪氏一门三将，加上死去被追封的定国公纪怀山，纪氏一族在武官中可以说是鹤立鸡群，在民间也声望颇高。

正德二十五年三月，边关了平静三年后，皇上召纪北韶与纪北旭回望都，骠骑大将军纪怀远以匈奴异动为由留下了纪北韶。

正德二十五年四月初，纪北旭率一队幽州兵抵达望都，皇上在望都城门前率百官相迎。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旌旗招展，少年将军一马当先，银鞍飒踏，意气风发。至城门前，纪北旭下马拜见皇上，而皇上未等他行完礼就上前扶住，一派君臣和谐。

在百官的末尾，江峤南正眯着眼试图看清纪北旭的样子，可惜他一个六品小官，站得实在太后面了，只能看见一个穿着轻裘的高大身影。

【查清定国公纪怀山的真正死因】

这句话在江峤南魂穿到大秦之后就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江峤南花了快一年的时间，总算混进户部仓部司，管理包括军粮在内的粮食出纳，但这离接触到定国公这类人的事情还差得太远。不过江峤南不是很着急，毕竟这个自称系统的东西在出现这行字之后并没有别的表示，这似乎只是一个可完成也可不完成的任务。

城门口的寒暄很快就结束了，皇上将在宫中设宴，为纪北旭接风洗尘，这一系列举动足可见皇上对纪家的看重。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朝中文臣一脉已经有许多人十分忌惮纪家，毕竟之前大秦连年征战，文官式微，在他们眼中，此时大秦外患已解，为保证文武势力平衡，必须要削弱纪家。江峤南的顶头上司户部尚书杨诚就是主张削弱纪家的主力人物。

但是纪家人实在非常谨慎，幽州军跟个铁桶一般，在望都的家眷也都十分低调，让文臣一派无从下手，这次纪北旭被召回望都简直让他们一扫愁绪，都觉得看到了突破口。据说在宴会上，杨尚书就多次开口提到军费一事，不过纪北旭年少封将，也不是好惹的。文臣武官你来我往，暗潮汹涌。

不过这些江峤南是无法亲身体会的，六品官达不到赴宴的资格，这些他都是从陈瑾口中得知。陈瑾是提点刑狱司的官员，官职不高，但他的父亲是常平司的领导，三品大官，赴宴时自然可以捎上儿子。提点刑狱司负责粮食运送的护卫事宜，江峤南在几次差事中与陈瑾相识，逐渐成为了好友。

据陈瑾所说，最后杨尚书一派并没有得逞，正摩拳擦掌，想着找点什么事给纪北旭好揪住他的错处。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五月初，梁州刺史来信称第一批赈灾粮在运送路上遭遇劫匪，损失过半，希望朝廷再拨一批粮食过去。

在二月底时，梁州发生地动，灾情范围涉及周边好几个州，整个西南粮食调配紧张，只好向朝廷求助，三月初朝廷拨了一批粮过去，还派了几支军队前往赈灾，没想到竟还是出事了。

信到的那天早朝，以杨尚书为首的一批文臣就举荐纪北旭前往押送第二批粮，同时剿匪。奇怪的是，向来反对杨尚书兵部尚书许岑也举荐纪北旭，于是皇上就同意派他去了。将领定下来，其他随行人员就从各部调用。

江峤南本来还在犹豫，虽然说这是接触纪北旭的好机会，但梁州路远，他也不是很想掺和进文臣武将之争。但是他又实在好奇任务完成之后会怎样，刚好得知陈瑾也去，于是他就去毛遂自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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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将军府正厅，纪北旭拿到了押送第二批粮的人员册子。坐在他身旁的正是将册子送过来的兵部尚书许岑。

纪北旭快速看了一遍名单，道：“劳烦许大人走这一趟了。”

许岑笑道：“阿旭，何必同我这么生分，当年匈奴南下，多亏你爹我才活了下来……你可是怪我在梁州一事上向皇上提了你？”见纪北旭沉默不语，许岑正色道：“阿旭，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如今朝中的局势，杨诚一党虎视眈眈，皇上现下偏向你，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变故？你需得尽快返回幽州。”

纪北旭道：“这与梁州一事有何关联？”

许岑从怀中拿出一块画布交给纪北旭，道：“你先看看此物。”

纪北旭接过，画布展开后是一张地形图，他不禁皱眉，越看越心惊，这张地图画得极为细致，是梁州与荆州的地图，上面驻军位置、各驿站、府衙位置全都标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前往两州的山间小路。纪北旭问道：“这是？”

许岑道：“你或许不清楚，我的外祖家在荆州，这些年我在荆州也有些生意，这张图是在我名下的一个客栈中意外发现的。发现后我马上就让人追踪了那个住客，找到时他已身亡，他身上有匈奴王室的印记！”

听到这里，纪北旭霍然起身，面沉如水：“那人在哪？”

许岑摇摇头，道：“已经是二月的事了，我与你爹通信说过此事，他也察觉到匈奴不太安分，这不只是他用来阻止你堂哥回望都的理由。”

纪北旭道：“可有禀明皇上？”

许岑还是摇头：“大秦之前连年征战，现在国库不丰，仅凭一张地图和一个身份存疑的尸体，皇上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样，朝堂局势复杂，我怕打草惊蛇，”说着叹了口气，又道：“所以此次梁州之行我才会同皇上提起你，赈灾粮一事也许就和匈奴有关，你若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加上我查到的这些，即使不能说服皇上增加边关的防御，让你回幽州应是没问题的。”

纪北旭定定地盯着许岑，他并不完全相信许岑的话，就像许岑说的，仅凭一张地图和一个尸体，说服力不够，而且他爹并没有和他提过这事。但事关匈奴，他实在不敢错过任何疑点，并且他一时也想不到许岑拿这个骗他的目的。

再三思索，纪北旭还是开口道：“既然要去调查这件事，那我就不能同粮车一起走。”

许岑应道：“确实，押送队伍里人多眼杂，但队伍里还有杨尚书的人，你私自离开，他们若是禀报皇上，你恐怕难逃罪责。”

纪北旭想了想，道：“那我就将杨诚的人先带上，除了他们，其他人也不会死盯着我，稍加遮掩便是。”即便之后杨诚的人之后捅到了皇上那里，他也已经查清了此事，若真与匈奴有关，皇上想必也顾不上管这事了。

许岑叹道：“也只能如此了，好在杨诚此人，迂腐刻板，不屑来阴的，他派人应当只是为了监视，不会给你搞破坏，说来他派了谁来着？”

纪北旭道：“一名主事，两名员外郎。”

许岑道：“柳汀柳主事吧，他可算得上是杨诚心腹了。”

纪北旭不置可否，许岑见他似乎已有成算，也就不再说了。

许岑告辞后，纪北旭找来了他的副将郭帆，说了他先行前往梁州的事，吩咐道：“过两日出城后，我会把杨诚的人叫出来，你找几个人在越州与阳州交界处蹲守，将杨诚的人抓起来，找个地方关着，待此行结束再放出来。”

郭帆震惊道：“绑架朝廷命官可是大罪啊将军！”

纪北旭道：“让你的人装得像一点，找不到证据就没事。”

郭帆还要再劝，纪北旭却已心事重重地向书房走去。

梁州信到望都后第六天，第二批赈灾粮终于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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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峤南从出发起就一直想找机会接近纪北旭，可惜另外两个户部同僚寸步不离地同他待在一起。行了五日，已经要出阳州地界了，这样下去不行，江峤南想，今晚必须得甩开他们。

夜幕降临，运粮队停下休整过夜，恰好今日是五日一次发干粮的日子，陈瑾到了他们这边来，江峤南被安排的粮队的中后部，陈瑾因为是提点刑狱司的官员，所以这些天他一直与纪北旭走在粮车的前方。江峤南借口与陈瑾说话，终于离开了两个同僚的视线。

他将要见纪北旭的事同陈瑾说了，陈瑾倒也没想太多，只以为江峤南是想去打个招呼。这些天相处下来，陈瑾觉得纪北旭除了不苟言笑外，其他都挺好的，每日休整、轮班等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他的部下也都令行禁止，不愧为最年轻的三品将军。

陈瑾领着江峤南走到一个简单的帐前，冲守卫的士兵道：“这位是户部员外郎江峤南，想要见一见将军。”

士兵看了他们一眼，往帐中走去。然而，帐子里只有郭帆，他在里面都听到了，急忙对士兵说：“你同那个户部的人说，将军亲自去前方探路了，让他赶紧…算了，我亲自带他去！”说着就往外快步走去。

江峤南和陈瑾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帐子里走出来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穿着轻裘的人，江峤南还惊了一下，不是说纪北旭才二十多吗。陈瑾倒是马上认出了郭帆，道：“郭副将，将军不在帐内吗？”

原来不是纪北旭啊，江峤南心想，只听郭帆道：“将军去前方探路了，江大人随我来吧，”见陈瑾也要跟上，又转身道：“陈大人，方才有人来报，说有几辆粮车似乎走不了了，你要不去看看？”

恰好江峤南也不想让陈瑾牵扯进来，冲他点点头，然后就跟着郭帆走了。

江峤南这边进展顺利，纪北旭那边确是意外不断。先是户部只来了两人，他们正在原地等第三人来。就在这时，惊变陡生，只见见旁边的山上冲下来一伙人，各个持刀，二话不说朝他们砍来。纪北旭一惊，这些人根本不是他手下的人冒充的，阳州居然都有土匪？！他一边震惊一边挥剑反抗，虽说他看不惯杨诚派来监视他的人，却也不能真让他们死了。

纪北旭这边不停挥剑，即使被一群人包围也始终不落下风。然而户部那个主事柳汀与员外郎却吓破了胆，横冲直撞地往前跑去，恰好遇上了纪北旭安排来绑架的人，那些人一看纪北旭被包围了，二话不说上前与土匪打作一团。

柳汀分不清敌我，被一个持着刀的人追着狂奔：“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郭帆带着江峤南远远地就听到了动静，他以为将军那边开始绑人了，生怕江峤南赶不上，恨不得扯着江峤南把他扔过去。

但是江峤南也看到那混乱的场面了，他自知上去也是添乱，十分识相地停住了脚步，道：“郭副将，前面似乎打起来了，我不会武，还是先回去吧，改日再见将军。”

郭帆怎么可能让他回去，急忙道：“将军似乎也在那里，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我上前看看。”说完，不等江峤南回话就往前跑去，他要引几个人过来绑江峤南。然而他走近了才发现竟然真的有土匪，当即拔出剑加入战局。

大批土匪倒下，纪北旭注意到郭帆来了，局面似乎快要控制住了，于是打算脱身，他出来后将马拴在了不远处的树上，此时且战且退，很快出了包围圈，直奔马匹而去。

不幸的是江峤南正好躲在树后，月光下，他看见一人提着剑直直往这边奔来，立时便要惊叫出声。纪北旭也看见了他，及时飞身上前，捂住了江峤南的嘴，见那边战局快要结束，他怕再生变故，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江峤南也带上了马，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官制部分借鉴唐宋，有私设，架空文，谢绝考据。

提点刑狱司：负责打击赈灾粮运送途中的盗贼

常平司，也称仓司，宋代官职

云麾将军，在唐代算从三品上，文中设定为正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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