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到了梁州境内，江峤南总算起了个合适谈论的话题：“梁州刺史是个怎样的人？”
白池安一路像是快被憋坏了，这时积极道：“江大人有所不知，这梁州刺史姓沈名念知，十三年前高中状元，后调往户部任侍郎，大概三四年前却不知为何自请调往梁州……”
江峤南好奇道：“那沈刺史户籍可是梁州？”
白池安呐呐道：“这……我也不清楚，我入户部时沈大人已经走了。”
江峤南又看向纪北旭，显然纪北旭知道得更多一些。
这沈念知倒也是个奇人，确实是梁州人士，十八岁入望都科考，是正德十二年的状元，可惜生逢乱世，正德十三年匈奴大举进犯，文人才子派不上用场，于是沈念知以状元之才入户部。
战乱的年代，粮草调配、兵器修理、防御工事建造……一样样都是大笔开支，三年苦战，沈念知在户部扎根，坐到了侍郎的位置，据说杨诚当年对他赏识有加，战乱结束后沈念知几度想调到梁州，都被杨诚拦下了。
直到正德二十年，匈奴再度进犯，据说沈念知在一次军饷补贴中出了差错，于正德二十一年被贬至梁州担任刺史。
虽说是回到梁州了，可是被贬和调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但沈念知并没有被这些影响，回到梁州后，他不仅大力发展商贸，梁州矿藏资源丰富，沈念知还上书皇帝，允许官府组织民间开采，而后修桥筑路，初步打通了梁州与外界的商贸联系。
周边几州例如荆州多少也受到影响，不然要比现在看到的贫穷得多。
说话间，他们一行即将进入灵安城，这是梁州的主城，刺史府也在这里。
这一路走来，江峤南不免诧异，虽然距离地动已经过了快三月，但是古代生产力低下，恢复能力也慢，一个地方经历了严重的自然灾害，灾后重建往往要过很多年，更别说是梁州这样偏僻的地方。
但他们一路过来却并没有遇到流民，房屋不仅很少有破损的，甚至还有很多新建的。
江峤南还观察过路边的行人，他们的精神状态分明很不错，完全没有灾难过后的凄风苦雨。这绝对不可能是演出来的，再说，粮队起码还要十几天才能到，他们也没必要这时候演。
再加上纪北旭了解到的，这梁州刺史分明是个好官，那难道玉矿流失这件事他不知道吗？
车上还有白池安，他们也不好谈论玉矿的事，之好再次沉默，直到进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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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安城和江峤南想得太不一样了，他差点都以为回到了望都，城中主街道平坦宽阔，街边设有众多摊铺，甚至比望都更好的是，这边的女性地位似乎更高，往来行人多为妇女且不必遮面，有些巷子口还有小孩嬉戏打闹。
简直可以说是盛世之景了。
纪北旭也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的场景，他嘴角微抿，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
江峤南想，对于一个忠君爱国的将领来说，这一幕是最大的宽慰了吧。
他们在城西选了一处客栈，隔壁两条街就是刺史府，客栈老板娘一见从马车上下来如此英俊的三个小伙子，连忙热情地跑了过来。
三人的气质截然不同，纪北旭在外总是表现得强势冷硬，江峤南则温和懒散，白池安的纨绔气质让他在纪北旭旁边显得极不靠谱。于是老板娘对着江峤南笑道：“三位公子是吃饭还是住店啊？”
江峤南温声道：“住店，要三间房，再来点饭菜，就在大堂吃。”
纪北旭自觉地掏钱，老板娘马上叫来了伙计带他们去楼上的房间。那伙计见三人气度不凡，打听道：“公子们可是来梁州游玩的？”
江峤南笑道：“是的，听说梁州玉石很出名，我们也是慕名而来，不知附近矿山我们能去看吗？”
那伙计的笑容不那么自然了，道：“公子还不知道吗？前几月我们梁州地动，灵安城西面的两座山都被震塌了！现在官府不让人过去了，都围着呢！”
“是吗？”江峤南故作惊讶道：“可这一路走来并未见房屋损毁啊！”
“那多亏了咱们沈大人！”提到这个，那伙计表情骄傲：“到了，几位公子，这月人不多，刚好有三间房挨着的。”
江峤南问道：“之前会有很多人吗？”
那伙计道：“是啊是啊，有时候会有很多商队前来购买玉石……公子，我先下去准备吃的了。”
白池安识相地没有多问，转身进了其中一间房，江峤南跟着纪北旭进了另一间，进屋后直接道：“将军要去城西下午看看吗，能不能带上我？”
毕竟系统是对着他发布任务，如果他没去，最后也不知道算不算完成，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江峤南也想搞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见纪北旭没有拒绝，他又道：“将军，这次我们假扮成淮州的玉石采购商吧，我有经验，这样套话比较方便。”
纪北旭挑眉，道：“你有经验？”
江峤南自知失言，转移话题道：“淮州富饶，且当地大多数人都喜玉，想必应当会派商队过来。”
纪北旭见他不回答，也不再问，顺着他的话道：“你怎么知道？”
江峤南笑了笑，有点儿得意道：“我来的路上看的地方志上写的，不只这些，我还知道，这边有种玉是特产，叫独龙玉，以绿色为主，敲击声音清脆，据说质地细腻温润，是难得的优质玉种，而且只在梁州有，我们到时就说来买这种玉的。”
纪北旭见他讲得眉飞色舞，应道：“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峤南总感觉他从这个字里听出了一点笑意。
初步达成统一后，他们就叫上白池安下了楼，现在离饭店还早，大堂没什么人，那伙计已经摆好了饭菜，三人坐下，江峤南开口道：“白大人，我们下午要去趟城西，你要一起吗？”
白池安虽说是个纨绔，眼色还是有的，连忙道：“不了不了，江大人，你们去吧，我就待在客栈休息了。”
江峤南满意道：“那白大人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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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的明玉街店铺林立，清一色都是卖玉的，据客栈老板娘说，之前商队来时，整条街热闹非凡，有些商人不止以金银买玉，还会以物换物，梁州与外界的商贸打通后，城里经常能见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过今天的明玉街没什么人，好多店铺都挂上了白布，江峤南打听到，这是因为前不久地动时恰巧有一批民间采矿的队伍进山，官府派人搜救过，一直杳无音讯，过了两个月了，很多人家已经不报希望了，纷纷挂上了的白布。
江峤南打听时还注意到，这些店铺的人说起采矿人的失踪时虽然情绪悲痛，却并没有表现出对官府的怨怼，问了才知道原来沈刺史对有失踪人员的家庭都进行了慰问，不仅发了丰厚的抚恤金，甚至还许诺开店的人家三年免税。
这么半天待在梁州，似乎只要遇到人提起沈念知都是赞不绝口，但越是这样，江峤南就越是怀疑，这种景象对他来说还有点似曾相识，他即使止住了思绪，对纪北旭道：“将军，打听到了，梁州最大的玉石铺子就在这条街上，叫华瑾阁。”
都不用问路，两人在明玉街上走了大概一百米就看见了那家铺子。
不愧是整个梁州最大的玉石铺，华瑾阁有足足三层楼高，屋顶奢侈地铺着黑色琉璃瓦，进门处设一玉雕屏风代替影壁，足有两米高，三米长，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山水，可见华瑾阁玉雕匠人的高超技艺。
再往里走是大堂，打通了上下三层，显得格外开阔，据说近两年若是采出好玉，都会摆在华瑾阁拍卖，第二层与第三层设有雅间，供拍卖时贵人所坐。
穿过大堂再往里才是摆放着各种玉石的柜台，一楼大堂都是些常见的玉石，例如翡翠、和田玉、玛瑙之类，成色也都一般，更好的玉估计要有一定的身份到楼上才能看见。
纪北旭不方便透露身份，所以出门前江峤南找白池安借了他的玉牌，那是象征望都白家人身份的物件，白家虽说没什么实权，但那也是相对望都的其他世家而言，在梁州这种地方还是挺有用的。
果不其然，江峤南一拿出玉牌，掌柜的就连忙笑脸相迎地把他们带到了二楼。
掌柜的道：“敝姓宋，不知两位贵人来此是想买什么？”
江峤南道：“宋掌柜，我听说梁州特产独龙玉，我们便是为此而来。”
那掌柜却面露难色道：“二位有所不知，前两月梁州地动，那被震塌的山恰巧便是产出独龙玉的，这些天也来过许多人问，但咱们这儿实在没有存货了。”
江峤南怀疑道：“宋掌柜蒙我呢，华瑾阁可是梁州最大的玉石铺子了，你们怎么可能没有存货，你可知望都白家是什么身份？！”
纪北旭不发一言，却是脸色沉沉地盯着掌柜，掌柜可不是江峤南，遭不住他这样盯着，连连讨饶道：“可不敢欺瞒公子，原先是有些存货，上一月恰好从南边来了商队，都收走了，不仅是独龙玉，现下其他玉种也很是缺货啊！”
江峤南继续质疑道：“南边有什么商队能一次性收这么多玉石？”
宋掌柜道：“这……我也不甚清楚啊！做买卖银货两讫就是，我们总不会去查人家。”
又掰扯了半天，最后也得到其他有用的消息，江峤南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要到塌掉的两座山附近看看啊！”
纪北旭瞥了他一眼，语气平平道：“你可以先回客栈。”
江峤南愣了一下，凑近踮起脚仔细看了看纪北旭的神色，他一下靠得太近，两人之间只差一拳，纪北旭突然想起那晚的拥抱，往后仰了仰，不自然道：“做什么？”
江峤南“噗”地笑出来，哈哈道：“将军，你在担心我受累吗？”
纪北旭皱眉，嘴硬道：“没有，走吧。”
江峤南看着他越走越慢的背影，又一次忍不住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峤峤前世是做什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