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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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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非,日头吞吐着火舌,地面干裂得厉害。黎金沅倒在沙漠中,她快死了。

三小时前,黎金沅把从ESS恐怖集团手中救下的孩子们交给另一位战友,独自扛着一把AMR-2狙击□□将敌人引至沙漠边缘。

匍匐在沙丘之间,她干掉了十来个凶残至极的暴徒,本以为敌人都死光了,没想到却被潜伏的敌方狙击手一枪正中左心,这一枪也暴露了对方位置,倒下前黎金沅击毙了最后一个暴徒。

鲜血不断涌出,一直往沙子下面渗,她实在没力气再站起来。

“能救下她们,我死而无憾。”嘴角微微扬起,一阵风过,黎金沅合上了眼。

她一死,常年干旱的东非上空霎时乌云滚滚,一道惊雷降下,狂风骤起,黄沙飞扬,尸体被彻底卷入沙子之下,世上再无她的痕迹。

大夏朝元启三年,夏历七月十五,金陵夜幕澄澈无云,一轮红月煞是惊人。

子夜,金陵城中,行人寥寥无几,却是一派鬼影幢幢。城中各处堆满了“金山银山”,亦不乏能人巧匠打造的“宫殿游园”,各个路口摆着红木方桌,桌上供奉着香烛米面、瓜果糖饴,皆是中元节阳世人们孝敬给鬼魂的消遣。

城外一条漆黑土道上,身着一套青黑银纹地府官衣,脚踩赤色大靴,头顶范阳笠的夜游神游光正赶着一批亡魂赴往阴间,他手持勾魂索,上面赫然附着一个女鬼。

此时他本该出现在鬼宴,却将这黑白无常的差事揽了过来。北帝问起,游光只说,平日得了他们好处,今夜便让他们与夫人相聚,共度良宵。

引着亡魂入黄泉,将他们交由各路阴差带去各司清算阳世业障,游光便匆匆行至孟婆庄,讨一碗汤。

见他行色匆匆,一身轻盈广袖黄衫,头梳双丫髻的小孟婆疑惑道:“夜游大人,怎是您来要汤?”

“哎,小孟婆,今夜巡察时,一名亡魂受了我的冲撞,魂魄不稳呐,我便用勾魂索将她定住了,”他亮出勾魂索,孟婆一瞧,那女鬼隐隐要碎开来。

“我已带此魂照过业镜,她生前乐善好施,颇有一番功德,可入往生轮回,还请小孟婆快快予汤,我好带去投胎,才能赶上北帝的美酒呐。”

孟婆瞧着不假,舀了一海碗递给他:“哎呦,谁能不惦记着北帝的酒!哝,大人快去吧。”

“多谢小孟婆!告辞。”

游光一溜烟无影无踪,孟婆原地咕哝了一句:“夜游神今岁倒是勤快呢。”

游光赶到轮回台,掏出勾魂索将那女鬼放出。女鬼名唤黎金元,年芳二十一,生前执掌大夏金阳军,多次戍边退敌,建下战功累累,乃元启帝亲封正一品将军,赐号壬玉。

游光今夜当差,正是为了夺她的魂。勾魂时,他故意把一缕识魂封存在她体内,因此这位一品女将的魂魄犹如走失稚子,鬼眼茫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喝吧,投胎去。”游光招了招手,她便像个提线木偶,接过孟婆汤一饮而尽,然后入轮回台转世去了。

不枉我多年谋划……他心内早已一片澎湃,面上只是冷冷地看她投完胎,便头也不回地赶往幽冥道口。

赶到时,幽冥道内一片紫气翻腾,云雾滚滚,瞧着天雷快要降了。

幽冥道,乃是虚空地母元君所设,犯了错被贬至人间历劫的神仙,渡完最后一世劫难都会来到此地,等天雷和圣水降下消去业障,一番洗髓换骨,才能恢复神性。

黎金沅本是九天玄女座下第七十七弟子,大昭年间,领天命下降人间,奈何她杀性难除,铸就大错,被地藏王菩萨打入无涯道轮回,待历经人间艰苦,了却业障,修成善果才可再度飞升。维和这一世,便是最后一劫,可惜这一次……

“黎金沅,九百六十七年了,这一次,我必叫你魂飞魄散,不得超生。”游光冰冷的眼神闪现一丝杀意,终究是天遂他意,给他一个报仇机会。

他站在幽冥道口,远远瞧见一个身影,正是黎金沅。她死后凭着本能来到这儿,犹记得自己中枪死了,却不知道为何会飘到此处。一片漆黑之中,她只见前方一条甬道隐隐有紫光乍现,道口站了个青衣白脸汉子,一身古人做派的模样让她以为自己误入了某个古装戏片场。

“请问,您……这是哪里?”

终于来了!游光变了变眼色,肃然开口道:“这是阴曹地府,你已经死了。”

“啊,这…真有阴曹地府?”黎金沅一个激灵,低头看了看,心口处果真有个血洞。

“呵呵。”游光阴恻恻笑了声,心想无涯道的服饰果真怪异,若不是阴间管不了无涯道的轮回,他也不需要等这么多年才能找她报仇。

黎金沅也不怕,乐呵呵道:“那您是阴差?”

“吾乃夜游神,凡死之人,都要随我去地府受阴司审判,待界定因缘孽障,才可入六道轮回。”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些都是传说呢,没想到竟是真的。”黎金沅又惊又奇,但她一向胆大,何况死都死了。又疑惑阴间竟然没有与时俱进么?怎么夜游神还穿着古人的衣服?殊不知无涯道是另一个时空嘞。

又见游光慈眉善目对她道:“我观你面相,想必是个好的,肯定能投胎。”

“哇,您眼光准,我是维和士兵。”她像只翱翔的鹰隼,骄傲地展现自己美丽的羽翼。

盯着一身浩然之气的黎金沅,游光目光暗了暗,她倒是要修成正果了,而他的故人……

察觉他的走神,黎金沅挥了挥手道:“欸,大人,我们不是要去地府吗?”

游光反应过来,忙讪笑道:“是啊,呵呵,别急,你且附在我这索上,我才可带你前去。”他掏出了勾魂索,紧盯着她。

黎金沅十分好奇阴间的模样,于是很快按照游光的吩咐附上去。

计划得逞,游光窃喜,她没瞧见他毒蛇似的眼神,一路上特别亢奋,不住追问道:

“咦,夜游神大人,怎么不是黑白无常来带我呢?”

“地府老大是阎罗王吗?”

“地狱真有十八层?”

……

真的烦死了,游光脸色变了又变,他极力忍了忍,装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道:“呵呵,小娘子真是有趣,待会你就知道了。”

罗酆殿内,鬼宴大开,席上丝竹悦耳,鬼神之间觥筹交错,醉生梦死,上至十殿阎王,下至普通阴差,都难掩餍足之态。中元节,是地府最隆重最喜庆的日子,除了可享尽西王母赠来的蟠桃珍馐,每岁仅有此日,北帝才不吝惜他那埋在紫微极寒之地,三千年才出一樽的雪玉酒。

“夜游还未归来?”

众鬼差只见开口那位,一双灵眸潋滟,炯炯如皎洁明珠,眼尾微挑,透着一丝狐狸般的狡黠,眉间坠着一颗胭脂痣又尽显悲慈。直鼻如刀锋锐利,凝脂玉般的肤色衬得那张饮酒的薄唇更显殷红。披一袭金丝百鸟朝凤坠地玄袍,腰间配一条赤红珊瑚宝珠蹀躞,光脚醉卧于鬼王之榻,墨发散开,玉冠摇摇欲坠,正是地府至高统帅——北阴酆都大帝,谢樾。他含笑俯视众鬼,饶有兴趣地朝判官崔钰道:“今岁这个节越发精彩了。”

崔钰身着一身雪色竹纹长衫,乌发仅用一根木簪束起,五官清秀,端的是一副温润文人貌相。她轻轻转动判官笔道:“想必快到了,北帝大人的酒,谁能错过?”

谢樾嗤笑一声,纤白的长指勾起酒壶,仰着身往喉中送酒,而后晃了晃酒壶,又朝崔钰道:“生死簿。”

崔钰遂即唤出生死簿,谢樾翻了翻,虽不见异常,眼神倒是透出一丝玩味。

“游光老弟,你咋才来,帝君的酒可快没了。”鬼宴已至一半,牛头瞧见游光姗姗而来。

“哈哈,老哥哥说笑了,帝君怎会差我酒喝?”游光端的一副谦谦之姿笑道。

“噢?”谢樾峰眉轻佻,语调微扬。

“娘娘说,帝君最是慈悲。”他远远遥望这位年轻的北帝。

马屁倒是会拍,谢樾笑了笑,突然顿住,用压迫的眼神凝视游光:“这气息……你带了亡魂进来?”

“嗯,除了来讨酒喝,我正是要向您禀报此事。帝君,且看。”游光抛出勾魂索,黎金沅还附在上面,被他抽掉了一魂一魄,徒留呆滞。

众鬼差莫不疑惑,一个亡魂,夜游神不带去各司受审,带来鬼宴做什么。

“可是有何不妥?”崔钰出声问道。

“崔判官,这女子阳寿未尽,一时受我冲撞才至地府,此番正是请示帝君,准其还阳。”

“既然阳寿未尽,就遣返阳世吧。”谢樾大手一挥,又闷了口酒。

“只是......我一时疏忽,进了炼狱后才发现了她,此魂受了厉鬼冲撞,十分虚弱,还请帝君相助。”

话毕游光放出黎金沅,没了勾魂索的束缚,她伸了伸腰,瞪着一双杏眼圆眸,虽呆滞却不失娇俏,见了众鬼,也不害怕,只是下半身看不大见了。

此魂,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谢樾微愣,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从座上起身,飞至黎金沅跟前,眯起一双狐狸眼仔细瞧她,似是察觉旁人目光,她骨子里清傲的神魂似是觉醒,忽朝谢樾冷睨了一眼,但很快又滞住了。

只瞬间清冷睥睨的姿态,就让谢樾恍了神……难道是她?他心内越发存疑,但又觉得不可能,她闭关多年,就连她师姐都找不到她。

紧接着他又发现黎金沅缺了一魂一魄!一抹幽光从他眼底乍现,抬眼间又恢复成原来潇洒不羁的模样,只轻轻一嗤,他倒是想看看游光玩什么把戏。

他等着他搭好戏台呢,于是举起左手,虚空画了个符咒,便朝黎金沅拍去。

“给她饮杯酒,就遣返阳世吧。”说罢挥手,又飞至榻上斜斜卧着,思忖到底是不是那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做了一件自己喜欢的事,万事开头难,给自己打气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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