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

天光云影映衬出的不是百姓阖家欢乐，百年清苦一朝回春，而是死一样的沉寂。各街道都没有了小贩的叫卖声，乞儿的乞讨声，世间花木皆枯萎。就连武林人士，也很少出现了。

并不是什么天降异象，也不是什么飞来横祸，这一切，都是因为婆娑山大祭司。

这位大祭司虽说是个身长九尺的温情男子，但他讨厌生机勃勃的样子，他喜欢黑暗，喜欢死亡，他讨厌任何活物，包括他自己……

大祭司是睚眦必报的人，不！他并不算人，他是恶鬼，是来自地狱的魔，他从来不把别人的死活放在眼里，他只想把他见到的活物全都拆食入腹。

婆娑山是真正的名门正派，却俨然出了这样一个邪魔外道，还身居高位，这是真的有毁婆娑山声誉。

大祭司杀的人恐怕可以堆成一座通天桥，太多了，大祭司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

终于有一天，婆娑山主岳宸桦在千万百姓的苦苦哀求之下，对大祭司下了驱逐令。

大祭司被驱逐后，世间百花一夜争相开放，百姓出门摆摊卖货，江湖武林各门各派都开始重整旗鼓。

所有人的生活都恢复了正常，但他们忘了一件事——大祭司是被驱逐，并不是被杀。只要他在世上活一天，这世间就很难太平。可是过了几十年，都没有一个人去找大祭司索命，可能是忘了这个人，也可能是害怕不敢去。

果然，这些年看起来太平，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年在婆娑山哭诉大祭司罪行的百姓，男的秃头，女的全部毁容，小孩普遍活不过二十岁，这被称作是“大祭司的诅咒”。当时大祭司离开的时候说的很潇洒，

“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不如就让你们尽显丑态，原形毕露，这样还能接受自己的人，才是真的美人。至于小孩子嘛，过了二十岁就变得不识抬举了，不如就让他们在懂事的时候活着。”

沽潺山上，白灏一边喝着山下新酿的月桂酒，一边看着新出的话本。

“终于在三十年后，婆娑山主下令寻找大祭司，结果，没找着？”

“这剧情，也太敷衍了吧，有这样的吗？”

“白灏，给我滚下山去！你们风月楼那位萧公子一天来我这儿十几趟！你再不回去，他就要把我这沽潺山拆了！”一听这活似怨妇的声音，就能猜到是曲秋波，沽潺山历代最纨绔的掌门人。

但曲秋波纨绔，白灏比他更纨绔。就这风月楼男花魁这事儿，曲秋波那脸皮是一定干不出来的。

至于那位不速之客，萧禹筹公子，那是风月楼的头头，听说是大祭司的好朋友。大祭司的好朋友就是白灏的好朋友，毕竟大祭司可是白灏的目标啊！大祭司虽然人不怎么样，但他修为高啊，武功好啊。

“白灏！白灏！白应尘！你他娘的想什么呢？”

听见曲秋波在叫自己，白灏才反应过来。对哦，他是风月楼花魁啊，总有一天会碰到大祭司的，只要他哄好萧公子。

“白灏，玩够了，就跟我回去吧。”

在白灏发呆的时候，萧禹筹竟然上来了,真是曹操啊，说到就到。“跟我下山去。”

白灏可高兴了，毕竟只要自己在风月楼待一天，就有可能见到大祭司，他才不管大祭司是怎么样的人。自己目标人物修为那么高，长得听说挺好，这要是做了他家的人……

说干就干！

“萧公子，我想麻烦你去找芙颜，让她赶紧来风月楼。”白灏吩咐着萧禹筹，这时，上来一名黑衣男子。

“应尘师兄，你找芙颜该不会是为了找妹夫吧？”

“归衍师弟怎么能这么想呢，我这不是想着我家芙颜长得还可以将就，让她出来见见世面。”

来人是沽潺山九弟子君潋，至于他这个归衍的字，来的比较搞笑。这名儿是白灏给取的，因为白灏说君潋说话总归太敷衍，不如叫归衍。听起来诗情画意，内涵只有白灏知道。

这九师弟君潋平时都不怎么出现的，今日好不容易得见一面，白灏非常想上去打打招呼。

刚有这么个行动，就被萧禹筹揪住领子拽下山去了，半路上，白灏也就只剩下大声叫唤了。

“还有人性吗？萧公子，我就想跟归衍说说话而已，你没必要……”

“他不是大祭司。”

“啊？”白灏第一次感觉这个萧公子这么不近人意，他说的明明就是好不容易见到了君潋，就想多说说话，这关大祭司什么事儿？

“萧公子，虽然我很崇拜大祭司，但我九师弟也算得上人间绝色，本来想把他拐回风月楼给我们帮忙来着。”

白灏喋喋不休地停不下来，萧禹筹只能叹气又叹气，“白灏，你那位九师弟不简单，以后要躲着点儿。”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归衍是个非常正直的正人君子，我都找不到比他还正的人了，你怎么就让我躲他？”这话让白灏非常不满意，归衍师弟明明是个长腿美男，又心地善良，躲着他完全没必要。可能是萧禹筹疯病犯了，对，一定是这样的。

萧禹筹虽然不知道白灏在心里骂他什么了，但直觉告诉他，君归衍不是好人，聪明人都不跟他来往，就只有白灏这个傻的。

这次君潋不是站在原地，而是跟着白灏走向了去风月楼的路。

“师兄下次想要我帮忙可以直接说，只要是师兄的要求，归衍自然是会做到的。”

这就是白应尘为什么不会直接跟君归衍说自己的心愿的原因，君归衍这个人太较真了。

白应尘突然想起来三年前他想要大宴的摄政令来看看，随口跟君归衍提了一句，没想到第二天，君归衍就拖着受伤的身子倒在了山下，为他取来了摄政令。

“归衍，不说这个，你最近还做噩梦吗？”君归衍曾经跟白应尘说过，自己经常做噩梦，梦见白应尘笔直跪在万恶台上。上面还有婆娑山主和曲秋波。

后来白应尘也做过相似的梦，他梦见自己冲向雷刑，君归衍在下面喊着他的名字，却没办法救他。

“师兄，你回来啊！我都没认罪，你认得什么罪？你有什么罪？阿灏，只要你回来，我就跟你走！”

最后，白应尘没有回头。

梦境之外，白应尘格外心疼君归衍，师弟是曲秋波二十多年前捡来的，白应尘也不知道他的阿潋受过什么罪。

不过，君归衍没有安全感，白应尘就会一直保护他，从他们在沽潺山朝夕相处的第一天，到如今，白应尘从来都没有让君归衍难过一时半刻，因为他舍不得。

所有人都觉得六师兄和九师弟只是普通的兄弟，但只有君归衍清楚，自己到底当白应尘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