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刚登基的那几年,不怎么服众,南境王和宁安王战功赫赫,旁人也视若无睹,非说这二人是因为跟女帝的关系,才封王的。
后来,女帝的功绩多了,百姓也不再说什么,更多的,是钦佩女帝。
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孤女,由药修转剑修的修士,撑起了大宴的大梁。
皇太子十五岁的时候,女帝登基刚好二十年,不过那段时间大宴不太平,女帝格外忙。
那时的君潋虽然已经是众人敬仰的太子殿下了,但他终究是孩子,还是希望有母亲陪着。
“师父,你说,今天母亲会见我吗?”
白钰一只手牵着君潋,有些不知所措,“阿潋为什么这么想见她?”
“前几天丞相家的小公子及冠,可热闹了。母亲早年没人给过生辰,二十岁生辰怕是早过了,今年刚好是登基第二十年,我想为母亲办生辰。”
“可是,女孩子二十岁没那仪式。”
“我以后要有的,母亲也必须有!不要那些大臣们,不要办宫宴,就只有我们。”
“那就这么定了。”时齐刚从宫里回来,风尘仆仆的,手里提着一盒糕点,看着一点都不像战功赫赫的南境王。
得到了时齐的肯定,君潋就可以确定,白钰也同意了。
宁安王府中,另外两个舞剑的少年也停了动作,跑向时齐。
“爹爹,爹爹!我和哥哥今天练成了新招式,你待会儿可一定要看。”
“好。”
虽然君潋早就想这么做了,但君柯的生辰很简单,就在宁安王府,只有他们几个人。
“母亲生辰快乐!”
“姑姑生辰快乐!”
少年们的心意浅显易懂,君柯都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今天不是我生辰啊。”
白钰为君柯端过一杯茶,“是阿潋的主意,给你补一个冠礼。”
君柯自然明白君潋是什么心思,还是欣然接受。
“冠礼是要取字的,阿潋一定要为姑姑取字!”红衣少年如是说道。
这确实也是很重要的环节。
但说到“取字”这事,三位长辈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君柯。
“才不要!我要等母亲给我取字,母亲的名就是最好听的。”君潋突然的一句话,让长辈们脸色好了点。
这场简单的生辰宴很快就过了,君柯带着君潋出了宁安王府,却没有去皇宫的方向,而是去了天河。
听说在那条河里放上一盏河灯,老祖宗就会看到人们的祈愿。
大宴的人都相信这个。
大街上繁华交错,百姓摆着铺子,看见女帝和太子,热情地不得了。
要送酒的,送布匹的,被君柯一个个拒绝了。
到了天河边,君柯施了个简单的回溯阵法,带着君潋走了进去。
阵法那头,是二十多年前君柯,那时她还是个药修,全然没有如今女帝的气度。
“母亲,这是……”
“我家小太子是想知道你那位父亲的事吧。”
君潋没想到君柯能看出来。
“是有点想的。阿灏哥哥和阿渊哥哥有两个爹爹,我就没有爹爹。”
“有的有的,只是不能相见罢了。”
怕君潋不信,君柯还指了指阵法里自己旁边的男子,“那就是你爹爹。”
君潋看见那时的两人好像在放河灯许愿,他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在河灯上写下了几个小字:
“愿吾妻岁宁,岁岁长宁。”
写完愿望,他的父亲满眼柔情地望着他的母亲,也没有刻意去看对方的愿望。
“母亲当时许了什么愿?”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太对。
君柯没说话,他便自己上去看了,那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
“愿师尊池临,仙道通途。”
他以为母亲少时会许类似于“岁岁常见”的愿望,却没想到是一句“仙道通途”。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有父亲,字“池临”,是母亲给取的。
大宴有一习俗,相爱之人会亲自为对方取字,所以他们的冠礼是不用取字的。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母亲有字“岁宁”,是他父亲取的。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好奇过父亲是谁,他只知道自己有父亲就好了。
直到岁末他生辰那日。
太子的生辰是要大办的,往往要忙活好久。君潋不喜欢这个仪式,但他不想让母亲下不来台。
只不过女帝迟到了,她并没有一开始就在宴中等候。
“小阿潋,你别着急,你母亲过会儿就来了。”察觉到君潋心情不好,白钰轻声安慰。
其实君潋并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他只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大臣们一个个献礼,君潋也没认真看,直到宴中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那是君潋第一次见岳宸桦,他收到了岳宸桦给他独特的生辰礼。
当君潋亲自掀开白布的时候,整个人都冷了许多。
护了他十五年的母亲,在他十六岁生辰这天,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母亲,你醒醒。”
他还是不敢相信,所以幻想着母亲一摇就会醒,然后笑着跟他开玩笑。
但没有。
君柯从来不会不理人。
看见这场面,白钰和时齐遣散了各位大臣,走到了君潋身侧。
“节哀。”岳宸桦突然一句话,君潋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君柯身上大声地哭。天人一样的皇太子,何时这样哭过?
“你答应好等我及冠给我取字的,不可以骗我!”
再也没有人能给他回应了。
十六岁的皇太子哭晕了,待他醒来,已经成了后世人人唾弃的宴清帝。
“宴清”二字是老祖宗君宴昭留下的,为以后君氏得风吟之剑者得。
那个人就是君潋。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办了女帝的葬礼。
葬礼过后,宴清帝封朱广仪为国师,同时,将南境王与宁安王发配南境。
新帝登基未至一年,便下令诛白、时全族。
这二位白手起家,又彼此结了道侣,全族加起来也就只有他们自己和两个孩子。
那日大臣跪在宫门口,百姓跪在宴京城门口,堵住了新帝。
“求陛下,放过二王!”
“求陛下,放过二王!”
“求陛下。放过二王!”
结果自然不尽人意,新帝留下了一句,“时渊封为天子近侍,白灏净身后送入后宫。”
夜晚的南境王府,鲜血淋漓,在一堆死人中,宁安王还在辛苦护着身后的南境王和白灏。
“君潋,你母亲不会希望你变成这样子。”
“朕平生,不必被任何人期待。”
风吟剑第一次见血,染的就是宁安王的血。
那日新帝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杀死了所有人,除了已经被人带回宫的时渊,只剩了个白灏。
君潋从后面环抱住白灏,轻轻咬了一下白灏的耳垂,“这就是朕送给皇后的聘礼。”
杀他全家,折他辱他,在君潋这里,成了聘礼。
“来人!”
随着君潋的命令,下面的士兵将白钰和时齐的尸体抬到一起,君潋一手紧紧禁锢白灏,一手提着染血的风吟剑,走到那两具尸体面前。
“你要干什么!”
“皇后可算跟朕说话了。”
“也没什么,带你玩个游戏。”
风吟剑从白钰尸体上划过,挑破了血衣,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时齐身上。
“你说,让他们两人做点道侣该做的事怎么样?”
“君潋,你个疯子!”
“就当皇后在夸朕。”
手臂一阵疼痛,白灏挣脱了他的怀抱,掐了个诀,对白钰和时齐的尸体放了一把火。
白钰和时齐二人,战功赫赫,深受百姓爱戴,不该死了还被折辱。
“好!好!”君潋收起风吟剑,边鼓掌,边大笑。
“皇后可是给朕表演了一个大孝子啊!”
白灏这才明白,君潋前面的话在激他,就是为了让他亲手放火。
他快速收起了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传朕口谕,宁安王白钰,南境王时齐,拥兵自重,已伏诛!念二人往日之功,本该厚葬,皇后不欲朕时候忧心,已毁去二人尸身!”
“君潋,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
白灏提剑刺过来的时候,君潋醒了,旁边褚清一直在等着。
“褚师兄?”
“我跟你们同路,挤一下马车。大师兄还没醒,我就给你点了助梦的香。”
褚清本来也是好意,君潋也不好说什么。
所以,白灏提剑刺他,然后呢?
称帝时期的记忆他没记得多少,仿佛跟别人的经历一样。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和白灏的记忆被改过。
他的记忆里,根本不知道父亲是谁,还有二位师父的关系,关于白灏这个人,第一次出现还是在他进沽潺山时。
但他许多年前,叫那个人“阿灏哥哥”,而且早就喜欢他了。
而白灏记忆里,完全不记得曾经在大宴的事。
不记得也好。
如果白灏想起来了,也不会对他说“心上人!”之类的话。
“褚师兄,在传言里,宴清帝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太记得了,那都是四十年前的传闻了。这四十年来,说敬殊帝的更多,或者是婆娑山那位大祭司。不过有一个从宫里出来的传言,宴清帝本性属恶,因女帝引导,前些年如皎皎明月。女帝身死,本性渐露。”
“本性渐露”倒也不是假的,所有人,包括君潋自己,都差点以为是朱广仪给他下了傀儡咒了。
其实是他自己,本性属恶。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可能看的有点牙痒痒,但相信君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