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萧生心停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他是如何杀回玄朝，血洗皇宫的事，也没有提他是如何入魔的。那段回忆对他来说似乎并不美好。

一时间，王府里祟气冲天，两个人相顾无言。

我听完萧生心的故事，觉得萧生心既可怜又可恨。怜他生平凄惨，恨他心狠手辣，枉顾苍生。我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他朝我笑了笑，解开禁言：“仙君，你可是心疼我了？”

“没有。”萧生心不笑了，我继续道：“你确实可怜，但这不是你为祸人间的理由。历生老病死，经人情冷暖，感喜怒哀乐惧忧思，这是人之生，天道自然。”

脖子的力气倏然收紧，勒得我喘不上气，萧生心的面容扭曲，恶狠狠道：“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你！若无功德，仙君今时今日都还在素天山当散仙，而不是人人崇敬的神仙！”

“我不在乎…当什么…神仙，你的…所作所为…只是一厢情愿罢了，萧凡…收手吧，随我…上九重天…请罪。”

“我何罪之有？”萧生心冷笑，“从我得知仙君成仙那刻起，从我打开妖魔两界通往人间那刻起，从我建立龙阳观那日起，我就知道，你，我，注定是绑在一块的。仙君，你说你不在乎神仙一职，那不如陪我成魔？”

“萧凡，我不明白，你我只有…一面之缘，为何如此执着？”

“仙君要怪就怪自己不该在我绝望之际给我了一丝希望。”萧生心低下头，一张张不同的脸快速变幻而过，有的认得，有的陌生。他的眉宇间阴郁化不开，在我震惊的目光中道：“而且，我们不止见过一面。我曾化世间万物来到你身边，仙君可曾有片刻认出过我？”

“我……”

黑雾被驱散开，九重天的光照射下来。

我和萧生心同时往天上看去，众神站在云端之中，神态或悲或悯，或怒或笑，齐齐低眸垂看世间。

为首的神将，手掌轻点，我被一股金光包裹住，转眼间，我就站在了诸神身边，“洗墨仙君，请恕我们来迟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好。”

萧生心和九重天的这场战争可谓是腥风血雨，你来我往，招招要命，无数的法术招式看的眼花缭乱。

最终，萧生心寡不敌众，被众神拿下。萧生心自己的本貌，他的相貌不差，甚至称得上一绝，因遁入魔道后，脸上多了几道魔纹，衬得格外妖冶。即使现在他周身伤痕，蓬头跣足，也难以掩盖那份姝色。托塔天王抛起宝塔，准备将萧生心收入塔内。

“天王，请稍等片刻。”我变出司命星君给的双剪，把剪刀靠近手腕。顷刻间，一条拇指粗的金色因果线显现出来。

因果线一断，随风消散在云间。

萧生心望着我，血泪缀在眼尾，在即将入塔那刻，他第一次剖露自己的真心：“刚刚那句话是骗仙君的。萧凡从来没想过要把仙君拉下水，我只是想让仙君受万人敬仰。而我想成为最厉害的魔，用恶名来和仙君比肩。不过仙君好像不喜欢我的这种方式。”

话毕，萧生心已然入宝塔。而我在那一刻才恍然惊醒，萧生心所犯下的错是果，而我是种下错误果子的因。酿成三界大乱，我也有一半的责任。我看向妖魔四窜的人间，想起雪莲精那番话——救人是会影响他们命数的。可我心中生出疑问，若救人会影响命数，那为何还要入凡证道心，入世济苍生？

救善者却不救恶者，渡小恶却不渡大恶，可是非善恶从来不是泾渭分明的。

萧凡虽坏，为人半辈子却不曾作恶，反倒受尽□□。因为我救了他，他的命数才改变。倘若那时我将他悉心养在身边，那还会招来今日祸患吗？

这个疑问不得而解。

我和诸位神仙将人间妖魔赶回各自的领域后，便回了九重天。对萧凡的审讯还未开始，而我因沾染凡间因果过重，玉帝命我投胎转世三次，清洗因果。于是，便也错过了关于萧凡的审判。所幸的是，我已完成道长的托付。

轮回三次，世世短命，代代非人。

重登仙班时，萧凡已然烟消云散，而我救世有功，荣升仙职，获得了个不大不小的仙宅。朱衣神君等人为庆贺我升官，特地带了私酿的美酒，一同品鉴。

微醺之时，我把手搭在司命星君的肩膀，将凡间的疑问说了出来。司命星君放下酒杯，深深看着我，说了一句玄之又玄的话，他说：“入世做事，出世做人，忘情而至公，其道即天道。洗墨仙君，入凡一遭，莫要生凡心。”

我懵懂点头，听完这番话倒头醉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萧凡暂时下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