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泽吓了一大跳,向后跌去,怀里紧抱住的药罐,下一刻就会溅出滚烫的汤药。他脚下本来就站的不稳,这一吓,他怎么可能经受的住,他已经做好被滚烫的汤药烫花一张脸的准备了。
几乎是一瞬间,被滚烫的汤药的感觉并未袭来,反而是眼前的少年,炙热的掌温,盖上了这一路上的霜寒,扶住了他。
待沈暮泽站稳了,才想起来刚刚竟是那个臭坏蛋扶住了他,再抬眼望去,那少年又坐回篝火旁边,火光呼呼地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映在少年深邃的暗黑眸子中,可是他腰间配的令牌却刺伤了他的眼。
“倭寇···”
他忘不掉,更本忘不掉。恶臭滔天,淋漓鲜血,母亲的脸黑红黑红的一片,可是在他的记忆里,母亲的脸永远是白净白净的,是没有一丝瑕疵的······
可是!可是!都是倭寇,都是他们!害死了所有人!独留他一个人在世间孤伶,漂泊,无依无靠···他怎么可能忘记!他怎么可能忘记!又怎么可能原谅!
悲痛的眼神,深夜为之空寂,星星为之默哀,刺破了长空,淡痕了湖泊,惊动了少年的心弦。
那少年顺着沈暮泽的眼光看向了自己的腰间的腰牌,下意识的想将腰牌掩藏。
沈暮泽一声,
“藏什么藏?我已经看见了,你是倭寇,对吧,手里沾着人命,逃命来的···”
“我没有!”
那少年的头低了下去,他知道,因为倭寇,有多少人失了家,丧了命,令多少家庭支离破碎,走向尽头。他不愿意去直视沈暮泽的眼睛,他害怕,沈暮泽的眼光灼热,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要他烈火焚身,要他生不如死。
可他也是生不由己,在乱世中,为了有足够的的钱使一家人活下去,有多少孩子被贩卖,换来的却只有几块干饼。
“我···对不起,我手上没有沾人血···这是真的,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百姓的事!···”
“那你为什吗···为什么!有倭寇的腰牌?!···”
“我···我···这种事情,谁也做不了主···”
“那你知道吗?有多少人,因为倭寇,家破人亡,因为倭寇,颠沛流离,现在过得生不如死吗?!你知道吗?!还有那些孩子,还那么小就失去了父母,自己一个人在无数个日夜中哀声,活活饿死在荒山野林里···”
阵阵泣声里愤恨满满,沈暮泽红着眼眶。目光灼灼,似乎要将那少年挑破一个洞
“我···知道啊···可···我也不愿意啊···”少年有些哑声,道“我也不想啊!可呢?!···我能做什么?我身后也没有人,况且我也是个孩子,看着其他孩子倒在血泊里。我难道就愿意?!”
“可是···你知道吗···我们有多伤心吗···我们···我们···”
“我知道,令牌真的只是逃出去的时候好混了守卫的眼,我真的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你也没阻止!”
“我如果阻止了,现在就是他们的箭靶了!哎···你,别哭啊···”
少年看着眼前的少年,相望,红着的眼眶勒不住的泪,打湿了少年的脸颊,少年看不惯的泪,毁了自己的梦。
少年看见沈暮泽哭了,就有些手足无措了,不知道是要拍拍他,还是将人揽进怀里,安慰一下。
最后那少年还是站起了身,用沈暮泽原本给他退烧用的手巾,擦拭去了沈暮泽眼角的泪。刚刚那少年还未细看沈暮泽,现在站起来给他拭泪细看才发现,他长的是真的好看,如水出芙蓉,花开淡雅,清雅脱俗,美如淡星,不可方物,美得跟什么一样呢···少年想不出来,他学识尚浅,想不出再好的词来形容沈暮泽了。
只觉得如果世上真有天方夜谭,那么那里面最好看的姑娘都不如他三分。
“好了···我没那么娇气···”
沈暮泽一把甩开他的手,自顾自的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独留那少年在原地傻愣,我还没有看够啊···但是沈暮泽是谁?他可是上能无视玉皇,下可独斗阎王的人间美男子。反正在沈暮泽心中他认为最重要的就是,读书,吃饭,睡觉了。
“你既然说你什么也没有干,那你又为什么要逃出来?”沈暮泽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年,道“你先过来把药喝了,我刚从药店里拿的,冷了就苦了,初次见面,给个面子”
少年愣了几秒随即应道“谢谢,还有刚刚吓到你了,对不起啊”
沈暮泽瞥了他一眼,道“你这句对不起,应该说给那些死在战场上的无辜老白性听,至少我现在还活着。”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那少年反正先乖乖的将沈暮泽带给他的药喝完了。
“我···我知道,我呢···是很对不起你们”那少年在沈暮泽身旁坐了下来,偷瞄了一眼沈暮泽,不巧,与沈暮泽的眼神对上了。两人瞬间都互相别过了脑袋。
那少年率先挑起了话题
“你听说过乌西藏吗?”
“乌西藏?好像听说过···”
“我出生在那里。”
“是吗?乌西藏是不是人人都会下蛊?”
“你说的应该是蛊修。”
“那你会不会下蛊?”
“会一点点吧···”
“那你会下什么蛊?”
“你想知道?”
“好奇。”
“我只会一些简单的蛊,比如说;迷魂蛊,昏死蛊,初级的蛊惑,还有初级的情蛊,还有···杀人蛊,这也是初级的···所以···我说嘛···我只会一点点···”
沈暮泽在那少年身旁听得津津有味,来自自己的未知世界的知识,充满了奇幻。
“还有吗?”
“没有了。”
沈暮泽有些扫兴,于是挑起了新的一个话题,托着腮,道“你刚刚不是说自己是从乌西藏来的吗?那离这边很远吧,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少年看了一眼沈暮泽,将手窝进了袖口中,有些失魂落魄的说道“我是被赶出的,只是在他们眼里,我可能是个罪不可恕的罪人。”
“在那里,有一种人,叫做转世者,他们被人认为是某个高僧的下一世转世,而且,保留着前世的记忆。”
沈暮泽有些吃惊
那少年忙道“当然,不可能,他们并不是真正有前世的记忆,但是他们就是有着和穷哇达则一样的话语权。”
“呼尔沙特?”
“我们那的最高首领。”
“转世者的一举一动,都有一定的道理,都是神的旨意。都是对的,没人来怀疑他。而其中有一个转世者,叫呼尔沙特。”
作者有话要说:乌思藏是明朝时的古称呼。
北弘荟就是那少年,北弘荟离开家乡的原因是信仰因素,就是因为迷信,并不是对佛教不敬,只是批判迷信,请不要上升到信仰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