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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佞臣思慕公主久(重生) > 第40章 黄龙

第40章 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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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谎!”邢王噌地站起身。

“说没说谎,派人去邢王府一查便知。”

“哼——”宇文漱怒极反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偷偷派人把密道挖到本王宅邸之下,便说本王是局中之人,天理昭昭,这不仅是污蔑,这是在构陷本王!陛下,你要给臣弟做主啊。臣弟不怕查,诚请陛下随时派人到府上一看究竟!”

宇文汲面色铁青,不应宇文漱之言,反沉声问殷恪。“卿怎么看?”

殷恪无可无不可道,“这个简单,邢王殿下不是自请圣上查其府邸,以还清白吗?不若承邢王殿下盛情,查一查。”

宇文汲固然生气,但大张旗鼓派人去查亲弟弟的府邸?怕是不好看吧。

殷恪哪里不知道宇文汲心头的顾虑,他轻笑:“眼下不就有现成的方法吗。”说罢,低声向宇文汲说了一句话。

宇文汲的眉头终于稍微松泛了些,他允道,“就照卿说的办吧。”

殷恪唤来在外奉茶的宫女,吩咐了几句,宫女领命而去,半盏茶后,领回一个半大的孩童。

孩子生得眉清目秀,明眸皓齿,一点都不怕人,一进门,就亲亲热热地唤人:“皇伯伯好。”

是随父母一同来赴宴的,邢王世子宇文夙。

殷恪上前牵过宇文夙的手,抱起坐下,置于膝头。

“小世子,还记得臣吗?”

“恩,您是皇伯伯的领军将军,殷将军好。”说来也是奇怪,殷恪虽一身肃杀之气,但生得好,笑起来更是好看,极招孩子喜欢。

殷恪满意地点点头,软和着声气道:“听闻小世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臣不相信,来考考小世子好不好,答对有奖励。”

向来乖顺的宇文夙向父亲投来了征询的目光,宇文漱并不知道殷恪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要不要查邢王府争论到一半,半道把他儿子牵来作什么?但宇文汲还在上首坐着,眼下,掣肘于人的宇文漱,只能朝孩子点头。

“嗯嗯,好呀。”见父亲应允,刚刚四岁的宇文夙答得奶声奶气。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小世子可知道,这第五兽,为何?”

“青龙居东,白虎居西,朱雀居南,玄武居北,中土之兽为黄龙,位于中。”

“不错,邢王殿下,您的世子,可谓聪慧异常呢”殷恪朝邢王感叹毕,忽然低头瞧着宇文夙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听闻小世子上月病了,现下可好多了?”

“阿夙谢谢殷将军关心,阿娘说我已经好了。”

“唔,小世子记得药方吗,能把上次得病的药方念给臣听听吗?”

宇文漱反应过来,悚然一惊,出声阻止,“阿夙——”

可是来不及了。

宇文夙掰着手指一一同殷恪列,“艾蒿一把锉,以水五升,煮取一升半,服之即下①。阿耶请来的医郎是这么开方的。”

梳着总角的娃娃,背起药方来,像个老学究,一板一眼。

一字不错。

殷恪露出满意的神色,“最后一个问题,小世子记得是几时服用的汤药呢。”

“巳时二刻。”

“唔,臣知道了,小世子真是个小神童,出门左转去找一个穿红衣裳的哥哥好不好,让他送你只木雕的小老虎。”

“真的吗?”宇文夙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喜色,向伯父、父亲、表兄告辞毕,瞪着小短腿,喜滋滋地去寻魏横江。

这边厢,当父亲的宇文漱却委顿地默默坐回了凳子上,他知道,大事不妙。

只见殷恪敛眉肃身向宇文汲复命。

“陛下,臣已探查得知,关于赌坊密道建造者为何,幕后主事者为何,邢王殿下确有重大嫌疑,恳请提有司衙门专庭审之。”

“凭什么——”宇文漱做最后的挣扎。

“为什么——”久跪的宇文晖却是真的怔愣住了,他只知道皇叔引他赌,引他走密道,却从不知晓,这是宇文漱自己的产业?!

“很简单明了了。据邢王世子的证词,他曾于一月前患病,世子年幼,且家教森严,并不会撒谎,根据药方可知,世子的症状,是误吞了生铁,邢王殿下救子心切,急忙请来了医郎。”

他步步逼近邢王宇文漱,目光中有洞悉一切的了然,“再根据世子的服药时间,倒推之,世子误吞生铁的时辰和服药的时辰,应不超过一个时辰,否则,以世子这般年岁的脾胃,恐怕药石罔效。”

殷恪眨了眨眼睛,面有无辜之色,“奇就奇在此处,上京戊时即宵禁,邢王府所在崇仁坊,坊中惟一一间医铺因老家失火,回乡修缮祖屋,一整月未开,试问,邢王殿下深夜去哪里寻的医郎,宫中各门也未收到王府急件要求派请太医署医师的手令呀。”

皇长子宇文晖听得目瞪口呆,不得不惊叹殷恪逻辑的缜密,是了是了,这医郎是从哪里凭空冒出来连夜为小世子诊病的?只有一个解释,通过密道,且邢王府有出口,邢王更是知道这个出口所在!

那关于邢王那“即使密道挖到他家,也是别人构陷”的狡辩,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他这个看似无欲无求,流连花丛的皇叔,真是深藏不漏啊。

当然,殷恪,这个父亲手下得力的干将,世所闻名的佞臣,也真真是恐怖如斯,上到朝野大事,下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药铺开关张与否,整个上京,似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殷恪呢,看着面白如纸,颓丧不言的邢王,犹要补上最后一句。

“小世子的课业习得甚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加上中间位的黄龙,这样方是齐全,密道五门亦然,邢王您说是不是?”

职业病使然吧,这样证据链才算得上完整。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势已去,大势已去,没想到,宇文汲未费一兵一卒,就已让他满盘皆属。

厉害!厉害!他不觉得他这个皇兄有多么智谋非凡,他只真真羡慕他有这样一位谋臣兼护卫。

换在昨日,他至死也想不到,一个小小黄门身患暮山紫的暴露,竟然能让殷恪敏锐至此,拔出萝卜带出泥,火最终烧到了自己身上。

到如今这份儿上,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索性破罐破摔,直往宇文汲的痛处捅。

“是了,都是本王干的,宇文汲啊宇文汲,你再志得意满又怎样,你的未来太子,还不是栽在本王手里,叫本王耍得团团转。”

宇文汲怒道,“太子,他还不配!”一语击碎了皇长子所有的绮望。

“现在自然不是了,”宇文漱笑意浓。“你敢说你先前不曾想过?宇文汲,别人不了解你,我却深知你。你明面上极其痛恨自己的庶长子身份,恨嫡庶二字整整困了你半生!可你内心深处,比谁都在乎所谓出身的正统,表面上看,你皇子一个接一个生,坐享齐人之福,可那都是假象!那只是迷惑臣工,不让中宫甚至外戚势大的假象!你比谁都希望,你的位置,是由长子,也是嫡子继承,这才是你眼中完美的传承。是对你长子出身却受到忽视的弥补!所以你对阿晖严厉、严格甚至严苛,严酷到你的妻子、儿子都看不透你的良苦用心,畏你如虎。可惜啊,你这儿子委实资质平庸,难担大任,更有趣的是,不是还有我吗?整个上京,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吃喝玩乐,学好难,学坏还不容易,有我这个贴心的皇叔带着,他早就没有成龙成凤的希望了。”

说至此,宇文漱不无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啊,可惜啊,功亏一篑,我还是暴露得太早,再这样养几年,你这宝贝疙瘩,能捅出更大的篓子,届时史书工笔一书,你这父子俩,指不定能遗臭万年。哈哈哈……”

宇文汲面寒如霜,诘问道:“为什么?朕自问待你不薄,初回京时,你要父皇赏我的突厥烈马,我二话不说就送与了你。初登大宝,你要乐游原下的跑马场,朕也圈给了你。你呢?你回报给朕的是什么?你怎的这般狼心狗肺!”

“狼心狗肺?”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宇文漱拍腿狂笑,简直要笑出眼泪,“这个词,形容你,真是贴切。我这腿怎么生来带着残疾?我母亲怎么生我难产而死,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七岁的孩子,心却能阴毒至此,我只能说自愧不如。”

这倒让宇文汲始料未及,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他种种悖德之举,终于解释得通了。他冷言道:“你和宇文沧一样,都是沾了所谓母族的光,什么陈郡谢氏、弘农杨氏,不过盘踞百年的蛀虫。都是一个皇父,凭什么她们肚子里生出来的,就是金尊玉贵的皇子王孙,我就是任人轻慢的草芥?就连秋狝狩猎,中了瘴气,都无人问津?那时阖宫在作什么,在庆祝皇后生辰,在恭喜身为德妃的你母亲怀孕,你们无人关心,哪怕照顾一下才七岁的孩子,让他终生落下了病根,而我不过是在大难不死后,隐下身上瘴气未好透,去你母亲身边盘桓了几天而已,一报还一报,公平,是她自己孱弱,让你胎里带了残缺,干我何事?”

谢皇后身体不好,休养之时,往往将宫务交予德妃杨氏,想是那时,杨妃新孕,满腔心思都在腹中孩子身上,或多或少疏于了对皇长子的照顾。

事已至此,再争辩,你亏欠我,我报复你,无法让二十几年的时光倒流,

宇文汲敞开天窗说亮话,“你还做了些什么?私挖密道,又意欲何为?索性说出来吧,看在坦诚的份上,朕还能考虑给邢王府留点颜面。”

“你说呢”宇文漱忽然狡黠一笑,似乎听到了什么极有趣之事。

“宇文漱,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宇文汲,到这份上了,你还在这儿惺惺作态,你想在我口中听到什么,我密谋多年,我居心叵测,我意图颠覆朝纲,我打算上那至尊之位坐一坐?哈哈,也罢,也罢,随你怎么想,我无所谓。你也不要想拿邢王府威胁我,这是他们的命,命不好,合该受着。”

“倒没想到你是这般心狠肠冷之人。”

“哼——不及你那宝贝儿子心冷。那徐大娘子,李府的二少夫人同他无冤无仇,不过偶尔撞见他同家公李德豫密商,就生生折了性命。小小年纪,杀伐如斯,纤纤女流都不放过,臣弟自愧不如。”

陡然被揭了案底,皇长子宇文晖有些恼羞成怒,他抢白道:“你胡说,现在自己不成事了,就可着劲往我身上泼脏水。阿耶,你可要相信儿臣,儿臣先前都是被贼人蒙蔽,走了错路,儿臣向您请罪,求您重重责罚,可借儿臣十万个胆子,儿臣也断断不敢杀人啊。”

算不算险中生了急智?平日在父亲面前笨嘴拙舌的皇长子,居然也有滔滔不绝,巧舌如簧的一天。

“皇长子殿下,臣有没有冤枉你,不重要。”宇文漱不紧不慢道,“那徐家娘子同我没什么瓜葛,倒是于你父皇极为重要,她父亲是御史大夫徐庆业,手下管着御史台,捏的是言官之笔,述的是天下悠悠之口,你说,如果让徐庆业知晓了女儿身亡的真相,言官的唾沫星子,你们父子二人可受得了?”

“你说我没有证据?李德豫是不是目击人,你说他那副老骨头能扛得住几下审问?退一万步说,少夫人的尸身,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当年没有让仵作验尸,实则是自堕还是他杀,只消一验,一目了然。”

“再者,你贵人多忘事,臣这个为你善后的叔叔,可记得清清楚楚,两年前冬天,您被明怀太子接入京消寒。岂料不学好,臣即稍稍引诱,您便染上了赌瘾。”

“后来,您丢了金骰子,找寻一月有余不得,来寻臣替你再制一个,是也不是?嗯?臣没记错的话,丢失金骰子的时间,正是徐娘子传言堕井那几日,哼——巧合一多,定有蹊跷,不若呈请大理寺开棺验尸,臣没料错的话,那金骰子,就藏在徐娘子身上某处。”

宇文汲想到了殷恪方才在阶前提起的旧案,心中已猜到了大半。

“如晦,你说的旧案,是不是就是徐家娘子遇害案。”

殷恪神情端肃:“启禀陛下,正是,据服侍徐娘子入殓的侍女口供,在徐娘子的手中,发现了一枚金骰子,从形制上看,与今日所现骰子,应属一类。”

“这事缇营卫知道就罢了,不必更多人知晓。”

“哈哈哈哈……”一阵刺耳的笑声打断了宇文汲的安排,“我最最可亲的皇兄,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自己身败名裂了,还会为你的儿子缄默吗?罄竹难书,终会有大白天下的一天!”

宇文漱拊掌大笑,满眼快意地盯着宇文汲,“早在两年前,我就写下密信,详细记述下了徐娘子遇害案一事,一旦遭遇不测,密信会贴满上京的街头巷尾,眼下,我迟迟未归,我那怕事没主见的手下,恐怕已然将密信送呈徐庆业案上了。”

“水涨川溢,宇文汲,你即使辖得住缇营卫、刑部和大理寺,你堵不住天下人之口,何况是这样仗势欺人,草芥人命的事?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真的好奇,到这份上了,你保不保得住你的儿子?”

“阿耶,阿耶,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闻听父皇可能都保不住他,宇文晖才真真感觉到了恐惧,半载优渥的生活,已然他习惯于高高在上,从未想过,云端也有跌落下来的一天。

他连滚带爬地爬至宇文汲脚下,死死扯住宇文汲龙服的下摆,人抖如筛糠,如濒死之人,发出声声哀求。“儿子真的不想死,儿子不能死,我死了,我阿娘怎么办,她怎么活?”

他忽然想起李家那位二少夫人临死前的眼神,那是怎样绝望哀求的眼神啊,一个柔弱的闺秀,在生死关头,迸发了多么大的勇气,才同一个健壮的男子殊死相搏,她抓伤了他手下的臂膀,留下了道道血痕,最终还是力竭,被狠狠地掼到了井中。最后一瞬,她就这么望着他,望着他,带着十分哀伤和痛恨,不,那不仅仅是痛恨,那是诅咒,成为了困扰他整整两年的梦魇。

宇文汲此刻是真真对自己的不肖子失望透顶,他抬脚狠踹了宇文晖一脚:“哭丧什么,你爹我还没死!”

他发现他忽略了重要的一点,一个攸关性命的关键之事。

他抬手,拿起放在案上的金骰子,仔细凝神,镶嵌其间的红宝石在烛火中熠熠生辉。一看就价值不菲。

但,再价值连城的宝贝,皇宫中都成堆成堆的垒,不稀罕,更不值当他那个出手阔绰的儿子随身携带,丢了还巴巴让人再制。

有蹊跷。

“这个,内里有什么机括?”他转向宇文漱,问得笃定。

大势已去,宇文漱答得爽快。

“钥匙,出入宫廷密道的钥匙。”

果然,仔细看之,这枚金骰子六面所刻点数要远深于普通骰子。

宇文漱,真的,已然将密道挖到了太极宫内!

作者有话要说:①引自(唐)孙思邈《千金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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