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附近一颗梧桐树底下，风晃动绿叶，洒落在她身上的阳光碎片“沙沙”起舞。

我刻意站到下风口，不让她闻到身上气味。

她望着不远处草棚，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都是你做的？”

我反应过来，摇头：“我做不了。”她用目光深究，我便继续解释：“吕管家做的活，我只帮她搭把手。”

“吕管家？”听到这个称呼，她皱了一下眉头，随后又问：“她人呢？

“为什么只留你在这里？”

“不知道。”我诚实摆摆头，“都洗完了，留我看着就行。再晚点她会回来，跟我一起把木桶搬回去。”

那双灰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她扯了一下嘴角：“看来你很适应这里的工作。”

彼时我还未彻底摸清她的小习惯，人也分辨不出好赖话，以为她在真心夸赞我。

于是我仰起脸朝她笑：“阿爸也夸我做事上手很快的。”

她沉默下来，别开脸不看我。

“夫人还生气吗？”我忍不住问，低头注视她被白袜子裹住的小腿肚子。

她这才重新转过脸来。

可还没等她回答，我眼角余光瞥见草棚另一边出现三个人影，我“咦”了一声，两人的注意力便转移到那处。

“吕管家？”我踮脚往那处张望，“她怎么带着……带着两个孩子？”

小姐没有说话，直接抬脚朝三人走去。

我从愣怔中回神，迅速跟了上去。

很快，我们两拨人在草棚处碰上。

吕管家很讶异，她将两个女孩护在身后：“小姐？”下一刻，她看到站在周月身后的我，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们是谁？”小姐指着那两个明显不是庄园人员的女孩。

“……我亲戚。”可能质问她的只是一个九岁的女孩，吕援还算镇定，“她们来我住所拿点东西，马上就走。”

“你是这里的管家，应该比任何人都懂规矩。”那时候的周月已经展现出不符合她那个年龄的沉稳，她道，“擅自离岗，再加上无报备带外人进来，你想被驱逐吗？”

“规矩之外还有人情。”吕援语气很恭敬。

突然，她看向我：“徐天星这么小就被夫人派到草棚洗马桶，您觉得这种安排合乎规矩吗？”

“啊？”我瞪大眼，不理解为什么话题突然落到我身上。

但小姐回头看了我一眼，表情竟真有所缓和。

她默许了吕援行为，任由吕援带着两个女孩取东西离开。将两个陌生人送走后，吕援很自觉回到草棚。她好像知道自己需要接受审问一般，回来只喝了口水就主动交代：“她们来拿手抄稿……政府通过了允许女子进入学校的法案，但城里学校依旧不愿意接纳女孩。

“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教她们识字。”

小姐没有第一时间说话，我忍不住开口：“她们也不识字啊？”

我分明记得刚才两个女孩里，有一个明显比小姐年级要大。

吕管家似笑非笑看我：“不是所有人都像小姐这般命好吧。读书对于很多女人来说……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我迷糊点一下头，扭头去看小姐时，发现她也正在看我，只不过脸色竟有些窘迫。

吕管家又开口：“您的父亲好像回来了。”她指了指外头：“我送她们出去的时候，在偏门看到了车队。”

“知道了。”小姐淡淡应了一声。

她拉起我的手：“跟我来。”

我下意识问：“去哪？”

“主楼。”

听到回答，我刹住脚。

虽然一直觉得自己没错，但我也知道我之前的行为给家里带来不小压力。想到可能会在主楼发生的事情，我有些踟蹰：“……夫人不允许我过去。”

“她出门看病了。”小姐说。

我抬头看她：“那……”

“父亲回来了。”她还拉着我的手腕，“我带你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