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下，少女满脸羞涩的低着头，“老头让我把这个给你，他说只有在你手里才不会辱没它的能力，他已经没有机会了。他还说既然你无心修真界，那便自去闯荡好了，只要日后记得自己曾经是启月宗的弟子。他还说……”
楼彩卿一脸茫然的接过飞来的几道玉片，道：“这是什么东西？启月老头还说啥了？还有什么叫没有机会？”
少女依旧娇羞，似乎纠结了好久才抬起头道：“下次你再来修真界要是被我看见，就一定要娶我！”
楼彩卿吓得一个机灵，从树上掉了下来，他从地上抬起沾满泥土的脸，“师妹，我真的不想……”
少女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这次就这样算了，再见！”说完就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剧烈的摇晃从肩膀上传来，将少女的影子摇散了，楼彩卿的面前又出现了苗里刀的影子。
楼彩卿平静道：“我没有。”
苗里刀紧紧地盯着楼彩卿，道：“楼彩卿，我真是看错了你，也罢，就让你和阿疆团聚吧！”
他站起身来，拍打着双手，仿佛上面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身后的枭肃会意，喋喋笑着，口中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嘶鸣。
片刻，远处雪白的荒原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黑线。
那黑线在雪花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黑暗，汹涌着奔腾着，转眼已至鹿衔草几人面前。
“是那黑发妖！”鹿衔草惊呼。
那黑发缓缓在地面汇聚，很快就围住了苗里刀和地上的楼彩卿，苗里刀冷漠的站在地上俯视着楼彩卿道：“这就是阿疆。”
楼彩卿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地上的蠕动着的黑色发丝，颤抖着声音道：“你把阿疆炼制成了发妖？苗里刀！阿疆她把你当作最信赖的大师兄！你怎么能这样对她！你不是最喜欢阿疆吗？你怎么舍得这样对她！”
苗里刀看了看地上的发丝，伸出一只手，那发丝便温顺的盘绕在他的指尖，撒娇般的挑弄着他的下巴。
“怎么舍得？你不觉得这样的阿疆，才是完全属于我的阿疆吗？”
楼彩卿的表情一点一点沉下来，他道：“你再也不是我曾经熟知的大师兄了。”
苗里刀古铜色的皮肤上是冷漠的唇，他歪着头，任由发丝在他指尖打圈摩挲，极尽媚态。
“哦？其实这一切都怪你。杀了启月老头那晚，我精心准备了花轿彩礼，聘阿疆回应天宗。我本以为从此能够和阿疆好好的，可是她却抵死也不从，更不愿意告诉我启月咒究竟藏到了何处，还非说等你归来之日，就是我死无葬身之时。”
“所以你就把阿疆杀了，再把她炼制成了发妖？”
楼彩卿的声音越来越冷了，他的心口在滴血。
他来修真界第一个见到人就是阿疆，而第一个给予他知遇之恩的就是启月老头，可是苗里刀却把他们都杀了，甚至把阿疆炼制成了发妖这种最为下贱的妖。
苗里刀一把抓紧手里的黑发，那黑发被抓的不住挺直起来，顷刻间便散作了灰烬，又有新的黑发缠上来献媚讨好。
“我当然没有。我只是告诉她，楼彩卿死了，死的渣都不剩。可是她听完后竟然疯了，大哭大笑，什么都不记得了，从此变成一个疯子了，可就算她变成疯子也那么讨厌我。你说，我该不该把她练成发妖，这样她就能永远陪伴着我了。”
楼彩卿猛地抬头，手间金光大作向着苗里刀劈去。
“你这个疯子！”
苗里刀毫无防备，被这金光劈的斜楞了身子，却发现自己毫发无损，便笑道：“你在给我挠痒痒吗？”
楼彩卿也笑道：“我在给她挠痒痒。”
苗里刀面色一变，却见那原本缠绕在自己手上的发丝此时中了楼彩卿的金光，全部都争相冒出黑气来，扭曲着蠕动着，不住的化为齑粉，最后从中脱离出个淡淡的少女魂魄来。
“阿疆！把阿疆还给我！”
苗里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试图抓住阿疆的魂魄，可是却于事无补，他愤怒转过头来，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一把抄起刀捅向楼彩卿，“你居然强行剥离了她的魂魄！”
楼彩卿被这一刀刺的又瘫软下来，嘴里却笑道：“哈哈，是又如何。”
苗里刀气的浑身发抖，举起弯刀就割向楼彩卿的脖颈，就在即将要触碰到楼彩卿脖颈时，那弯刀却听了下来。
苗里刀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正有一坨尖锐的黑发，击穿了他的胸膛。
“阿……疆？”
他缓缓回过头，看见的是一个满脸洒着泪的魂魄，“这一下，祭我死去的爹！”
阿疆又悲愤地挥起正在化为齑粉的黑发，猛地刺向苗里刀，“这一下，祭给我阿疆！”
看着身体里的液体喷涌，苗里刀惊恐不已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阿疆缓缓走到苗里刀面前，道：“你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吗？怎么不陪着我死啊！你又要逃了吗，就像当时碰见妖兽一样？”
言未至泪先流，黑发又对着苗里刀猛然一击。
苗里刀却惊恐的扑腾着退后，“不要过来，你这个怪物！你根本就不是阿疆！阿疆她不会这么对我！滚开，滚开啊！我还不要死，我还不要死！”
阿疆泪流满脸，笑道：“从前的阿疆不会，可现在的阿疆会，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为你犯下的孽偿还吧！”
黑色的发丝从大地里抽出，铺天盖地的涌上了苗里刀的身上，从他的口鼻，耳眼，里疯狂的钻入，他伸着手惊恐的呼喊着，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声音，无数黑发得到了阿疆灵魂的养料，变得更为强大，它们蜂而上将苗里刀缠绕其中，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茧。
初时还能听见里面传出呜咽声，后来连呜咽声也听不见了。
风停了。
·
鹤翾和土豆大师走在一起，随着最后一步的踏入，鹤翾猛然发现自己周围的场景忽变。
周围的雪原尽数消失，整个人进入了一个金色的灵台之中。
殿内点着长明灯，暖色的烛光照亮了前面的神像，不知刻的是哪路神佛。
暖炉炊烟徐徐，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身后的大门是关着，鹤翾将门推开，却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金色的灵台，而身后再次变换成了一扇关闭着的大门。
土豆大师害怕的在原地乱飘了起来，给这寂静金色的灵台平添了一丝诡异。
鹤翾已经发现了鹿衔草几人不见了，他按住了土豆大师的头，让它不要乱跑，跟在自己身后，自己则在这金色灵台中缓缓前行。
灵台大殿内灯火通明，一盏一盏的长明灯点在两侧，映起周围雕刻着的巨大神像，那些神像姿态各异，皆怒发睁眼，向下俯视，好像在看着鹤翾一般。
鹤翾走在空荡巨大的灵台内，在巨大神像的衬托下，显得渺小无比，不过他并不在意。
他顺着长明灯所指引的方向一路走，周围的神像越来越少，从开始的怒发冲冠，到后来的慈眉善目，到最后连这些神像也没了，只剩下空荡的大殿。
鹤翾目光平静的向前看着，继续走着，周围的场景逐渐变得破败不堪，残垣断壁，四处皆是倒塌神像，随着最后一处残破神像的出现，鹤翾终于走到了尽头。
两扇门。
一左一右。
左手边是一扇破旧不堪的门，孤零零的立着，只有门板而无背后。
木质的门面早已在岁月中损坏，露出斑驳的痕迹，上面爬满了青藤，颤抖的枝叶上还顶着新生的露珠。
右边的门则是一个空有门框的拱形，似乎是用灵台内的残垣搭建，抚摸门框带来的是岩石粗糙的触感。
该去往哪扇门呢？
鹤翾停在了两扇门前。
·
楼彩卿躺在雪地上，殷红的血迹爬满了他身下洁白的血，不过好在灵气还在，灵气在，命就在。
枭肃手里还抓着鹿衔草，看完这一切突然怪笑道：“我的伙计也被你弄死了，你说说看，你要怎么偿还呢？不如你也陪他一起死吧！”
视野内枭肃巨大的眼珠填满，鹿衔草拼命挣扎却于事无补，一道金色的绳索忽然将鹿衔草从枭肃的手中抽卷而出，可惜余力不足，鹿衔草滚落到沾满血迹的雪地上，抬眼看见楼彩卿咬着牙拽着困仙咒。
“死在哪里都是死，临死还给自己换个地，真讲究啊。”
枭肃喋喋怪笑着走了过来，巨大的眼珠配上外露的獠牙，一步一步，脚掌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好像架在鹿衔草脖子的刀，恐惧从脊髓爬上整个后背，瞬间吞没了残余的理智。
“跑啊！”
“别管我，小鹿你走！”
鹿衔草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去拖拽楼彩卿，积雪被拖开了一片短短的道，只可惜这种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枭肃并不着急，他仿佛在玩什么捕猎游戏，他是那个不急不慢的猎人，而鹿衔草和楼彩卿则是翁中折翅的蟋蟀，任他挑拨玩弄，却无力逃离。
他看着鹿衔草拼死去拽地上的楼彩卿，可惜这速度在他眼里形如龟爬。
“你们谁也跑不了。”
他舔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