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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赤髅之战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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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丈方圆的游灵阵,让廉白真君被破坏的腿部经脉连通,周身灵力得以顺畅运转,而可怜的绘阵的阵师,被封在冰层里。

这冰层有点奇怪,里面倒是不冷,还挺暖和,也透气。

变成冰雕的谢荷翁看不清外面情况,听到外面没有了马妖的叫嚣,只有风声和海浪声,他便尝试着开了口,“廉白真君?你给我放出去呗,我脚麻了……”

“我只关了你不到一柱香……”廉白真君站在阵心,享受着灵力游动带来的舒适感,因为体内灵力重新连通,他的伤口正在缓慢的愈合。

他动动手指,“哗啦啦”,冰雕破碎,露出里面臭着脸的谢荷翁。

冻结了阵纹的冰层在海面沉沉浮浮,没了冰雕的帮扶,谢荷翁没走两步,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墩儿,“靠!”

“哈哈!”廉白真君看着他笨拙的动作,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笑了,帮帮我!我要掉下去了!”冰层光滑,谢荷翁没地方抓握,已经快滑到海水里去了!

“你可真弱,我当初为何会与你定下血契?”廉白真笑着,勾勾手指,谢荷翁便就着四脚朝天的姿势,朝阵心滑了过去。

“我弱不是一天两天了,再笑没意思了啊,不对,廉白真君,你真的失忆了?”谢荷翁拽住廉白真君的袍子一点一点往上爬。

见他一再打滑,爬的狼狈又艰难,廉白真君伸出两只手插到他腋下,轻轻松松把他提了起来,放正。

“我不是失忆,是受了暗算魂魄不全,致使记忆有些混乱。”

“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昙兔了?那宴四海将军你还记得吗?”谢荷翁可没忘记,就在前不久,昙兔想进游灵阵,被廉白真君一袖子抽出去老远……

廉白真君蹙眉想了想,摇头。

“那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所有法术,记不清旧交故友,我记得故国,可我不记得自己为何独自流浪在外……我还记得,我只同你定过血契。”所以,自己才会在钟声大作时,赶在彻底昏迷之前,将他定为幻境的虚实之引,为他留下一个活命的机会。

“可你之前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吧……”谢荷翁攀着廉白真君伸直的手臂,瞪着他。

“……”

廉白真君不想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纠缠,他面带感慨的望着脚下的阵法,夸赞道,“如果没有此阵,我方才几乎要丧命于庄植手中了。谢荷翁,我到底在何处遇见的你,又为何会与你定契?”

“衢城。”至于结契约,这个事儿有点复杂,谢荷翁一时半会掰扯不完,就懒得说了。

“碧海国在极北,衢城靠近万界中心,我为何会到衢城去?”廉白真君疑惑道。

“据说是秋宫先在衢城盘下了一个店铺,你才去衢城的,你还记得秋宫吗?”

廉白真君点了点头,他将脚下厚厚的坚冰融化,融出了盆大的一汪水,把自己的小腿肚泡在水里,然后带着谢荷翁缓缓坐下。

谢荷翁看着廉白真君血肉模糊的双腿,不忍的别开了脸,故作轻松的调侃了一句,“你这样,好像在用泡脚桶啊。”

因契约之故,只要廉白真君想,他是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的,“你莫要难过,如果没有你的阵,我现在恐怕已经死了,柳暗花明,病树逢春,该是乐事。”

“你刚才,真的打算和那个马妖拼命了吗?”冰层还在晃动,廉白真君坐着稳如泰山,谢荷翁坐着来回滑动,他就很理所当然的一直扶着廉白真君的臂膀。

他暗道,不是我要拽着他,形势所逼,形势所逼嘛……

“我伤的太重,哪怕杀掉庄植,外面还有六个埋伏的妖怪,一旦幻境破碎,我唯有死路一条,便想着速战速决,或许还能在杀掉庄植以后,再拉几个做陪葬。”

“等等,六个?除了蜜蜂和鸟妖他们一伙,附近还有其他埋伏的妖怪?”谢荷翁的心咯噔一下,凉了半截。有大庭氏他们几个就够棘手的了,还来?

“蜜蜂妖一伙四个,另有两个鱼妖,两伙大妖之间好像有矛盾,之前斗过一场。”廉白真君说道。

谢荷翁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说的两个鱼妖,不会是一条鲨鱼和一条文鳐鱼吧……”

“正是。”

“那是宴四海将军和穷影哥,我们是一起来救你的……”

“海族,不可信。”廉白真君冷了脸,淡淡道。

“你就是海族!”谢荷翁大声道。

“我记忆混乱,并不记得其他海族对我做过什么,可是,你看……”廉白真君翻转腰间的冰蓝玉佩,亮给谢荷翁看。

雕刻着鲸鱼和浪花的冰蓝玉佩上,有两行字,一行浅浅阴刻,一行以血写就,两行文字,同样的内容:勿近海族。

“这玉佩储存了我半数的灵力,与我的半条命无异,从不曾离身,这上面的字只会是我自己刻下的。”

“……不,离开过,你以前借它給我防身来着……”谢荷翁挠脸。

“什么?”廉白真君惊疑不定的望着面前的弱小奴隶,又是血契,又是送玉佩予他防身,我和他到底是什么亲近的关系?

谢荷翁伸手,握住玉佩仔细观察,“两行字,也就是说你至少被海族坑过两次了?”

“当是如此。所以,在我记忆恢复之前,所有海族皆不可信。”接连被同族坑害,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廉白真君的神情有些黯然。

谢荷翁心下纳罕:“廉白真君作为海族旧主,对于大多数海族而言都是有恩情在的,怎么会有海族坑害他呢?还害了不止一次……”

有一个名字,涌上谢荷翁心头,“廉白真君,你记得磬音吗?”

“他是谁?”

好吧,真君果然不记得了。谢荷翁又聊了几句,廉白真君面露疲惫,他立即选择了闭嘴,保持安静。

海浪声声,似催眠夜曲,没过多久,廉白真君垂下眼皮,眼睛似闭非闭,好像睡着了。

随着他的安眠,瀚海波澜稍平,他泡在“水桶”里的双脚,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好了皮肤,至于皮下的经络肌理,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愈合。

谢荷翁翻出粉贝壳,让触手把贝壳定在冰层上,当椅子用,在金兰城买的饼子硬得能砸核桃,他一口饼一口水,慢慢磨着吃。

他看着廉白真君衣袍下露出的伤口,还有那块以血铭文的玉佩,不禁猜测起廉白真君这两年的经历。

廉白真君本是海族,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自己,勿近海族,这段时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在失忆以后,刻下那两行叫旁人看了都觉心惊的文字……

……

因为青冥星的话,骊山夫人同荆见野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回赤髅城去,至少要守在大庭氏身边,防止她神不知鬼不觉的跑了。

四个妖怪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再聚首时,寒暄客套,言笑晏晏,皆不提先时之龃龉。

幸丹缨不懂大人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她只高兴于母亲的回归,还有她认识了一个新朋友,那个小巧的、精致的红陶俑。

那可真是个神奇的小家伙,明明身体只有一个指头大小,却五官具备,四肢头脸与寻常小妖无异,穿着打扮更是华贵,衣裤鞋袜,发冠配囊,无一不具,无一不精,真真叫幸丹缨开了眼。

“你这么小,你的衣裳是谁做的呀?”

红陶俑端坐在由大蓟花丝编成的紫色花车里,望着窗外突然冒出来的“女巨人”。

“女巨人”问的问题,他其实不怎么想回答,奈何她很执着,比窗棂还大的眼珠子一直堵在窗外,就是不走。

他哪里知道,此时的幸丹缨正研究他的长相和打扮呢,她想让母亲给她雕个一模一样的玩具,还想问到给他做衣裳的裁缝,预备着以后找人家给自己的玩具做新衣,置新帽。

红陶俑顾忌礼仪,细声细气的答道,“给我做衣服的是大蓟川的春蚕一族,每年四月吐丝,丝尽则亡。”

“吐完丝就死了?”幸丹缨吓一跳,她知道什么是死亡,她父亲就死了。据说法力很强的父亲,死后化成了骊山南麓的一片碎玉坡,她好几次偷偷去叫他,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死了,就是不能陪伴家人了。

“那我不要你的衣服了。你的身体是谁做的?他做完了你以后,是不是也死了……”

在小陶俑看来是“女巨人”的幸丹缨,其实挺矮小,她的肩膀,堪堪能与石椅的扶手齐平,哪怕踮起脚尖,也还没有椅背高。

她双臂交垫在椅子里,定定望着花车里的小陶俑,眼馋的想把他抓出来玩。

“我不是谁做的,我是母亲生下来的。我的母亲是大庭氏蜂王,我是大蓟川世界的小王子。”小陶俑郑重其事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幸丹缨好奇道。

“我……我就叫小王子。”小陶俑有点卡壳。

幸丹缨可没被他糊弄过去,小姑娘聪明着呢,“你的名字怎么能叫小王子呢?小王子不是名字,就像我是‘石妖’,可‘石妖’不是我的名字,我叫幸丹缨!我娘给取的名字!”

小陶俑王子定定望着她,有些不高兴了。

幸丹缨还不知道呢,她继续掰着指头,卖弄道,“我娘说,应生而死为不幸,应死而生为幸,所以我是一个很幸运的妖!我还没出生,我娘就开始给我想名字,几十个字呢,她自己挑花了眼,就天天抓阄,每次抓的都不一样,嘻嘻嘻。”

“可惜,我生下来体弱,那些名字都用不了……”小石妖的脸色由晴转阴,渐渐收了声。

“你知道自己有病?”小陶俑王子望着她色如青釉的眼瞳,淡淡问道。

“是呀,”幸丹缨捧着自己肉嘟嘟的脸颊,笑道,“我娘说,我是胎中带的病症,治不好哦,只能慢慢养着,等待机遇。你之前骗我说我活不长了,我娘还生过你的气呢!”

“机遇?”陶俑小王子是知道蜂王与骊山夫人结盟的细节的,“你母亲等待的机遇,是那头叫廉白的鲸?”

“你怎么知道?”幸丹缨惊讶道,她记得自己没有说过这件事呀!

“听说的,”陶俑小王子见她面露讶异,忍不住挺直了腰,骄傲道,“我母亲商议正事时,很少背着我!”

“哇!你好厉害哦!我娘都不告诉我'大事'!只告诉我什么东西好吃,什么法术比较厉害……”

幸丹缨捂住嘴,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没有大人,这才悄声道,“不过,我会偷听!我娘和阿星叔叔说,有了那个鲸鱼的骨头,修补好骊山灵脉,我就能活下去了!”

“……”这种事能随便往外说吗?就不怕别人以此做要挟,要她们多干活吗?

红陶俑黑黝黝的眼珠子左右转了转,对陪侍在身侧的两个蜜蜂命令道,“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说了,我就把你们的陶俑收回来!”

两个蜜蜂连忙点头,恭敬道,“是,小王子!”

“他们都叫你小王子?”幸丹缨看着乖巧听话的蜜蜂,也想伸手摸摸,可娘亲告诫过她,蜜蜂的屁股会咬手,不能摸……

陶俑小王子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自己好像缺少一个名字,对于这个有名字的“女巨人”的问话,他选择了装没听见。

然而,幸丹缨如果想讲话,可不需要他的回应,只见小石妖自顾自道,“我不是你们大蓟川的妖,不能叫你小王子唉,我叫你红娃娃怎么样?红色的小娃娃!”

小王子红土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无情的两个字,“难听!”

幸丹缨可听不得这话,只见她从椅面上撑起身,两手叉腰,大声道,“这怎么就难听了!丹就是红!缨就是小娃娃!我的名字就是红娃娃!红娃娃怎么就难听了!”

见她突然发脾气,陶俑小王子试图解释,“丹缨和红娃娃不一样,丹缨好听,红娃娃不好听……”

“一样的!你是红的,我的原身也是红的,我们的名字一样的!一样好听!”幸丹缨坚持道,看她那架势,好像已经认定“红娃娃”是小王子的名字了……

看着小女妖气得瞪成青杏的双眼,陶俑小王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懒得和她争辩。

算了,随便她怎么叫,以后远着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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