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自己就是货真价实的空穗本人,顾时偕会是什么反应?
会因为能跟他一起打比赛而高兴?
会因为跟他做过对手而激动?
还是尴尬羞耻到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进去?
想象一下这个臭小孩面红耳赤羞愤难当的画面,空穗竟还挺想看的。
不过算了。
因为就算他说出真相,在这里也没人会信,说不定还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电一电。
说完有的没的,几人开始认真讨论接下去的训练方案。
除了继续熟悉机甲,提高队伍的默契度外,体能的锻炼,充足营养的摄入也都至关重要。
空穗更是给自己定下了严厉的目标。
接下去两个月,他一定好好锻炼身体,最大限度地提升体能,再也不吃一口高热量垃圾食品。
再吃他就自己扇自己的嘴。
很快两个小时过去,天色也开始渐渐变暗。
空穗看了眼时间:“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该回去了,不然要错过免费晚餐了。”
那还了得。
木绒一听就赶紧站起来:“那我们快回去吧。”
可顾时偕不乐意了。
他独自一人,被扔在这个星球这么久,房子里难得像今天这样热闹。
虽然这几人不是他的朋友,是刚认识的队友,前几天还在你死我活的决斗。
但他们跟自己一样,都是真心准备参加比赛的。
相同的喜好跟目标能迅速提升对彼此的好感度,又都是单纯没什么心计的年纪,之前吵过架也不妨碍现在想交朋友。
如果他们走了,这个大房子里又只剩他一人,又要冷冷清清的了。
顾时偕赶紧出言挽留:“……别这么快走啊,留在这里吃饭吧!今晚菜单有大龙虾,还有面包蟹!很好吃的,你们可以尝尝!”
不说木绒,听到这两样东西,空穗都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成年人的理智也压不住幼崽躯壳最真实的反应。
光是听到食材名字,就好像直接闻到了香气。
馋了,想吃。
但他才保证了再乱吃就扇嘴的,这么快就要扇了吗?
等等,不对!
这两样都是高蛋白低脂肪的食物,不用扇,可以吃。
只是望了眼天色,空穗说:“可是天黑回去就不安全了,你也知道我们住在哪里。”
顾时偕停顿了一下,便冲动道:“那就别走了,你们睡这里呗,反正多的是空房间。”
说出口后,顾时偕感觉自己是提了个绝佳建议。
没错。
他们要是住在这里,自己也就不用那么孤单冷清了。
但怕被察觉出真实意图,顾时偕又立刻心虚地掩饰:“这样正好明天早上一起锻炼,然后再去学校训练……不是很好吗?”
木绒跟木鹤没能察觉顾时偕的刻意挽留,但空穗一下就听出来了。
之前只觉得顾时偕是个跋扈张扬的臭脾气小孩,现在却觉得他的异能类型很写实。
他跟小狗有什么区别?
不高兴了就汪汪叫咬人,高兴了又会主动黏人。
要是他们拒绝,他都能想象到那只萨摩耶垂下耳朵跟尾巴的模样。
如果空穗还是成年人,大概率会拒绝,因为不想给人家添麻烦,还欠人情。
可他现在只是一个十岁的人类幼崽。
面对的也是幼崽。
而这样的提议,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三小只互相看了看,谁都没有要拒绝的意思,木鹤便大胆提议:“……我觉得好像还行,你们觉得呢?”
甚至不需要空穗第一个开口说。
这就是小孩的好处么?
能够大胆直白地表达内心所想,说的还都是真心话。
有了木鹤打头阵,木绒点点头:“好呀,我也觉得不错!”
最后齐刷刷看向空穗。
空穗应道:“嗯,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于是空穗在顾时偕家蹭到了重生后最丰盛的一顿晚餐。
虽然他父亲听上去不像什么好东西,但绝对是真豪门,在物质给予这块没话说。
顾时偕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很多东西都是直接从首都星运来的,在这颗星球上想买也无处买。
一起吃过饭,小幼崽之间的关系得到了很大缓和。
毕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况且人吃嘴短,美美饱餐一顿后,木绒对待顾时偕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而顾时偕也享受这种被赞美羡慕的感觉,大方地带着他们将家里好玩的都玩了个遍。
玩到很晚,才各自挑选了房间准备睡觉。
来到这里两个多月,空穗第一次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然后躺进软乎乎的被窝。
这段时间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躺在柔软温暖的床铺里,四肢迅速卸力变沉,不愿挪动。
闭上眼,很快进入了梦乡。
可惜没能做个好梦。
之前晚上很难睡好,总是容易惊醒,几乎不做梦。有时做了,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去吃东西的路上。
这还是第一次梦到过去。
而且是个噩梦。
过往的时空交错重叠,无数人影摇晃。
渐近渐远,渐明渐暗。
每个都是朦胧模糊的黑影轮廓,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只有说话声此起彼伏。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掌,好像是个小孩,再转眼,又突然变成了大人。
他被这些人影困在中间,四面八方都是指责质疑的声音。
“凭什么选中的是他?”
“他有什么本事,从没听说过这号人。”
……
“恭喜你,这可是青年组的最高奖项。”
“联赛大满贯,真有你的。上个这么厉害的,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
“你的打法很危险,需要改变。”
“不要独断专行,要了解队友的想法。”
……
“你这积分断层第一啊!!你怎么做到的?!”
“欢迎加入神祇。”
“今年又输了啊。”
……
“你的要求太离谱了,谁能做到啊,能不能为我们考虑下?”
“要整个战队为你的个人荣誉让路吗?你干脆去打个人赛得了。”
“这是团战,不是你的个人秀!”
……
不是的,不是的。
空穗着急地想要解释,他只是太想赢了,不想队伍再输了——可梦里的他就是无法开口,发不出一丝声音。
包围的人影变得黑暗沉重,像山一样逐渐朝他逼近,压得他快透不出气。
而在层层黑暗中,他看到了一条缝隙,透出微弱不清的光亮。
空穗连忙扒着缝隙往外看,发现那是路屿的背影。
“我说了我们会再见面,这不就见到了?以后我就是你的队长了。”
“你说不想见到我,真可惜啊,以后你天天都要见到我了。”
“有事就跟队长说,不管是训练还是给你暖床……我□□操,你真动手打人啊……”
他费尽全力地朝那条缝隙伸出手,努力想要抓住路屿的衣角。
等等,不要走……
可等路屿转过身,满脸只有阴沉跟冷漠。
“我也觉得这种打法太冒险了,不适合我们。”
“如果你一意孤行,非要这样,我只能换你下场了。”
“……”
心脏像受到重击,连带着身体一起坠落。
黑色的人影瞬间变成浓浓黑烟,燃烧的火势冲天,宛如火蛇烧至空穗脚边。
——猛地睁开眼。
周围寂寥无声,只有胸腔剧烈起伏。
原来是噩梦。
心跳剧烈到离谱,好像要从嘴巴里出来了,空穗深呼吸好久才缓平混乱的思绪,抹掉额头跟鬓边渗出的汗水。
睡前只觉得这个温度适宜,没想到现在会这么热,他后背都是一层汗。
但再一动……发现哪里不对,身边似乎多了一团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
空穗赶紧掀开被子,借着屋内微弱的光线,发现竟是木绒跑到自己的床上来睡了。
而空穗的动作也惊醒了木绒,他揉揉眼,声音里都透着困意:“……怎么啦?”
想这么问的是空穗才对。
“小绒……你什么时候来跑到我这里来的?”
木绒半眯着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还从来,没一个人睡过,关了灯就很害怕……”
“我睡不着,又不好去找哥哥,怕他笑话我,就来找你了。”
睡前还为能睡到独立的房间开心,可真这么睡了,立刻被现实打回原形。
之前那么多年,他们三个都是睡一个房间,突然只剩自己了,还是在陌生的地方,木绒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偷偷摸摸进了空穗的房间。
怕吵醒空穗,木绒特意没出声。
轻手轻脚钻进空穗的被窝,嗅着空穗身上熟悉的味道,终于能安心入睡。
简直把空穗当成自己的人形安抚娃娃。
木绒迷迷糊糊问:“你怎么醒啦?是做噩梦了吗?”
“……嗯,做了个噩梦。”
木绒便又凑近了些,软乎乎的小身体贴着他,伸出手,拍拍他的胸膛:“不怕不怕,不怕哦,我在这里呢。”
“……”
“只是做噩梦,不用害怕的,我哄你睡觉吧。”
空穗忍不住笑了笑。
被一个十岁的小幼崽哄了,可他却有种说不出的放松跟心安。
因为他也变成了幼崽?
做噩梦当真也会被安慰哄着的年纪,不需要伪装逞强,可以直白表达内心的软弱。
这么想,空穗便放松了思绪跟身体。
转过身,跟木绒面对面躺着,试图从他小小暖暖的身体里获得能量。
“是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木绒就抱住了他,小手拍拍他的后背:“梦都是假的,不用怕……你安心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噩梦快走开,噩梦都走开,不许欺负我的小穗……”
木绒的声音稚嫩却很认真,虽然越说越轻,到最后直接没音了。
还说要等他睡着了再睡呢。
结果才几秒,自己就立刻睡着了。
但木绒一直紧紧抱着空穗。
小小的怀抱热得不行,好像贴了着个热水壶。
空穗无奈,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试图跟木绒拉开距离。
然而木绒就像装了感应雷达,立刻又贴上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不怕不怕,不怕哦。”
空穗便安静配合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