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祁不耐烦地一下下点着椅子把手，他已经看这只蠢虫子把整份文件翻来覆去了七八遍，却一句话不吭。
他大方地给出他的耐心，只是这样看来对方似乎一点也不珍惜。
蒋晏清承受着都祁的视线攻击，心里压力拉满，他现在就只想哭。
真的、求求你别看我了，我也很想给你答复，但是我把这文件都快看破洞了，也实在看不懂哪怕一个抽象的虫族文字。
你一脸杀意，我敢跟你说吗，我没这个胆子好吧！
在他犹豫的当口，都祁却下好了决定。
“十、九、八、七……”都祁撑着头，开始了倒计时，他的耐心已然所剩无几。
言下之意就是，要是再继续磨蹭，现在、立刻、马上，我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
“我不识字！”在倒计时到归零界限之前，蒋晏清一声大喊，打破了死亡的命运。
承认自己是文盲，总好过死于沉默。
“你不识字？”都祁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
蒋晏清也沉默了。
本人，蒋晏清，年方二十五，前·经过高等教育洗礼的学术小虾米，一朝睡醒，成了目不识字的白丁。
都祁冷冷地打量，如此的凌厉，甚至让蒋晏清觉得自己已经在这眼刀里死去活来了无数次。
蒋晏清缩了缩脖子，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对视回去：文盲就文盲，我文盲我不羞。
“帕博，过来，”都祁命令一个金发的虫族走近，下令道，“把文件上的条例逐一读出来，直到他听懂为止。”
金发虫族听从命令，拿起文件开始读了起来，他的表情淡漠，言行举止都像是一台机器般一丝不苟，没有一点儿活气。
蒋晏清简直坐立难安，都祁的打量眼光比之前更加尖锐了，锋利有如刀刃。
帕博字正腔圆地念：“本婚约自成立之时，时长将会维持三年，三年后双方将自动解除一切关系。”
“在契约存续期间，雄虫一方必须对雌虫一方绝对忠诚，服从雌虫的一切命令。”
“如果双方出现纠纷，最终的处理方式将由雌虫来决定，且雄虫不允许提出反对。”
“……”
蒋晏清的脸色是越听越白，这哪里是一纸婚约，这分明是只有霸王条款的卖身契。
这地方，对人口买卖这么理直气壮的么。
“在契约生效时限之内，雄虫一方需要无条件地配合雌虫一方完成受孕、生产和产后养护等……”
听到这里，蒋晏清是彻底绷不住了，“停一下，先别继续往下念了。”
“是的，大人，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帕博停顿了下来，他表现得彬彬有礼。
“这‘受孕生产’是什么意思？”
“大人，字面意思。”
这是哪门子的字面意思，蒋晏清难以置信地看向金发虫族，说：“哪个字面意思，生孩子？”
不是，你们不都是带把的吗，靠什么生？谁来生？？
“帕博，继续。”都祁用带有杀意的眼神压制着蒋晏清，他很不耐烦，对于他来说，这些条例只不过是告知，任何的质疑和反对都是挑衅。
“……”蒋晏清想说话，但是又呐呐地合上了嘴。
这样一个大杀神立在他面前，任是他有满腹的不满，也不敢顶着子弹往上冲。
蒋晏清缓缓靠回椅背，开启咸鱼模式：无所谓，谁来生都无所谓，反正我会边逃边退。
在都祁的命令下，帕博又继续起了无感情的诵读。
这是在宣告判决，蒋晏清现在回过味来了。
这只俊美的黑发虫族在发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想过放他离开，甚至没将他视作地位相同的同族来对待。
如果自己真的还以为乖乖地配合对方玩这个过家家游戏就能平安无事，那么结果就是，他会被吃得一丝骨肉都不剩下。
无比的傲慢，以及无比的冷酷残忍。
蒋晏清的心逐渐地冷了下去，虽然表面上他还装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心里已经翻滚起了各种各样的念头。
“以上，就是婚约的全部内容。”金发虫族如此说完，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都祁的下令。
“大人，我有一个问题。”蒋晏清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都祁眼皮一挑，视线冷淡，慵懒的姿态有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他静静地等着蒋晏清说下一句。
“对哪一条有意见？”
蒋晏清保持着僵硬的微笑，你该问我，对哪一条没意见，你这已经是在买卖奴隶了喂。
“我认为，鹤立鸡群的大人有更好的选择。”
“同时，我还认为，是系统配对出了错误，我就一老百姓，高攀不上您。”
都祁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极其难看，说：“你是在拿我当白痴？”
蒋晏清：如果你也跟我有一样的想法，那我只能说，这简直是泰裤辣！
损人一时爽，谢罪火葬场。
眼见都祁的表情变得不善，蒋晏清大脑里一瞬间响起了尖锐的警报，“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都祁眯起眼睛，这只蠢虫子越矩了，质疑他的决定，在某个程度上就是在质疑他的正确性。
他决计无法忍受任何一只虫如此轻蔑地对待他的想法，哪怕是只无比珍贵的A级雄虫也不例外。
“我、我……”对于蒋晏清来说，此时的支吾，是致命的。
我不喜欢男的？我不是虫子？我……生不了孩子？
无数个借口在脑子里打转，最后蒋晏清决定豁出去了，“虽然难以启齿，但是我不孕不育！”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蒋晏清默默给自己的求生欲点了个赞。
卖身契面前，脸皮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都说到了这份上了，对方总不会紧咬不放了吧。
蒋晏清暗怀期待地等待着都祁的反应。
但可惜，都祁并不吃这一套，从表情到眼神，他一点动摇都没有。
“我已经计划为你安排详细的身体检查，到时候我们就会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是一只有缺陷的A级雄虫了。”都祁说。
“那、那我恐婚……我一是想到婚姻就紧张得透不过气，我现在就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了。”
蒋晏清捂着胸口，一副“倒拔垂杨柳”的娇弱林妹妹模样。
蒋晏清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可对方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都祁冷笑了一声，这只蠢虫子心里打的那点小九九，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估得一清二楚。
看见对方冰山似的表情裂出小小的一条裂纹，蒋晏清一喜，满脸赔笑道：“大人，你看，我这身娇体弱的，是真的不合适，你再考虑一下其他合适的结婚虫选怎么样？”
他的眼睛亮闪闪。
恰好，都祁最爱干的事情之一，就是把别人的期待狠狠打破，看别人不知所措。
都祁的睫毛极长，一眨一眨的时候，金色的眼睛也随之流光溢彩。
他长得如此俊美，但是口中吐出每一个字都却是无比冷酷，“在我把你的嘴巴缝起来之前，你可以继续说，你可以选择不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这无所谓，签订契约不一定需要名字，有时候血液也可以作为一个凭证。”
“打个比方，我现在砍断你的一根手指，然后把你断的那根手指按在这里，这一纸契约会依然生效，我会对别人说，我的命定雄虫太过痴迷于我，甚至不惜自残以结下血誓。”
他的语气极冷，笑容却极灿烂，说：“至于你，可能会在明天睁开眼的一刻，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说话，也可能是再也不会见到你的家人。”
“我给你的建议是，趁着我对你还有耐心的时候，把你的名字写上来，听明白了吗？”
这已经不是威胁了，而是赤裸裸的恐吓。
面对性命的威胁，蒋晏清非常果断且利落地、怂了。
蒋晏清哭丧着脸，“大人，瞧你这话说的，你说签哪就签哪，签多少就签多少，我这签名不花钱，也不花力气。”
“能得到你的垂青，这是我老蒋家八百年修来的福分，以后呢，我生是大人的虫，死是大人的鬼，大人说向东，我绝不往西，说要玫瑰，绝不买月季。”
一片真心啊，呜呜呜呜……
说着，蒋晏清麻溜地在姓名栏签下自己一天前才学的自己的名字，那歪歪扭扭的虫族文字写了一溜串。
尽管一个字蒋晏清也看不懂，但是他知道一件事，他干了一件不可挽回的事情。
都祁现在才带上了一点赞许的微笑，看向蒋晏清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条终于听懂指令了的小狗，有种说不出的慈祥。
现在的他心情不错，甚至连看蒋晏清都多了几分顺眼。
蒋晏清的心却是在哗哗飙泪，明知道是卖身契，他不仅签，签了之后还得夸别人买得好。
杨白劳听了，都得笑话他是个前无古人的大冤种。
都祁：“好了，现在契约签好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把你的隐身装置交出来。”
蒋晏清愣住了：“什么？”
“我不喜欢把话说两遍，站起来，张开你的双手，岔开腿。”都祁强硬地下达命令。
这听上去，像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