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第一天课程的时候，天际已是烧起一片殷红。

加尔达嘴边挂着愉悦的微笑，说：“雄主大人的进步非常快，按照这个进度下去，我非常有把握我们可以在婚礼举办之前就达到都祁大人的要求。”

蒋晏清已经累得要只有出气的劲儿了，他听见这话，连白眼都没力气翻一个出来。

对对对，按照这样的进度下去，在婚礼举办之前，我就能提前到天国报道了。

他知道虫族的雌虫都有着变态体质，但是他可没想到这意味着的是，在三个小时内把一支破舞不间断地练上三十次！三十次！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哦，也对，你确实不是人。

蒋晏清自觉要饿死了，但是加尔达还似乎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微笑着注视蒋晏清。

他的视线太过露骨甚至于让蒋晏清感觉到了不舒服。

加尔达：“雄虫大人，或许今天我能提前教你一些餐桌上的礼仪，你觉得如何呢？鉴于礼仪学习是一个需要耳濡目染的过程……”

蒋晏清脸上的笑容已经发僵了。

柯力夫适时地敲响书房的门，他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副有些奇怪的景象。

柯力夫咳嗽了两声，将房间内一虫一人的视线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柯力夫恭敬地向加尔达致意道：“加尔达阁下，天色已晚，根据都祁大人的吩咐，今天的课程现在就可以结束了，让我送你离开吧。”

闻言，加尔达下意识看了一眼蒋晏清，但是很可惜，他依然没有从蒋晏清的口中听见一句让他留下来享用晚餐的邀请，于是只能可惜地收拾起了教案。

蒋晏清巴不得加尔达早点离开，哪里还可能留下加尔达。

“那么，雄主大人，我们明天再见。”加尔达跟蒋晏清握手告别，表现得风度翩翩。

蒋晏清挤出微笑，说：“我真的今天学到了非常多的东西，明天见。”

好不容易终于把加尔达送走，蒋晏清一转身，就两眼放光地看向柯力夫。

柯力夫莫名感觉到了一点心慌，为什么觉得未来的雄主大人眼睛都快冒出绿光了，他咳了几声，说：“雄主大人，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

“那个、我是想问问，什么时候能开饭？”对于吃，蒋晏清毫不含糊，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他都已经饿得快昏了，顾不上讲究什么委婉曲折。

柯力夫愣了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说：“现在马上就可以安排，雄主大人先去餐厅吧，我让厨师尽快做好。”

听见这句话，蒋晏清开心地应下来，他走得那叫一个健步如飞，风风火火地就直奔餐厅而去了。

说起来，他还没有在这里吃上一顿正经饭，清醒的时候就跟都祁闹，昏过去的时候就被注射营养剂，甚至几乎就没有吃上什么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

营养剂确实让他不会饿死，但拿营养剂那东西来填饱肚子，多少对肚子有点不尊重了。

餐厅的布置跟整间房子的装修风格如出一辙，简洁、又冰冷，除了一张吃饭用的大桌子和几张椅子之外，再无多余。

蒋晏清对此美学无法评价，虫族的艺术就像云南的一些菌子，又奇怪又有毒。

可以吃，但是试试就逝世。

在等待上菜的期间，蒋晏清心里冉冉生出几分期待，不知道虫族的社会的贵族家庭会吃什么，再糟糕也肯定不会比那些口味猎奇的营养液更糟糕了……吧？

柯力夫的安排就如他说的那样，非常迅速，但是当菜被端上桌的时候，蒋晏清麻了，这还不如那些奇葩营养液呢！

“雄主大人，这些都是根据营养师为你定制的食物摄取计划而精心准备的食物，请不要拘束，尽情享用吧。”柯力夫乐呵呵地笑着，上了年纪的虫族认为能吃就是福，看见年轻一辈吃饭香香就开心。

蒋晏清颤巍巍地夹起一段似乎凝结着血迹的碎肉，问道：“这、这个是什么？”

柯力夫笑容可掬：“这个应该是多多姆的手肘部分，吃的时候请小心，它的骨头非常细小且锐利。”

“你、你们不煮一下的吗，”蒋晏清咽了咽唾沫，他已经没有半分食欲了。

桌上的每一盘菜都是如此的鲜血淋漓，一只死寂的眼珠直勾勾地对准蒋晏清，鲜血充满了整个眼球，仿佛在说着：直视我，崽种！

蒋晏清默默扭开了头。

这玩意儿丑得多看一眼就爆炸。

柯力夫歪了歪头，问道：“怎么了，雄主大人，这些不合你的口味吗？我马上给你换新的菜品。”

蒋晏清连连摆手，“不、不用什么新菜品，你们这里有没有营养液，我喝那个就够了。”

他可不需要再看见什么更加稀碎血腥的残骸，别说是吃了，他没把胆汁吐出来都是因为他现在实在是饿得什么也吐不出来。

柯力夫虽然似乎觉得蒋晏清一口没吃那些美味且昂贵的食物有些可惜，但既然是雄主大人想要的，那么作为忠心耿耿的仆从，他自然会百分百遵从。

柯力夫很快就带来了五颜六色的各种营养液，和善地问：“雄虫大人，这个是科瓦虫口味，这个是渡杜露露口味，还有罗萨科的卢口味，多安摩奇口味……”

“停、停，随便给我一包就行了。”蒋晏清听得头疼，说这么一大堆花里胡哨的名字没有意义，他知道，这些营养液实际吃起来，无论哪个的味道都是同样一言难尽。

“好的，我比较偏好古厄泥口味，有一股比较清澈的甜味。”柯力夫挑出一包淡紫色的营养液，用小刀切开包装后，倒进了杯子中，递给蒋晏清。

蒋晏清面对这一杯颜色诡异到让人难以直视的东西，他把心一横，拿出当年初进职场，在酒桌上连灌三大杯老白干的气势，视死如归地灌了下去。

柯力夫见蒋晏清喝得这么快，还以为蒋晏清也喜欢古厄泥口味，欣喜道：“雄主大人，还要再来一杯吗？”

蒋晏清刚想说话，已经下到了胃里的营养液，又顺着一股气流回逆。

救命，他的胃好像有火在烧啊啊啊啊啊。

只见，蒋晏清似乎在一瞬之间变得脸色惨白，飞也似地跑向了洗手间的方向。

只留柯力夫一只虫孤零零地在原地，疑惑地看着蒋晏清飞奔远离的背影，“雄虫大人……？”

当天晚上，蒋晏清最后一次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他气若游丝地对一脸担忧的柯力夫说：“以后、再也不要给我古厄泥口味了。”

说完，他力竭而倒。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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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都祁那架通体哑黑的飞行器才降落在宅子前。

都祁进到宅子里，总觉得氛围有些过分安静了。

都祁向一旁迎接的柯力夫问道：“那只雄虫呢，这么早就睡了吗？”

柯力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纠结了片刻，说：“雄虫大人他……似乎肠胃有些异于常虫的虚弱，他在晚餐的时候喝了一杯古厄泥口味的营养液之后，就出现了严重的腹痛，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罗渡先生看过，开了药，然后现在雄虫大人已经睡下了。”

都祁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听了之后就淡淡地嗯了一声，“知道了，之后多注意一下他入口的东西。让厨房做一点吃的，送到我的书房里。”

柯力夫本来是顺其自然地应下，但是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都祁大人，今天怎么没有在外面吃过再回来，而且，今天回来得也比以往都要早上不少。

他看着已经走出好几步的都祁，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奇怪念头冒了出来，难道，都祁大人是打算跟雄主大人一起吃晚饭吗。

但是给柯力夫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问都祁，只能默默不做声地干活了。

蒋晏清的房门被打开了，进门的是说要去书房的都祁。

都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看看蒋晏清，但他说服自己，这是自己花大价钱去包装的所有物，所以来检查所有物的完好情况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都祁一直都知道雄虫很脆弱，也见过不少因为所谓的压力过大而自我摧残的雄虫，这在上层圈子里非常常见。

珍贵、又脆弱的雄虫，对于一般的平民来说，都是比生命还要珍贵的存在，在上层圈子里，他们一样珍贵，但却不再是不可替代，也不是高不可攀的掌中珍宝。

摧毁和伤害，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上层雌虫对于雄虫这些软弱的存在的折磨有增无减，有时、这就足以将雄虫们逼疯。

现在睡在床上的蒋晏清，在都祁看来，比起最开始见到的样子，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不少。

都祁拉起蒋晏清的手，就像检验骨头是否坚固一样，他顺着骨头的轨迹，从蒋晏清的小臂，一直捏到骨节分明的手心，修长的手指。

干净又漂亮。

这依然符合都祁对于蒋晏清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