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晏清再是迟钝,当加尔达第五次轻轻抚摸他的腰间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蒋晏清果断地结束了礼仪舞,他推开加尔达,双方之间就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加尔达儒雅的面容上流露出不解的神色:“雄主大人,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蒋晏清鲜少经历这些,但是这不意味着他是一个任由别人占了便宜还懵懂不知的傻子。
他的想法很简单,你不体面,那我就帮你体面。
蒋晏清直视着加尔达的眼睛,严肃地说:“停,如果你不想我向都祁揭发你做的事情,那你最好现在马上就滚。”
谁知,加尔达根本不怂,反而振振有词:“雄主大人,我已经告诉过你,肢体接触是这一段舞蹈里无法避免的部分。”
听到加尔达如此敷衍的解释,蒋晏清怒了,你别太荒谬,跳舞会有肢体动作这一点没错,但你倒是告诉我,谁跳舞的肢体动作是在腰上打着圈转的呀!
我好心给你递台阶,是让你借坡下驴,不是让你得寸进尺的。
蒋晏清:“那好,我是不懂这一段舞该怎么跳,但是都祁应该知道,我现在去问他就能一清二楚了……”
加尔达的笑容消退,他威胁道:“好呀,那就让都祁大人过来吧,我非常愿意在都祁大人的面前证明我是无辜的,但是雄主大人你呢,你用什么来证明我对你做了什么冒犯之举呢?”
蒋晏清现在知道加尔达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地骚扰他了,就是吃准了蒋晏清抓不到实质性证据,真要在都祁面前掰扯起来,还真说不好都祁到底会信哪一方。
蒋晏清气得咬牙:“你试试……”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很好,你酒也别吃,看我掀不掀桌子就完事了。
加尔达:“别忘了,雄主大人你一直的表现都非常的不配合,我怎么觉得雄主大人现在对我的不实指责只是又一个用以逃脱训练的花招。”
“你觉得都祁大人会怎么想,是相信一个尽忠职守的礼仪教师,还是相信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坏学生……都祁大人?”说到一半,加尔达蓦地呆住了,他下意识说出了都祁的名字。
只见,穿着一身军装的都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他的脸上挂着冷冷的笑,“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呀,说说你觉得我会怎么想?”
蒋晏清转头,对上都祁淡淡的目光,一时间,蒋晏清满肚子想说的话都不知怎地说不出来。
都祁对蒋晏清说:“过来这里。你今天可以下课了,晚餐时间柯力夫会去叫你。”
蒋晏清再扭头一看加尔达,对方本来是笔挺又充满自信地站立着,现在已经缩水成了一团冷汗涔涔的球,就差没有跪地求饶了。
加尔达的身体抖如筛糠,冷汗不断地从他的额角滑落,蒋晏清一个外星人不知道都祁是一个多么凶名赫赫的虫族,但是身为同族的加尔达可再清楚不过了。
加尔达紧张得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来,支支吾吾道:“大人,我、我……”
加尔达的跟前落下了阴影,都祁的压迫感从他的上方传来,几乎令他窒息。
都祁的声音清冷,在加尔达听来就是冰寒刺骨,“起来,收拾好你的东西,你在亚尔曼家族的工作已经完全结束了。”
“同时,我还要提醒你一点,如果你珍视你的舌头,那么要记得管好嘴巴。明白了吗?”
加尔达知道都祁在提醒他什么,蒋晏清的存在至今依然是对外的一个秘密,都祁不希望任何有关蒋晏清的消息泄露出去。
但是加尔达并不清楚,现在的驱逐意味着什么,他哆嗦着站直身子,胡乱地捡好东西,就匆忙又紧张地走向书房门。
蒋晏清没有离开书房,他就倚在门边,加尔达出门时甚至慌乱到连一眼都不敢看蒋晏清,脸别扭地侧向无人的一边,就像一只夹紧尾巴的瘦狐狸。
啧啧,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你有难了!
加尔达走了,蒋晏清认为现在他也是时候该走了。
但都祁却忽然出声。
他叫住蒋晏清,说:“你在晚饭之前准备好一份报告,口头报告就行,我要知道你的学习进度怎么样了。”
这下轮到蒋晏清结巴了,“什、什么报告,我不会这些东西。”
都祁:“就简单汇报一下你到底学了一些什么内容就行,这个需要我教你吗?”
事实上,这是一个纯粹的疑问句。
但是对于一个优秀的人类来说,这句话落在蒋晏清的耳朵里,就是一道愤怒的催命符。
蒋晏清几乎是肌肉反射一般,立马回答道:“好的,没问题,我能做好。”
都祁有点不明所以,但他满意于蒋晏清的积极。
于是都祁放心地离开了。
蒋晏清有些抓狂,他的情况呢,不能说是不学无术,只能说学了东西,但是东西不多。
平心而论,蒋晏清是一个认真的学生,但再认真也架不住揠苗助长呀,一棵树长得很认真就能一夜之间成长为参天大树吗?
都祁的要求摆明了就是强人锁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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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晏清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别人同桌吃饭了,气氛理应很温馨,但是他却食不下咽。
这不是因为一起吃饭的对象是都祁,只是单纯的因为是面前的食物实在让人难以下箸。
柯力夫拿来一杯奶绿色的营养液,笑眯眯地对蒋晏清说:“雄主大人,这是苦多露姆口味的,肠胃弱也能够喝,你尝试一下?”
蒋晏清勉强地挤了点笑容,他接过营养液,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起来。
昨天的胃痛教训实在是太过深刻,他不敢再一口气喝下去了。
哪怕这奶绿色的液体喝进嘴里有一股奇怪又鲜明的腥味,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毕竟不喝,就得吃桌上血淋淋的食物。
蒋晏清瞥了一眼对面的都祁,只见都祁吃起那些血淋淋的食物来还是一样的赏心悦目,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上,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适感。
反而是吃出了一种在高档餐厅用餐的优雅感,仿佛血腥的肉片是烤得恰到好处的雪花牛排,看不出原样的昆虫腿是铺满了鱼子酱的红酒鹅肝。
蒋晏清都想给都祁鼓个掌,优雅,实在是太优雅辣!
但是饭桌上安静得出奇,蒋晏清只顾着咕咚咕咚地喝营养液和看都祁。
都祁则是一心一意地吃饭,看上去似乎没有问蒋晏清问题的想法。
蒋晏清以为今天就到此为止了,他喝完最后一口营养液,就想说回房间睡大觉。
但是紧跟着,都祁也放下了餐具,专注地看着蒋晏清,说:“你学到婚礼仪式的哪一步了?”
蒋晏清露出的笑容又凝固了,原来不是不问,而是在这里等着呢。
蒋晏清老老实实地说:“我大概知道婚礼的流程,还有就是学了一支婚礼仪式结束之后的舞蹈。”
都祁:“降艳。”
蒋晏清:“嗯?”
都祁看了蒋晏清一眼,说:“那一支舞的名字。”
蒋晏清哦了一声,他隐约记得加尔达说过,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把这个名字放进心里。
都祁:“学会了吗?”
想了一会儿,蒋晏清犹犹豫豫地说:“学到能够跳出来的程度算学会了吗?”
都祁:“那你应该也记得这支舞的邀请动作吧?”
蒋晏清点了点头。
“很好,过来邀请我。”都祁板板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一幅画般精致,这是一件有距离感的艺术品。
但是都祁对蒋晏清发出了允许。
蒋晏清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明明相同的动作演练了数十次,但是对上正主,他却感到说不出的紧张。
都祁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着,他金色的眼眸在光亮的灯光之下,仿佛有黄金在熔化,淌出一片流光溢彩。
在一旁的柯力夫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这像是一个开关。
蒋晏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局促和不安在心中沸腾,徒劳地紧绷着脸上肌肉,不泄露这份情绪。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初次接触恋爱的人,但事实上,忘了说,他确实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干净又漂亮。
蒋晏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紧张的缘故,他莫名地觉得都祁的表情似乎变得柔和了很多。
降艳的邀请仪式,说来也简单,雄虫在走向雌虫的过程中,一直要将右手放在左胸前,然后走到雌虫的面前时,向雌虫伸出右手,手心向上,这意味着雄虫愿意向雌虫献出他的心脏,以及数不尽的真诚。
都祁看着蒋晏清向他伸出的手,蒋晏清的手并不好看,布满了各种细小的伤口,长着厚厚的茧子——这是长期的战斗痕迹。
这是都祁这一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真实地看见了来自一个雄虫的真心。
蒋晏清发现都祁没有第一时间搭上他的手,于是他就畏缩着想要收回。
下一秒,都祁拉住了蒋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