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声停歇了，尸体们已经再次翻了个面，面部朝下，背部朝上。
“副官。”张启山叫了一声，冷冷道：“剖尸——找具干净的抬出去，留一个人在这等张老倌上来做接应，其他人把这里给我翻个底朝天。”
这里的整个营地都被亲兵们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发现。
张启山直接一声吩咐，一把火将河床烧了有三四里地。
前次张启山吩咐烧了个窝棚，齐铁嘴虽然不赞同，但也知道自己说了没用，这东北老菜帮子不听人说话的。此刻看着汹涌燃烧的火宛如河流一样流淌蔓延出去，齐铁嘴却终于松了口气，也算是放心了。
现在留下来的，唯独只有单独搬出来的一具尸体。等老倌的这段时间，齐铁嘴把这具尸体翻过来，尸体再自己翻过去，已经八百回了，张启山觉得再弄下去尸体该跳起来骂娘了，不过看蹲那儿饶有兴致的齐铁嘴和林浪，他默默地闭上了嘴。
——得亏张启山不是现代人，不然他就知道一句话：智障儿童欢乐多。
张启山的亲兵基本上都是张家人，年岁都不算大，跟着张启山在长沙的这几年间，因晓得自家佛爷同齐八爷关系好，兼齐铁嘴又是个脾性温和的，惯来没什么架子。
边上的亲兵见他把那唯一一具留下来的尸体翻来翻去的，忍不住奇怪：“八爷，您这是……？”
齐铁嘴丝毫不脸红，一本正经道：“这兴许就是日本人的秘密武器！你看，把两具尸体背靠背绑在一起，它们就会一直翻滚下去，如果在尸体上面绑上炸·弹，那在战场上，得有多可怕？”
亲兵不愧是张家人，脑瓜子基本上反应都不慢：“它们每次翻身都是一个方向吗？如果不是，那不是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往自己的阵地翻滚？”
林浪：“……噗！”
齐铁嘴：“……”是哦！
他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并不感到尴尬。
——这大概就是算命的风水先生常年混迹江湖练就出来的厚脸皮叭。
齐铁嘴玩得不亦乐乎，林浪也宛如失了智，笑看尸体已死翻身起，一时间竟暂时忘却了张日山。
下午暮色冥冥时分，张老倌回来了，将五花大绑的老头扔在张启山的面前。
那老头子一脸的麻子，低着头瑟缩发抖。
奇怪的是，他明明已经这样害怕了，面对张启山的盘问，却什么都不肯说，嘴里只说自己是冤枉的，他没有偷矿——至于这里的死人和此地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
僵持了一段时间，张启山眉间隐有‘川’字，心头已生不耐，副官还没有上来，派下去的亲兵也没有上来，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也没心思盘问这老头了。
老头蜷缩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一群人，也看出了盘问自己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这群人的头，因而极关注他的动静。
小人物自有小人物多年讨生活练就出的察言观色，老头看那领头的虽没有站在矿洞口边，却时不时往那看去一眼，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老头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冷不丁问道：“这位爷，您该不会是有朋友在矿下？”
张启山闻言便冷冷地看着他，老头顿觉失言，立刻低下了头。张启山冷声道：“有什么话快说。”
仍然饶有兴致看尸体像个乌龟王八似的努力把自己翻个面儿的林浪‘嗯’了一声，朝老头看了一眼，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逡视四周，目光迅速地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没有。
他心一沉，再顾不上看尸体翻身，起身走向矿洞口边问：“他下去了？”
“说，不说，带你去矿下看看。”张启山已经蹲下来盯着老头的脸，方对老头说了这句话，就听到林浪的话，几乎是不需要思考的，就已经明白林浪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嗯，很有段时间了。”张启山边回答边抬头，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就见站在矿洞口边的林浪一跃而下——
“我去找他。”
张启山几乎怔住了，却莫名其妙的毫不意外，又夹杂着一种震撼般的惊愕，耳边响着老头的声音：“爷，爷，不行啊！爷，那边的矿洞晚上不能进去，你赶快让你朋友上来，天马上要黑了。”
老头的这话，似乎是拨开云雾的风，张启山隐隐明白了些什么，未及深思，那风已是力竭，未能拨云见日，他察觉到这一点时，心头竟有种别样的明悟和惊愕——这惊愕，却不再是先前那种惊愕所蕴含之意了。
已经身在矿道中的林浪还能听见齐铁嘴的发问：“难不成这矿洞还分白天晚上的？”
老头惊恐害怕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咱们不分，这矿洞分，这边的矿洞晚上绝对不能进去，进去就找不到了！老一辈的人都说这矿洞挖到一定的深度，这山就活了，晚上它要吃东西。爷你千万别不信，你看看这儿死多少人吧——你别以为外面死的人多，大部分人都死在下面了。”
黑暗矿道中，林浪心中的隐忧被老头的这番话挑明，他速度更快了几分，最后只能依稀听见张启山的声音：“让他闭嘴。”——紧接着似乎也下了矿洞。
“副官！林浪！”
——张启山的声音，他下来了。
紧跟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在叫，声音在墓道中回响。
张启山身手极好，迅速地缀在林浪身后不远处，行动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林浪，你听，什么声音？”
落在后面的老头本来还在一直求饶，闻言立刻安静了下来。
在所有人的静默中，从矿洞的深处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是连续的，时高时低，听着不像是说话，竟是有人在唱戏！
张启山冷笑：“故弄玄虚！”
齐铁嘴已经凑到近前：“佛爷，未必。你听听这词，这是二爷的曲——这是冲咱们来的。”
张启山去过很多次二月红的梨园，听二月红唱过不少次戏，却依旧不通戏曲——此刻当然也听不出来——但他本就不是为了听二月红唱戏才去的梨园。
他吩咐亲兵们在墓道中一个一个的去听，被回转身来找他的林浪阻止，指着一个向下的矿道：“唱戏的声音是从这下面传上来的。”
张启山示意一个亲兵把老头带过来，问他：“这条矿道，是通往哪儿的？”
老头站在这个矿道旁边，唱戏声音越发清晰，他面如土色，声音都发颤：“这矿下通着个大洞，最开始死人，就是从那儿开始的。”
边说，老头边想往后退，似乎离这条矿道越远越安全，被亲兵牢牢押紧，老头挣脱不得，两颗眼珠子慌得四下乱转，忽然看到那领头的身边一个穿着道服的人，那人身上挂着个百宝袋子，老头一愣：“这位爷，您也是齐门的风水先生么？”
齐铁嘴不明所以，皱着眉点了点头。
哪知这老头竟立马跪地磕头，激动道：“可算等到您了！我的爷啊，您的先人早先来到这里，有话让我带给爷。”
齐铁嘴心中一动，和张启山相视一眼，因心里也不知道这老头究竟是怎么个意思，便顺势问道：“什么话？”
老头一改之前张启山盘问时的一问三不知，竹筒倒豆子般和盘托出：“您的高人说，这摊活儿您得倒过来看，还有——”他凑到齐铁嘴耳边小声耳语。
纵然无意，但以张启山和林浪的耳力仍然听见老头用长沙话说了一句，林浪来长沙才多久，上辈子也不是长沙人，老头的话他虽然听见了，却不解其意，只能隐约辨出几个词，他就去看齐铁嘴。
齐铁嘴一脸的茫然懵逼，高人让老头带话，话里怎么还有你个龟孙，这种骂人的话还挺长——别不是这老头心有怨愤，故意的吧——他又想，不会，这高人自己都折在里头了，怎么着也应该传几句有用的话出来。
于是他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
老头根本不知道这些字的意思，只死记硬背了大概的发音，传完话便一脸期待地看着齐铁嘴。
齐铁嘴顶着老头满含期待的眼神，面不改色的让老头再说一遍。
老头：“……”高人同门的风水先生，好像不太……
老头又说了一遍。
齐铁嘴忽然明白过来，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老头传的话是句古文，用土话讲出来的，倘若是不懂行的人会非常难以听懂弄明白。
这古文大意是：段青三十六年不入者退，龙、穴、砂、水似乱不乱，三害不侵则多踟，地下有天，天下有火，穴不必泥两水合襟。
张启山见他脸色难看，开口：“老八，这话什么意思？”
齐铁嘴抬头与他对视一眼，缓缓答道：“我家高人说，学艺三十六年以下的人，不要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孩子教师资格证面试通过啦！！！根本没想过会通过，已经做好了5月再战的准备，自从考完面试后心里就没期待会通过，已经给它判了死刑，万万没想，抱着自信我肯定没过的心态一查——嗯？？？过了？？？就人间迷惑
太开心了，等不到明天了，短小就短小，主要是想跟小可爱小天使朋友们分享一下孩子的开心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