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没人像他一样,看戏中途离开,这时候外面安静得很,漆黑的夜空悬着一轮冷冰冰的月,天上飘着雪,窸窸窣窣地落下。
门里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门里丝竹声声,端的是热闹喧嚣,门外寂静无声,四下空旷孤冷。
一团小小的人影缩在门脚边上打着哆嗦,听到动静,连忙将一张小脸从棉袄中钻出来,还没瞧见人就叫道:“哥!”
他脚步一顿,循声看见门脚边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子,就着冷月看清这是个小女孩的眉目。
她看上去年纪甚小,五官甚是稚嫩,眉眼间尚有几分小女孩的稚气,又比后世同龄的小女孩多了几分懂事坚韧。
他不禁笑道:“你叫我什么?”
其实他心知这小女孩是认错了人,但许是见着故人,这会儿心情不错。
女孩见出来的是个陌生的青年男子,不免有些怯弱,嗫嚅道:“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你哥哥在里面么?”他回身看了看戏园,“你怎么没同他一起进去?”
“我……”女孩摇摇头:“我不是来看戏的。”
随着女孩的动作,冷月银辉照着她胸前打着的补丁。
他了然,想是家里重男轻女,把儿子当小皇帝宠,把女儿当丫鬟使唤。这才有哥哥能有钱在里头看戏,妹妹却一身补丁,大冷天在戏园子外头候着。
女孩有些害怕,悄悄地要起身离开,却没想到浑身冷的僵硬,早已冻得迈不开步子,一下子就要栽倒在地。
她紧闭着眼,睫毛颤颤,咬牙等待着疼痛袭来,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宽阔的肩背挡住了凛冽的寒风,有力的臂膀把她如同小孩子一般牢牢抱着。
女孩颤着睫毛睁开眼,一轮明月刚好嵌在他脸庞所向的夜空中,把他沐浴在清冷的月色里。他垂眸看来的目光带着关切,把月色都温柔。
女孩还小,她还不懂什么叫做情意,只是很纯洁的被惊艳,“你……你真好看。”
他一愣,不禁莞尔一笑。这话他从前听过许多次,大多是在亲密时。而眼下,虽夜黑风高,但他同这小女孩清清白白,倒也真有点新鲜感。
况还是这般小小年纪的女孩,就好像从前末世未来,平凡普通的岁月里,邻家妹妹早上出门上学前碰见他,笑着打招呼:“哥哥早上好!”
他这一笑,月朗风清,意殊高洁,女孩听到自己胸腔里不知什么东西砰砰作响,跳得让她发慌,让她僵冷的脸庞发热,后知后觉的有种自惭形愧之感,怕弄脏他挣扎着想要跳下来,又贪恋着想要被他抱着。
不待她脑海中挣扎出个所以然来,又听见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桃花,我叫桃花。”女孩回答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悄悄抬头快速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唇:“……是不是很普通。”
“不会。大俗即大雅。”
女孩听不懂,又不敢问,怕暴露了自己学识不够的短处。
却听得他声音带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悄悄抬头看,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噙笑,似在回忆着什么。
“今晚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散戏,天还下着雪,女孩子可不能受冻,不如先去我那里避一避风雪,可好?”
……
“不愧是小爷,老天爷下再大的雪,来看您戏的人照样挤破头,今儿个晚上也是唱得满堂彩啊!”
二月红好不容易从看戏女子们的热烈攻势中脱身回到后台,就见一个新来的伙计捧着不知哪家的彩头,一脸谄媚的凑过来。
他闷闷的应了,懒得搭理这家伙。这人也不知是托了谁的关系,来了也不做事,成天溜须拍马。底下有几个伙计见了,心直的就直接跑到他爹面前告状,结果得到的却是一句“留着,下斗的时候用得着”。
父亲做的事大都有他的道理,二月红虽然才十几岁,但跟着他倒斗的时间比唱戏长,自然比谁都明白。
因此,二月红现下虽然烦这人,却也不多说什么,绕过他坐在镜前,抬眼正要脱了假发,却瞧见了假发上插着一支桃花琉璃金簪。
烛光晕黄,掩不住金簪夺目,更难掩簪尾桃花栩栩如生的娇艳欲滴,粉红恰如少女羞色。叫人一见便想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句。
他脱了假发,不欲多看,可那桃花的做工实在精巧,真如春日枝头上的桃花一般娇嫩鲜艳。
二月红本也是富贵出身,又跟着父亲倒斗几年,什么好东西没瞧过,可像这般的当真是头回见,不禁拿在手里细细观摩赏玩。
簪尾三朵花各有各的美丽,一朵米粒大的粉白花苞,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还有一朵开得正盛,粉红恰如玉面胭脂色。
烛光下,三两朵桃花似玉似琉璃,光彩动人,熠熠生辉。也不知是如何做的,花瓣薄如蝉翼,纹理清晰可见,花蕊纤毫毕现,仿佛下一秒就会有蝴蝶落于其中。
“可瞧见是谁投掷的么?”二月红不禁问出声。
那伙计看着他手中的桃花琉璃金簪,满眼垂涎,“我在后头也没瞧见,小爷,这是……”
二月红抬眼,看他神色贪婪忍不住蹙了蹙眉,只道:“没你事了,下去吧。”
伙计一脸不甘,还要说些什么:“小爷,这东西看着——”
二月红打断了他的话:“麻子,送面的人呢?”
他方收回视线,见桌上放着一个装面用的木盒,四顾一圈,没找到意料中的人,不禁觉得奇怪。现下这里只他同这家伙,再不耐烦瞧他,也只能问一问他。
“在外面等着呢。那种脏不溜秋的小鬼头,进来还不弄脏了小爷您的……”
二月红闻言忽地起身,瞪了他一眼,大步流星的往屋外走,顺手将那支桃花琉璃金簪塞进怀中。
黑夜中飘着雪花,雪下的还挺大,一阵风吹来,冻得他生生打了个激灵,推开院门,却没瞧见人。
“桃花?”
黑暗中悄无声息。
二月红又叫了几声,无人回应,以为她先回去了,便作罢了。回屋把那碗早就冷了的面条吃完,这才继续卸妆。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跌宕起伏,因为是摸鱼码出来的,心惊胆战,生怕一个回头,领导在我身后静静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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