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眼睛很亮,抬头看他:“下班了?”
时樾与他对视片刻,嘴角勾起一个幅度,微微点头:“嗯,下个早班。”
沈醉微微蹙眉,轻声抱怨道:“你们老板真是周扒皮,晚上十点,还算早班吗?”
时扒皮本人:“……嗯,但明天我有一天假期。”
沈醉面露喜色,随后又颇为遗憾:“太好了!可惜我明天满课。”
他靠着门框,毛衣的衣袖略长,手完全缩在里面,整个人被暖洋洋地包裹着,慢悠悠解释:“接下来我要去参加一个演员综艺,半路出家,经纪人让我……”
时樾却突然抬手,沈醉话音一顿。
那只手在自己头顶停顿片刻,若有若无的触感,有点痒。
他呼吸一窒:“怎……怎么了?”
时樾收回手,沉声道:“有根羊毛。”
沈醉哦了一声,乖得像只猫。
时樾又道:“我明天陪你上课。”
“啊?”沈醉一愣,呆住。
他从没有这样的体验,学生时代也好,工作之后也好,他早已习惯一个人,可现在竟然有人愿意陪他上课!
沈醉觉得新奇又惊喜,却还是认真确认道:“这样你会不会很累?”
在他看来,陪他上课应该是很无聊的事情,他难得放假,应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才对。
时樾摇头,笑了笑道:“不会。”
于是沈醉放下心来,又约定好出发的时间,时樾便让他回去早点休息。
沈醉眨眨眼,磨磨蹭蹭地不愿进去。
他张了张嘴,终于红着脸低声道:“可以牵一下手吗?”
时樾深眸微眯,并没有立即回话。
沈醉觉得耳根都发烫了,又硬着头皮问:“不行吗?”
时樾低笑出声,音色比月色勾人:“当然可以。”
得到允许,沈醉却迟迟不见行动。
明明是提出要求的人,真要实施的时候,却怂了。
他将手从衣袖里扒拉出来,几根白嫩的手指微张着,一本正经地在时樾跟前晃动,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角度。
时樾被他的样子逗笑,主动伸出一只手,放到沈醉跟前。
沈醉垂着头,认真地看向那只手。
然后十分珍重而缓慢地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下面的手微曲,完全将沈醉的手包裹住。
时樾的手有些凉,沈醉身体微微一颤,腰肢一软。
他面红耳赤地将手抽出来,匆匆留下一句晚安,转身便关了门。
第二日,沈醉被闹钟唤醒。
早晨七八点的懒觉最好睡,沈醉“修养”十来天,也将自己养懒了。
他磨磨蹭蹭起床,简直困得要命。
胡乱洗漱一番,着急忙慌打开门,看见时樾已经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外。
他匆匆刹车,才没与他撞个满怀。
“早。”时樾道,同时递过来一份早餐。
沈醉缓了缓气息,接了过来。
时樾走在前方,沈醉提着袋子跟在身后。
两人今日都是一身黑,可能是不用上班,时樾难得穿着休闲,黑夹克牛仔裤,戴着鸭舌帽,与平日的风格大相径庭,有点酷酷的。
电梯是镜面的,时樾突然轻笑出声,懒声问:“看什么?”
沈醉偷看被发现,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诚实夸赞:“你今天很帅。”
时樾靠着电梯,挑了挑眉:“你喜欢我这种风格?”
沈醉脸颊微烫,轻声反驳:“不是……”
他哪种风格他都挺喜欢的……这句话沈醉没好意思说。
上课的地方在一个高级小区。
为沈醉教授课程的老师是圈内很有名气的老师,她四十出头,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耳后,看起来十分严厉。
一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后淡声道:“进来吧。”
沈醉天生怕老师,此时更是不敢多言,乖巧十足地与时樾进了屋。
“这位是……”老师看向时樾。
沈醉正要解释,便听到时樾开口道:“我是沈醉的助理。”
沈醉:“……”
老师上下打量了时樾一番,明显不信,却不再多言,“开始上课吧,无关人员在客厅等。”
就这样,沈醉扎扎实实上了一上午的课,这对学渣而言,简直是致命的摧残。
他如行尸走肉般出来,看到时樾竟也正拿着电脑,正在办公。
时樾听到动静,抬眸,被他那样子逗笑:“下课了?”
沈醉摇头:“没,中场休息,下午继续。”
第一日“约会”的结局就是,沈醉上了整整一天的课,而时樾陪着移动办公。
走出高档小区正好七点,沈醉恢复了些许元气,又开始盘算起来。
他瞅了眼旁边的时樾,问:“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时樾:“你想干什么?”
沈醉思考了一下,语气上扬:“我们去看部电影吧。”
时樾侧目,正好看见沈醉眼底的青色,神情颇为无奈:“你不累?”
沈醉瞪大眼睛,用实际证明:“不累,去看吧去看吧。”
于是,两人随便吃了顿简餐,找了家电影院。
沈醉作为公众人物,自然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上,里面又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整个人仅露出一双眼睛。
他很有自信,这样的自己一定不会被认出。
但很可惜,他百密一疏,疏的是身旁跟着时樾。
时樾也戴着帽子,一身黑衣,穿着低调。但凭他的长相与气场,再加上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想低调都难。
渐渐,越来越多的视线落到两人身上,甚至有位小姑娘举着手机拍照。
时樾微蹙着眉,走上前去。
“你好,麻烦删了。”他语气微冷,气场强大,吓得小姑娘满脸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沈醉只得温声劝解:“抱歉抱歉,他没有恶意,你能把刚刚拍的照片删了吗?”
奈何那位小姑娘脸红更甚,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捂住嘴嘤地一声。
沈醉:“……”
终于,她回过神来,忙将照片删除,随后忍不住似的,视死如归朝两人道:“你们好配,祝白头偕老!”
她的声音很大,简直余音缭绕,如雷贯耳。
始作俑者跑了,留下沉默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终于,沈醉噗嗤——笑出了声。
接下来,为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两人相隔数米,一前一后进了电影院。
他们随意选了部上映很久、排片很少的喜剧片,这种片子即将下映,人会少很多。
果不其然,两人在昏暗的电影院里接头,里面仅零星坐了几个人。
沈醉将羽绒服帽子取下,接过时樾递过来的爆米花。
他抓起一颗扔进嘴里,又香又甜。
那丝甜意在口腔许久不散,沈醉将爆米花凑到时樾跟前,强烈安利:“很好吃!”
时樾不喜欢甜食,但他还是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两人并排而坐,分食一桶爆米花。
一向独行于世间的沈醉,在这一刻感受到轻松、愉悦,那是一种一个人不曾体会过的感觉。
当然,美好总伴随着些许缺憾。
两人胡乱选的片子,是年度大烂片,简直无聊至极。
沈醉今日经受了知识的洗礼,再加上这部“催眠”的喜剧,很快,他的视线便朦胧起来。
时樾感到肩膀传来轻微的触感,很轻,好似猫尾巴拂过。
侧目,便发现提议要看电影的人,已经睡了过去。
光影明灭间,他双眸紧闭,嘴角微扬,戴着帽子的脑袋一点一点,像一款精致的摇头娃娃。
剩下的半桶爆米花被他抱在怀里,睡相很乖。
时樾不再看电影,而是看向他。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扶着他的下巴,将那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沈醉再次醒来的时候,电影已接近尾声。
他一个激灵,感到自己猛地下坠,那种巨大的失重感,让他突然清醒。
沈醉呆愣片刻,盯着屏幕那个滑稽的场景,看了数秒,蹭了蹭身下的“靠枕”,这才觉出不对劲。
他扬起视线,正好与“靠枕”四目相对,“?”
时樾率先开口,低声道:“醒了?”
沈醉眨眨眼,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伸手抓起几颗爆米花塞进嘴里。
接下来,沈醉坐得端端正正,脑子里想的则是自己刚醒过来的一幕。
越想越觉得……回味无穷。
他控制不住地偏过头,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正好与时樾的视线对个正着。
“那什么?”沈醉没话找话,“这个是男主?”
并没有看进去的时樾目光一闪,轻轻嗯了声。
最后,两人都没弄清谁才是真正的主角,他们在电影结束前离场。
一来电影烂,二来怕被人认出。
电影看完,打道回府。
沈醉站在家门口与时樾告别:“晚安。”
时樾点点头:“晚安,早点睡。”
沈醉看时樾按密码,轻声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但你放心,每天我都会和你发信息,你不能及时回复也没关系。”
时樾手指微顿:“我会尽快回复。”
沈醉:“哦,行……那我进去了。”
说完,他便推开门,缓慢地往里走。
“沈醉。”身后的时樾突然叫他。
沈醉迅速转身,“怎么了?”
时樾密码按到一半,也不按了。他来到沈醉跟前,垂目看他。
他,时樾,彻彻底底冷血残酷的人。
从小到大,没什么在乎的人或物。就连他的父母,也称他为无情怪物。
而现在,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时樾眸色深得发稠,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然后,郑重地将他拥入怀抱。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沈醉呆呆地靠着,鼻翼间是清冽又温暖的气息。
“干……什么?”沈醉终于结结巴巴提问,“是什么特别的奖励吗?”
干嘛,突然,抱人?
时樾沉声一笑,用手在他头顶拍了两下,轻声回:“对,今天有好好听课,所以奖励一个拥抱。”
沈醉故作讶异,玩笑道::“还有这种好事啊?”
时樾:“嗯哼。”
沈醉有些感动,他的下巴在时樾的肩膀蹭了蹭。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