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来到长秋宫，宣后果然还未歇下。虞弯弯陪在宣后身旁，两人正在下棋，虞弯弯棋艺很一般，此时正愁眉苦脸地思索下一步棋，宣后温和地看着虞弯弯，眉眼带笑。

江澄神色柔和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虞弯弯背后，宣后和翟媪自然看到了江澄，但都默契地没有出声。

“真笨，看这么久还落不下一子。”江澄突然出声笑话虞弯弯道。

“阿澄！你回来啦！”虞弯弯惊喜地转身，给了江澄一个大大的笑容，手中的棋子便也顺势丢回棋盒里。她终于可以解脱了，天知道这下棋有多闷多费脑子！感觉她脑细胞都难死无数个了。

“跟你下棋，真是难为母后了。”江澄吐槽道。

“哼哼。”虞弯弯小小地哼哼了两声，白了江澄一眼，不肯理人了。一边的宣后看着面前这对耍花腔的小儿女，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这么晚了，母后怎么还不休息？可是弯弯闹腾您了？”江澄担忧地望着宣后，他自是知道宣后在担忧什么，可凌不疑的事他是不会再放过了，只能尽可能的宽慰宣后。

“彭坤的事，如何了？子晟他……”宣后还是将心中的担忧问了出来。

“彭坤当是很难再醒过来了，此事也无法遮掩过去。究竟如何处置，父皇还在斟酌。”江澄道。

“子晟这孩子，太冲动了。”宣后无奈叹气。

“母后不必过于担忧，他性命定是无虞的，经此一事，说不定他能过些平静的日子。母后不是一直希望他能娶妻生子，过些普通人的生活吗？”江澄避重就轻地说道。

“怕是子晟不会愿意。”宣后虽从不干政，却并不是一无所知。她大概可以想象明日那些言官会如何参凌不疑，也知道凌不疑一定逃不过惩罚，而且不会轻。她是希望凌不疑能过些平静日子，却也清楚知道凌不疑心结未解，放不下，便难以平静。

“母后，这些年您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交给儿臣与父皇吧，不会有事的。”江澄握住宣后的手，安慰道。

“我的阿澄长大了，我相信你。”宣后拍拍了江澄的手，笑着道：“时辰不早了，予先休息了，阿澄再陪弯弯说说话？”

“好。”虞弯弯和江澄一起将宣后送到门口，便一起回到了虞弯弯暂住的偏殿。

“看来你跟母后相处的很融洽？”江澄问道。

“是呀，皇后这么温柔的人，应该很少有人会跟皇后相处不好吧？再说了，我是谁，社牛本牛好不好，怎么会相处不好？”虞弯弯道。

“确实，脸皮是跟牛一样厚。”江澄点点头。

“你！信不信我咬你！”说着虞弯弯便冲着江澄扑过去，江澄得逞地将人抱着，低头就亲，被虞弯弯狠狠踩了几脚。两人闹腾了一会儿，才依偎着说正事。

“你是不是下定决心要收拾凌不疑了？”虞弯弯玩着江澄修长的手指，问道。

“嗯。”

“你想怎么做？收回他的兵权？”

“知我者，弯弯也。”江澄道。

“这事你不好出面吧，毕竟太子一直都很维护凌不疑。而且，就算兵权收回，应当也不会落到你的手上。”虞弯弯道。

“远不仅如此，此事我定会被牵连。”江澄淡淡道。

“凌不疑可真不是个东西，自己作死还连累我家阿澄。”虞弯弯不怎么高兴道。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他折腾不了多久了。”江澄道。

“嗯。对了，我给我阿父送了口信，看在我的面子上，明日朝堂上他会见机行事，到时候你可要顶住哦。”虞弯弯道。

“好。”

宫里人多眼杂，江澄只带了不到半小时就离开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朝堂上，还未开始议事便能感觉到气氛的肃穆。

最先开口的是北狱司卫尉李缘，即北狱司的二把手，职位在凌不疑之下。虽说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却因分了文与武，其实并不算隶属。北狱司里的武官多数出自凌不疑的霍家军，但原本的衙卫、主簿等人员却是唯李缘马首是瞻。

原本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可此次凌不疑将彭坤掳回北狱司，李缘等人唯恐被牵连，便有了眼下这一出。

李缘一边痛斥凌不疑劫囚这一大逆不道的行为，一边又哭诉凌不疑时常仗着兵权在手，欺压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更是举证说昨日一衙卫想劝阻凌不疑将彭坤带入北狱司，反而被打了一顿，人现在还躺在家里下不了地，简直是目无法纪！

说着说着又扯出了太子这面大旗，义愤填膺的控告凌不疑拥兵自重、以下犯上，说太子殿下来拿人，凌不疑的霍家军也是丝毫不买账，言明只认凌不疑的军令，甚至这些人还胆大妄为地跟太子殿下动了手。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饶是文帝脸色也凝重起来。

“太子，此言可当真？那些人真跟你动手了？”文帝问道，心里突然也理解了为何昨日太子对凌不疑的态度那般冷淡，太子已经足够包容了，可凌不疑毕竟是霍翀的外甥，是霍家唯一一点血脉了。

“回父皇，北狱司的侍卫的确阻拦了儿臣，但，却是儿臣先动的手。”江澄如实道。

“哦，人没事就好。”知晓吃亏的不是太子，文帝便放下心来。

见状，江澄便只是垂下眼眸，没有再开口。可太子不开口，不代表其他人也会保持沉默。

李缘继续参奏：“陛下！以下犯上是大罪！凌将军如此胆大妄为，绝不能姑息！”

“此事再议，当兵的武夫有时候对命令过于执拗不知变通，也是有的，料想他们不敢真的对太子不敬。”文帝摆摆手，准备和稀泥。

“可他们阻拦太子殿下时这么英勇，怎么遇到刺客时反而没了踪影呢？！若是他们能尽到自己的责任，彭坤也不会成了活死人，更不会让谋反的背后策划者逍遥法外！臣有理由怀疑这其中大有文章！”

“你莫不是要说霍家军参与谋反不成！”文帝呵斥道。

“臣并无此意！只是究根到底，若不是凌不疑擅自将彭坤掳到北军狱，也不会酿下此祸根！凌将军该为此事负责！”李缘参奏地越发慷慨激昂。

责任便又绕回了凌不疑的头上，凌不疑一言不发，江澄也保持沉默。

文帝头疼不已，只能道：“凌将军，你可有话说？”

“臣无话可说，但臣绝无谋逆之心，亦不敢以下犯上。”凌不疑硬邦邦道。

“陛下，彭坤谋逆一事已然招供，本就是死罪。凌将军行事虽有不妥，但也没完成什么严重后果，还请陛下看在凌将军征战寿春有功的份上，能重新发落。”受了文帝授意的一名老臣出列调和道。

“此言差矣。且不说，功过相抵本就没有先例，也不该开先例。单单就说寿春一役，凌将军非但无功，反而有过！”本就跟凌不疑有过节的御史中丞左大人站了出来，一出声便是更加严重的指控。

“你不要信口雌黄！谁不知你记恨凌将军，休要公报私仇！”老大臣反驳道。

“启禀陛下，臣有证据。”左御史不屑于老大臣争辨，只向文帝禀告道。

“你又没去寿春，哪里来的证据？不要道听途说。”文帝脸色很不好看，压着怒气道。

“回陛下，臣虽未亲去寿春，的可臣家中子弟，还有许多大人家的公子可都是参与了此次平乱的。

臣这里共有供词一百二十三份，其中三十份是世家子弟提供，其余均为其他普通士兵提供，请陛下过目。”左御史道。

文帝身边的内侍看了看文帝，然后走到左御史跟前，接过供状呈到文帝面前。文帝看了看那厚厚一沓的供状，越发头疼。

“凌不疑不听军令，擅自调军，等同谋逆！后又罔顾王法，劫走要犯！数罪并罚，请陛下即刻将凌将军赐死！”左御史跪在地上，铿锵有力地声音在整个大殿回荡，满室哗然。

“皇上，凌将军罪不至死！左老儿你不要挟私报复！”万松柏开口道。

“安静！谁还有本奏？”文帝不着痕迹地扫了几眼人群中的某几处，希翼道。

人群中的几个大臣僵直了一瞬，随即便垂下头，无人开口。文帝曾暗示过他们为凌不疑求情，本来他们也乐的做顺水人情，可如今这形式，他们还是不开口的好。

江澄垂着眼眸，略略思索了一瞬，道：“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快说快说。”

“儿臣认为，左御史所言太过偏颇。寿春偏远多匪患，凌将军一路上剿灭诸多匪穴是功，凌将军率先潜入寿春城，打开城门也是功。

凌将军的确擅自动军，但他动的只是他自己的护卫军，有过，却罪不至死，请父皇明鉴。”江澄道。

“臣附议。”凌益率先道。

“臣附议。”又有许多大臣附和道。

左御史忿忿不已，文帝却是放松了不少，心道关键时候还是太子最靠谱。

可还没等文帝开口和稀泥，虞正站了出来，开口道：“臣，有本奏。”

文帝立刻觉得头皮发麻，发怵道：“你，你又要参谁？”

“臣要参，太子殿下。”虞正道。

“谁？你说谁？”文帝不由瞪大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先到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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