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车驶出新水镇，玄天向易如莲解释了他的想法：“徐掌柜那边我已经确认过，他的回答同那名掌柜一样，从未见过此人。怕是镇上人的记忆都随着那股腐化之气而消失了。”是否真的与腐化之气有关，他也只是猜测，昨日在河道周围以及河水中生长的醉鱼草，花瓣颜色艳丽，本来就不是醉鱼草的颜色。他将采下的醉鱼草用纸鹤送去了仙山的四师兄沈中继那里，托他之手帮忙调查一番。“我想……既然这里的镇民没有关于那名小厮的记忆了，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话是这么说……

易如莲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表示了然地点点头。

一路上越是去往白京城的方向越是安宁，完全不似新水镇那般凄凉的风景。

*

易府。

易如莲先前是有捎了书信给易爹的，这时候早已候在门口。

“父亲！”易如莲下了马车，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本来她是不用回来受什么及笄礼，但是易母在答应仙山观主同意易如莲去仙山时，便有求让她三月后回来受礼。往年三位姐姐也是受了礼，那时候很快就有人过来提亲，‘女子许嫁，笄而礼之’。但都被易爹给拒了，接着三姐沅姐儿及笄礼过后，突然就消失了半年。

易如莲不能确定，沅姐儿的消失是否真的和易母有关。毕竟，母亲哪有还自家女儿的道理。

三月不见得易爹，显得格外疲惫，双眼的皱纹似乎更是深了一层。“回来就好。”易爹欣慰的点点头，转头又望向马车上的玄天，“这位少年是……？”

“还未来得及和爹爹介绍，这是仙山观的五师兄——玄天。”

易爹虽然有些困惑为什么找了个男子送易如莲回来，一听是同门师兄，也就放下了戒心，“原来如此，多有失礼。还请快快进屋。”

“多谢易老爷。”玄天欲要抬脚踏入门槛，忽而停住动作，很快又当无事一般跟着进了门，被安排在了偏房休息。

彼时易如莲到家已是黄昏后，所以易爹直接命人准备了晚膳。

易家一家除了沅姐儿，其余人此刻都在堂内坐着，易如莲一一跪拜行礼。

一家人都流露出奇怪的神色，不过只有易母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莲姐儿可回来啦！这次就不回那边去了吧。”易母抱着易天凰，笑意满满，真是慈爱的一幕。

“母亲，师父命我办完及笄礼后就可回仙山。”易如莲敛去眼中的恐惧，淡淡地回答道。自从沅姐儿消失后她就不曾见易母这么温柔地和她对话，显然她有些不适应了起来。

“还回去作甚，你这次回来就不陪陪爹娘吗？”易母听了易如莲的话，不满道。

“如意，既然观主让莲姐儿回去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易爹接过话，把易母顶回去。

“这不是为了莲姐儿的婚姻大事嘛！”易母娇嗔，“前日就有人上门来问了。”易母是不是挑眉看着易如莲，话里话外都是急着要把易如莲嫁出去。

前回是陆家上门提亲，那时候易母就按耐不住要将她从家中支走，这次她本以为去了仙山易母看不见她自然就会心平气和，可不曾想易母的目的不是易如莲不在家就眼不见为净，而是心心念念还想要把她嫁出去。

她实在不懂易母心底到底在算计什么！

“母亲，您怕是糊涂了吧。前几日来的不是为了燕姐儿的事情。”大姐仙姐儿看不得母亲那样缠人的模样，想早早了了这段无聊的对话。

“大姐，怎么又扯上我了，你都没嫁呢。”二姐燕姐儿站起身来，有些气急败坏道。

仙姐儿只是给了燕姐儿一个眼神，燕姐儿立马闭嘴坐了下来，低着头嘟囔着。

“好了好了，怎么又这般，好不容易莲姐儿回来了就不要再谈没有的事，让她好好休息休息。”易爹发了话，他最看不得家中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没完没了。

之前为了定下与陆家大公子的婚事，可是闹了好一阵子，他有头疾，怕听见这喋喋不休的争吵。

“时候不早了，莲姐儿，去把你师兄叫过来一同用膳吧。”

易如莲轻声应了一声，走去了偏房。

“师兄，你可在？”易如莲没见着屋内有烛火，在门外扣着门唤道。

见屋内没有反应，易如莲又扣了一边门。

这时候门才缓缓打开。

少年歪着头，有些不太习惯摘了草帽的易如莲，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忧虑，双颊和鼻头被寒风吹着泛着桃花粉般的颜色，没了仙山时的容光焕发，此刻的她却是我见犹怜般的。

“走吧。”易如莲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注意到玄天看她入了神，她只是想早早结束一顿让人烦闷的晚膳。易如莲许久不和全家人一起用膳，今日还是头一次。

玄天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收起目光跟着易如莲进了屋内。

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菜品很全，确实像富商家的作风，只是，玄天有些吃不惯这些。

“感谢玄天小师兄一路护送莲姐儿回来。我们家也就备了一些家常小菜，还望不要嫌弃。”易爹笑着说道。

玄天双手抱拳，解释道：“易老爷客气了，这次是命了师父之命，自然是要将师妹安全送回。”

“我家莲姐儿是个大闷人，平日不爱说话。还望小师兄能多担待些。”

易爹只是说着他在易家见到的易如莲的性格脾气，却不知易如莲去了仙山，比在家中放松了许多，自然而然也不像是不爱说话的闷葫芦。

“她啊，可不光是不爱说话，而是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这像什么话。”易母抢着话道，她早已看不惯易如莲的那一套作风，先前还好好的是个听话的孩子，怎么的一有了弟弟就不愿意见人了。

“别听妇人之言，莲姐儿性格温顺乖巧，定然不会给观主惹麻烦的。”易爹瞪了一眼易母。

易母翻着白眼不去理会易爹，自顾自地将怀里的易天凰抱到腿上，喂了点热汤。

五弟，也就是易母最宝贝的儿子，虽有三岁的年龄，个头一般同龄人矮一半，说话也只能单个字的说，走路还不能独立行走。请了大夫，看了一切就是找不出什么原因，营养不缺，药不缺，就是没见改善，大夫也说这不像是那种小儿生长缓慢之证，而是生来就如此。

易母这么一听就不干了啊，哭的天花乱坠，这长大了可得了，比旁人都矮，若是去考个文职，被同僚笑话倒是小事，将来媳妇儿都娶不到。

说来也奇怪，易爹非常不喜欢这个儿子。那时候易母整日缠着易爹说要再生一胎试试，这次保证是儿子，说是有高人给了她生儿子的偏方，易爹哪会信这些没道理的事，哪知，还真的是一胎儿子。易爹听着接生婆的报喜，立刻板了脸，头也没回地就走了。

易母这个人也是奇怪，知道自家老爷气的走了她也不伤心，只顾着自己得了儿子在那欣喜。她与仙姐儿，莲姐儿本来就不亲，因为那两个女儿根本不是她自己生的。当然，这件事易爹也不让她告诉她们两个人。

*

易如仙只是吃了两口，觉得这顿饭让她吃的好生无趣，便早早跟易爹说了声回房，临走时还不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玄天和易如莲。

“仙姐姐这就回去了吗？”易如莲突然拉住了易如仙，她还没谢谢仙姐儿当日给她的提示，若不是仙姐儿她或许还会一辈子将自己锁在屋里不出门。

易如仙本就生的仙人之姿，若不是她性格清冷孤僻，有了之前那顿喜宴上的那档子事来，这易家门槛早就被媒婆踏破了。

易如仙轻颦浅笑，“明日我就不去看妹妹的及笄礼了。”易如仙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清幽的香气，平日里易如莲也很少和易如仙走动，偶尔易如仙会过来找她说上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没有什么了。但易如莲的交流是要比易如燕和易如沅要多得多。

听罢此，易如莲松开了易如仙的手，“之前，还是要谢过仙姐姐。”

易如仙点点头便回了房间。

易母撇着嘴满脸不屑，“你怎么不谢谢你燕姐姐。”易母对这个易如仙倒也没有易如莲来的讨厌，易如仙年长易如莲六岁，从小就不与易母亲近，易母想着反正也不是她的孩子，不亲近也正常。那时候易母才来易家不久，自然是做事处处小心谨慎。

“母亲同我说你去仙山拜师求仙去了，可有学得什么？”燕姐儿眨着一双杏眼尤为娇俏可爱，她是个没心眼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自然是还未开始习得。”易如莲如实回答道。

“怎么的去了也有三个月了，怎么还没习得，好生奇怪。那观主不曾教你？”燕姐儿挑挑眉，扬着脸问道。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兴许是你妹妹他资质不行呗。”易母敲了一下易如燕的头，接着又道，“既然你还未习得仙术，那就别再去，回来就老老实实嫁个人。”

易母还是不忘挖苦一下易如莲。

“妹妹，你怎么不说话了？”易如燕看着易如莲，“难道真如母亲说的那样？”

“自然不是。”玄天闷声不吭地听着易如莲一家的对话，心中长叹了一声。怪不得师父要让他送易如莲回来。“师妹还是习得了一些，只是师父近日观中事务繁忙，还未曾好好指导。”

这时候易母才回过神来，这不还有外人在，她也不好多问下去。这时候易爹的脸色已经是很难堪了，他厉声斥责道：“当初观主是因为莲姐儿命中带梗，所以才带去仙山的，习不习得仙术那也是要观主的意思，如意，你还莫要再插嘴，还有你，燕姐儿也是，妹妹回来也是劳累了半月，你做姐姐的怎么这么不体贴。”

随后又对玄天着带着歉意笑道：“小师兄让你看笑话了，家中人好奇。”

玄天自然是明白易爹话中意思，易家家事他也不便多插手，只是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桌席。

易爹也是连忙道着招待不周，回头让易如莲再送些点心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