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鸟走过漫长的走廊,白色的墙壁上纤尘不染,冷蓝色的灯光打上去,显得纯粹而冰冷。
视线越过光洁的金属器材,鼻腔中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旁边半开着的门里可以看到绿色的浸泡液,其中被迫伸展双臂,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的赤//裸女性正对着他。
——即便那样子让他想起了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他因此掏出戴着的十字架吊坠亲吻,他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亲吻十字架只是过去的习惯,他残破的记忆里有一座教堂,它只在夜里出现,挂在高处的救世主垂着头,了无生机。
修女们穿着常服,坐在教堂前面的座位,弹着老式的尾音很长的电子琴,唱着“基督真从死中复活”。
她们会给唱的好的小孩子发热狗,但实际上,即便雷鸟从来都不张口,他也能得到一份三明治。
后来他就被安排站在电子琴旁边,负责注意看琴架上的歌本,一旦这一页唱完了,他就要及时翻到下一页。
这些工作根本不需要专门有人做,雷鸟有时候发呆忘记,修女就会自己空一个节拍去翻书。
雷鸟很无聊,为了打发时间,他会去看站在那里唱歌的其他小孩儿。
他很快找到一个猎物。
当然是猎物,在看到对方第一眼,他就意识到这一点。
虽然都生活在贫民窟,但其他小孩儿对上他的视线时,要不就露出傻兮兮的询问眼神,要么就呲着牙瞪回来。
只有那个红头发的男生,他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却只是瑟缩了下,然后更深的埋着头。
他又忘记了翻页,这次修女有些生气,打了他的手一下。
他垂头,安安静静的翻书,嘴角却缓缓勾起。
那天,那个男孩儿的热狗被他打掉,然后被一脚踢到旁边的臭水沟里。
雷鸟嘴角含笑,等待着对方冲上来给自己一拳。
但他只看到了滴在地上的几点湿痕。
雷鸟愣住了,他有点不知所措,所以他给了对方一脚。
紧接着是第二脚,第三脚……
对方蜷缩着躺在地上,呜咽着好像一只小兽。
雷鸟的心有一瞬间被击中了,在那一秒他溃不成军。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按照心里想的,踩在了那男生的后脑勺。
红发被踩脏了,他想。
但这更有意思了。
他做的事情很快被发现,修女们冲上来拉住他,随即是父亲的皮带,黑暗的地下室,血腥气和暗无天日。
红色脑袋上淌着泥水的肮脏脚印是他唯一的慰藉。
出来之后他又去了教堂,却在门口就被路过的修女看到,他还没来得及看到红发男孩儿,就被拖到了告诫室。
“上帝啊,你怎么会是这样,”那修女扶着自己的肩哭起来,“你被魔鬼上了身,竟然对你的兄弟做出那些事!”
雷鸟忍者让自己不去推开他,耐着心思听对方唠唠叨叨,心里期待和红发男生的再见面,对老女人所说的那些屁话都不以为意。
她絮絮叨叨翻来覆去的说他父亲家暴,这让雷鸟皱起眉。
这个蠢女人怎么会以为自己打那个红毛是因为受了别人影响?当然不,他就只是喜欢他,所以打了他。
他长大后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开始理解修女说的那些话,虽然依旧不以为意,但为了生活方便,他有尝试着把自己伪装成个人样。
修女说的显然是对的,无论是“你父亲没教好你”还是“被魔鬼上了身”,所以雷鸟事后想起来,坦然承认了自己应该对修女们的死负全责。
但他之后并没找到那个红发男生,修女们说,那男生被几名月瓶街的妓//女送进医院,之后再也没来过这个教堂。
修女们也没有那个红毛的联系方式,他就此和他的猎物断开了联系。
他只能在记忆力寻找那种悸动。
直到很久过后,在哥谭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他再一次被一个身影牵动了心弦。
他一开始只当这是个有趣的猎物,他对此势在必得,但金发和裙摆还是让他微微感到恶心。
但他被洗//脑过很多次,记忆已经被撕扯成教堂窗户上破碎的彩色玻璃,有点记不清记忆中红色羊羔的样子,只好勉为其难把视线放到这只金毛山羊身上。
它太凶了,警惕又敏感,还没跑到跟前她就跳得老远,不是一只乖顺的好羊。
她和残碎记忆中的红色羊羔一点都不像,但却浑身散发着名为“猎物”的荷尔蒙。
这一点让雷鸟分外痴迷。
所以尽管他意识到这只山羊图谋不轨,她的角正暗戳戳的对准自己的胸膛,他还是按捺着沸腾的血液,舔舔唇瓣,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抱起了那只坏山羊。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抱住了那个残破记忆里的红色小羊。
谁能抵挡一个蜷缩在洞穴//口的羊羔呢?
哪怕她有坏心思。
“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1】
他当然信。
雷鸟又托起十字架吊坠亲了亲。
雷鸟把这只失而复得的坏山羊带回实验室,对方趴在自己肩头,很安静,呼吸声也细微微的。
他难得有点捉弄人的坏心思,微微转身,确保肩上的坏山羊能看到门后面的绿色罐子。
还有其中的人形。
坏山羊果然被吓到了,呼吸都停了停。
感受着肩上微微颤抖的身体,雷鸟缓缓凝聚起一个微笑,血液翻涌着,兴味险些抑制不住。
坏山羊,现在才知道害怕,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会想知道要经历什么的。
你会爱上我的,因为我如此温柔。
高大健壮的男人沉默寡言,表情冷硬好像一尊雕像,机械式的踏步走在安静寂寥的昏暗走廊里,眼睛却瞪得老大,瞳孔充血,瞳仁兴奋的微微跳动。
他走到连成一排的白色房间前,用手腕上的信息环打开一个又一个房门,不给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女生们任何一个眼神,没有情绪的环视一圈里面的场景。
四周的墙壁和地面被污渍涂得暗淡无光,肮脏斑驳,显然是多年来没有过清洗。不时有黑色液体从管道里溢出,点滴落下,积累成一个又一个的污渍。
房间明显缺乏自然光,只有少许的电线发出暗淡的光芒,充满着机械化的味道,像是一个被人类遗弃的工业化产物。
和外面走廊的干净和无机质完全是两个世界,单看场景不会想象到这样一座精致干净的建筑里,还会有这样老旧恶臭的房间。
随着一扇扇门被打开,男人表情越来越难看,摔上门的力度也越来越大,其他房间的囚犯们被吵醒,没人敢扬声指责什么,只有此起彼伏的细簌议论低声潜逃。
“闭嘴!闭嘴!”
男人突然暴怒,抬手把旁边的铁门砸的砰砰作响,上面当即出现了两个拳印。
他喘着粗气,一胳膊肘砸过去,铁门“哗啦”响了一声,在后面的墙上砸出刺耳声响。
门内的五六名姑娘正蜷缩在一起抱团取暖,身上突然淋上走廊上的冷光,一时像是被光线冻到,轻轻打了个寒战。
“你们这些肮脏的下//贱东西!谁准你们说话的?是在背后议论我吗?你们以为你们的胡言乱语会被人放在心上?”
“你以为上帝会听信你们愚蠢的祈祷?做梦吧!”
男人很快住嘴,又骂骂咧咧起来,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个侮辱性质的词都被反弹着传进每一个牢房里面。
“对了,”
他突然又轻声呢喃,情绪转变之大好像换了一个人,“对了,还有一个地方。”
尽管肩上扛着的姑娘并没有任何表示,他还是微笑着说出了那个编号。
“001号房间。室友是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痴呆,房间干净明亮,没有人来烦你,你会喜欢的。”
男人亲昵的轻声解释,缓步朝更里面光线最深处走去。
他身后,破败的铁门还在摇摇晃晃,挤成一团的女生门有人对之眼生向往,尝试往那边迈出一步。
“别!”
身边的人忙阻拦,“你逃不出去的,你知道有多少警卫等在门口吗?他们不想进来脏了鞋底,我们只要不出去就不会挨打。但如果你出去了,要经历什么就不是可以想象的了。”
“怎么可以这样……”
女生被扯回来,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我想离开这里……”她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就算是换个牢房呢?这里太脏了,我也想去干净明亮的牢房。”
“别这么想!”
她又被打断畅想,这是另一个女生,后者表情仓皇无措,像是想起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在这里至少可以活着,但要是在那个牢房,恐怕没多久就被那个没有思维的家伙撕碎。”
“牢房号码越靠前,实验体的研究优先级和实验难度越大,越容易死掉……没什么可羡慕的。”
………………
唐纳德没听到那些姑娘们的介绍,他扮作女装钓鱼执法,没想到潜入行动竟然如此顺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古怪。
但这些并不是他现在主要考虑的,就好像雷鸟不在意头抵着自己胸口的山羊角,唐纳德也放弃追寻“为什么”,抓紧时间干自己要做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1】
“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圣经》约翰福音第三章十六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