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简刚开口，浅渊又道：“实话实说。”
“只听到了后半部分。”书简如实回答，忐忑问：“你，会把我卖了吗。”
“那要看你回答得怎么样。”浅渊把门关上，坐到椅子上翘着腿，颇有点长官审犯人的架势，“说吧，你为什么会被通缉？”
见书简没有要说的意思，浅渊的眼神又挪挪，还不快说？
书简深吸一口气，“我好好说了，你会把我交给他吗？”
“不会。”浅渊把腿放下来，坐直身体看向书简认真保证：“不会，我不会卖你，更不会害你。”
当然是在找到那个背影是谁之前，后面的半句浅渊没有说。
书简到底心性单纯，浅渊认真的保证后，就乖乖开口：“你知道第五城城主是怎么来到乱界的吗？”
书简说了很多，就差把第五城城主底裤是什么颜色扒出来了。
总的来说，第五城城主来自一个将妖当作邪物，人人诛杀的修仙世界，故而妖族掩盖自己的身份异常重要。
城主是只修为，功德都几近圆满，度过天雷便可成神的九尾天狐。但渡劫前夕却被一个女修士陷害，露出了属于妖的尾巴，于渡劫时被各方人族修士围困。当时城主失手杀死一人，功德散去后就堕了魔道，杀光在场围困的所有修士，准备再次大开杀戒时却来了乱界。
浅渊听完皱下眉头，总觉得他和那位城主来到乱界的原因有些相似。
在浅渊的世界，人类对大海的破坏愈发严重，最近一艘油船在近海泄露，导致数百里的生灵都死于非命。
浅渊也终于决定要给人类一点教训，他是在去人间制造海啸的途中，被卷入乱界的。
所以，是我们的世界在阻止我们吗。
书简见浅渊沉思起来，弱弱问：“你还有在听吗。”
浅渊收回思绪，淡淡问：“嗯，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书简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幅画展开。
画上是一名女子，柳眉杏眼，五官清秀，白色的修仙服包裹着有些瘦弱的身体，站在漫天的桃花林中，明媚秀丽的一幅画卷，却被数不清的血痕破坏。
尤其是女子的胸口处，更是无数道血痕叠加在一起，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恨到极致的杀意透过画卷传来。
“这是……”浅渊又仔细盯着画观摩片刻，总觉得女子的眉眼间有些熟悉。
他再看看书简，竟是有几分相似。
“就是这幅画我才能逃出来。”书简把画卷重新圈起来，“也是我姐姐被青慕折磨的原因。”
“姐姐？”浅渊说。
“对，我的姐姐叫竹墨。画里的这个女人是当年坏了臭狐狸功德的人，但无奈姐姐和她长得太像了。”书简叹了口气，“我和姐姐一到乱界就在第五城，被那只狐狸骗到城主府。一开始他还装得深情款款，直到凌凌意外闯进来，告诉我真相，拼死找到了画才逃出来。”
书简想到那时的情景，咬牙道：“姐姐是为了掩护我，才没能离开的。”
他小声念叨：“也不知道我出来这么久，姐姐和凌凌怎么样了。”
“会没事，既然能装那么久，不至于突然改变手段。”浅渊象征性安慰后，又问：“那位城主就是为了这幅画和你姐姐才通缉你的。”
书简摇了摇头：“不全是。还有可能是因为我的能力，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过往。”
浅渊想起书简制造的那片白雾，以及在乱界真实存在的背影，一时间那股血液沸腾的灼烧感再次出现，有些烦躁地说：“你说。”
书简没听出浅渊是怎么了，乖乖说：“我和姐姐都是神界文神殿内的神器所化，相思溶于笔墨，佳话写于书卷，相思笔，佳卷书分别是姐姐和我的原型。”
“我能通过一个人写下的文字看到他的过往。那副画是臭狐狸很重要的东西，所以通过画，我看到了他的过去。”
“白雾呢。”浅渊又问。
“白雾？”书简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浅渊说的是什么，“那个啊，那也是我的能力，你可以把白雾理解成纸，而纸上会呈现你最重要的人或事物。”
最重要的人吗？可是我都不认识他。
书简问：“你怎么了？”
“没有。”浅渊依旧有些恼火。
书简：“……”
明明就有。
浅渊不说话，书简不敢说话，察觉到房间里的温度开始降低后，紧张问：“浅渊，你……会帮我吗？”
浅渊抬起头，看向书简。
书简小声解释：“你会帮我救姐姐的对吧，大家都是……”
“我是妖。”浅渊盯着书简，看向他不敢相信的眸子又重复一遍，“我是妖，是来自深海的妖皇。”
“可是你，可是你的眼睛是黄金色的啊。”书简无比委屈，“只有神的眼睛才是黄金色的。我在这里见过很多妖，他们都不是黄金……”
“我的世界，没有神的概念，妖皇级别的妖眼睛便是黄金色。”两人不是同族，浅渊意料之中，“你也说了，这里有无数世界的生灵。我们不是一个种族的可能更大。”
这一刻，书简觉得天崩地裂，不过如此。
他救了一个妖，将对方当作神，交付了信任道出一切后，对方告诉他，我是妖。
书简手里没有任何筹码，可以叫一个只认识不到一个满月的，陌生且不同种族的妖来帮自己对付另一只强大的妖。
书简想跑，却又不敢跑，或者他能跑去哪呢？
没有。
书简意识到，他，无路可逃，极致的后怕和恐惧席卷全身，他汗毛竖起，毛骨悚然。
浅渊问：“你现在还信我吗？”
书简站立不动，不回答也不跑，有几分任人宰割的意思。
浅渊又问：“或者说，你怕我吗？还是觉得我会害你。”
书简僵硬地点头，不知是在回答哪个问题。
“我不会卖你，更不会害你。”浅渊一字一句认真道，“即使我们不是同一个种族，而我已经知道了你所有的底牌。”
书简：“……”
为什么要揭伤疤。
得不到书简回答，浅渊又道：“又或者害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书简思考片刻，摇头表示没有，害他，对浅渊来说除了得到青慕的交好，没有任何好处。
好好的一个单纯少年给自己吓成这个样子，浅渊有几分不忍心，建议道：“如果你真的不能像之前那样信我，我们可以采用和客栈老板一样的方式。”
蓝色的妖力在空中编织半张契约，移到书简面前。
书简低头，那半张契约上明确写着浅渊不会害自己，会帮自己的字样。
书简的眼里终于又有几分神采。他抬手想使用神力签下契约，但透过半纸契约，他看到浅渊的脸上有几分失望的意思。
他在失望什么呢，失望他与自己的信任居然要用契约维持，连和客栈老板都不如吗。
书剑咬咬牙，做了个冒险的决定。
“不用了。”书简把契约推回到浅渊面前。
细细想来，浅渊知道乱界联通很多世界后，就该猜到他们不是一个种族了，但他却依旧帮了自己。
浅渊的世界没有神，一方妖皇和自己世界的真神又有什么区别。
他书简何德何能让对方这么让步，不过是仗着最初那点善意罢了，如果真的签了，他们怕是连陌生人都不如了
书简想赌一次，赌浅渊不会害自己。
看到退回到自己面前的半纸契约，浅渊挥手，契约消失，脸上多了几分笑容，“想清楚了？”
“嗯。”书简不好意思地点头，“对不起。”
浅渊淡淡道：“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就是签了，我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书简：“……”
难得自己思考这么多，感情都是错觉。
“只不过就是以后把你当合作者而已。”浅渊顿了顿，故意哄骗道：“而合作者是可以情况不对卖掉的。”
书简：“！！”
还好没签。
“你为什么还会帮我。”书简像一个犯错的小孩，面对宽容的长辈，异常不好意思。
浅渊想了想道：“可能是你的性格让我很喜欢吧。”
书简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敷衍二字。
“不逗你了。”浅渊正色说，“其实是我答应了客栈老板一件事，而这件事需要我等一段时间，这中间闲着也是闲着。”
翻译过来，我闲不住，找点事给自己做。
书简：“……”
“其次，我也看中了你的能力。”
书简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种可能，比如浅渊想当城主，要他和姐姐做卧底，比如他和客栈老板密谋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要他去当中间人。
又比如……
“别乱想了。”浅渊打断书简的胡思乱想，“我只是要你偶然对我用几次白雾。”
书简：“？？”
妖皇不应该很有事业心吗，你为什么不一样。
明白书简眼神意思的浅渊：“……”
我正儿八经的皇位不要，来这抢个城主当，我有病吧。
“所以，我需要你，这个理由够吗？”
“嗯。”书简点头，他忍不住代入浅渊想了下，堂堂妖皇，困在乱界回不去了，妖后妖妃都见不着了，总需要自己给他点念想。
书简瞬间理解了浅渊，懂事地说：“你放心，只要你真心想着妖后，我绝对会让你看到她的。”
浅渊：“？？”
啥玩意？
“我也能看看吗？”书简小心翼翼问，“你这么好看，能做你妖后的也一定很漂亮吧。”
浅渊：“……”
漂亮个锤子，我单着呢。
“咳咳，是挺漂亮的。”这个误会，浅渊没有解释，在对方的期待中异常坚定，“但不能给你看。”
废话，就一个背影，是男是女他自己都不知道。
“好吧。”书简心道，果然是妖，占有欲就是重，看都不给看，到时候我......
“别想着偷偷看。”浅渊戳破书简的小心思。
“知道了。”书简吐吐舌头，“你什么时候可以去救我姐姐。”
“不急。”浅渊靠在椅背上，“你先对我用一次白雾，我想见见他。”
书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