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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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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崇第二天终于知道了江崇昨晚那句‘这里没有人不挨打’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第二天几乎就是在挨打中度过的。

宿舍住八个人,空着一张床位,江岁昨天晚上笑嘻嘻地在宿舍里像只花孔雀乱转,把几个人的来历全部打听清楚了。

有因为网瘾被父母送来的,有逃学的,有早恋的,有沉迷游戏的,还有性格内向不爱说话被送来锻炼的……总之,什么原因都有。

然而第二天天还没亮,江岁没睡醒就被人踹开门从被窝里拖了出来,直到躺在一张泛着冰冷阴凉气息的床上,手脚全部伸开被人绑起来,随即四肢百骸猛然传来一股针扎刺刻般的疼痛直冲天灵盖时,江岁才脸色一变,猝然清醒,剧烈挣扎起来。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江岁从那张铁床上下来时手脚俱是酸软的,像是感觉不到知觉,人也站不住。

他满身的冷汗,由于疼痛眼前阵阵眩晕发黑,终于在天旋地转的视野里勉强看清了床头站着的男人,他正微笑着,眼里淬出的光冰寒而恶毒。

是黄光亮。

旁边有声音提醒他,你应该给老师鞠躬,说一句谢谢黄主任。

那股眩晕渐渐消退了,疼痛却潜入身体各处更加深烈。

江岁咬着牙站起来,慢慢弯腰给床头掌刑的黄光亮鞠了一躬,起身时苍白的脸上露出感激、乖顺、恭敬的微淡笑意来。

鲜少刚来第一天的新生就这样识相的,不仅没有被吓瘫和恐惧喊叫,反而表现出了成年人都难得有的沉凛气质。

黄光亮窄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不过很快被他掩饰住了。

“我接到举报,昨天你在宿舍里随意和人攀谈,违反了纪律,也影响了其他人的休息,这只是对你的一个小惩罚。”

惩你妈个屁。

江岁在心里骂,然而虚脱的面色一派恭敬惭愧,还小声说了句,“谢谢黄主任,我记住了。”

黄光亮点点头,似乎有些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背着手出去了。

黄光亮离开后,只剩下江岁还有两个染了一头绿毛蓝毛的人,江岁昨晚见过他们,不过现在全身酸痛,也不管了,直接一屁股坐下来,呆呆地愣神,全身无力。

绿毛凑过去瞧他,“我艹,你牛叉啊,我第一次见从床上下来还能站着的。”

江岁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怎么会,我这不是在这儿坐着嘛。”

绿毛眼睛亮亮地瞅他,他觉得这仔不错,挺爽朗,也够男人,值得收了当自己小弟。

他喜欢这样性格的,不像那些毛没长齐的仔,就知道张着嘴鬼哭狼嚎和哆哆嗦嗦,偶尔有骨头硬嘴里骂骂咧咧的,不过等从床上下来后,先前那股嚣张的气势早用来哭爹喊娘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江岁。”

“你呢?”

“苟小武,”绿毛又指指身后的人,“他叫苟大伟。”

江岁十分灿烂地笑了一下,“那我以后就叫你们小武哥和大伟哥吧,我年纪小,哥哥们多教着我点儿,刚才真的好疼啊。”

绿毛哈哈哈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觉得他最后一句话确实像个孩子,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做人大哥的虚荣感。

“放心吧,看你顺眼,以后我罩着你。”

然而话音刚落地,就被人抓着肩膀提溜起来,丢到了身后,江岁抬头,看到蓝毛审视般地盯着他,冷笑了下。

“挺会来事啊小子,不过,”他弯腰,伸出一根手指,重重戳在江岁的额头上,一下又一下,“省省吧,你这些在我这儿,还不够看的。”

江岁任他戳,也不避不闪,等他戳完了,忽然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搓着手放在两膝中间,语气听上去有点儿委屈,“您说什么呢大伟哥,我就是……就是觉得跟着你能少挨点儿打。”

蓝毛笑笑,觉得这句话说得倒是实诚,就是大白天,梦做得稍微美了点儿。

他转身出门,走到门口了又不耐烦地回头吼了一声。

“走了,留在那儿打算结拜把子吗?”

别说,绿毛还真有这想法,不过看到自己大哥那阴测测的目光时,就把这小念头老实憋回了肚子里去,一溜烟跟着出去了。

江岁抬起头,清亮的眼睛里闪着冷然的光,他方才脸上那点儿温顺的笑意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意。

漆黑的冷意。

江岁回去时刚好撞上江崇望向自己的沉幽幽的目光,他不想让江崇担心,便蹦跳着走过去还笑着揽了一把江崇的肩。

结果被举报为行为不庄重,罚了五下铁尺。

然而挨打时叫又因为叫得太大声,丢了同学和老师们的脸,直接又加五铁尺。

上课时他的笔不小心掉到地上,被罚五铁尺。

尿尿的时间太长,被罚五铁尺。

跑步时跑得太快有出风头之嫌,被罚五铁尺。

睡觉时他把枕头掉了个方向,和江崇脑袋碰脑袋,反向和其他人不一致,又被罚了十铁尺。

江岁跟负责定罪的老师讲道理,笑眯眯,心平气和的,他脚臭我闻不了那味,所以才换了一下。

那老师没搭理他,下手时反而比平常要重了些。

只有叠被时他叠的最整齐,才没有被罚,不过因为监控拍下他偷偷帮江崇叠了下被子,两个人双双被打了十铁尺。

不过到了第二天,所有人几乎都惊奇地发现,江岁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挨打得最少的那个,还跟苟小武称兄道弟起来了。

江崇简直搞不明白,他怎么昨天一天忙着挨打,还能有功夫跟人套出交情。

事实上,他确实做到了。

江岁笑得甜甜的,扯苟小武的袖子。

“小武哥,帮个帮,打轻点。”

苟小武十八九的年纪,对小弟的崇拜和请求很是受用,拍拍胸脯。

“放心,今晚我看班,罩着你。”

“不是,”江岁摇摇头,笑了,“轮到我弟弟的时候,打轻点儿,他肉薄,打坏了容易生病。”

苟小武看了他一会儿,看得江岁心里有点儿发毛。不过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地继续保持笑容。

良久,苟小武看着他说出一句,“你对你弟可真好。”

江岁一愣,立刻察觉出苟小武这句话的语气微妙,心跳加快,想了片刻,很快应对道,“还行吧,毕竟做哥哥的嘛。”

苟小武垂下眼睛点点头,小声嗫嚅了句,“是啊,做哥哥的嘛。”

江岁神经绷得紧紧的,不敢再唐突说些什么。

凭良心讲,江岁并没感觉到自己对江崇多么好,实在是江崇这人太不让人省心了,脾气臭得像茅坑,明明低个头认个错就过去的事,他偏不,高傲地仰着那颗金贵的头颅挨打,把旁边的江岁急个半死,也气个半死。

吃饭时江岁把蛋和肉拣出来放到他盘里,让他多吃补充营养,不然没有力气周旋,他却记仇着昨天江岁说他脚臭的事,不肯吃。

江岁就没见过江崇这么难搞的人,差点儿想摔筷子,骂一句爱吃不吃,我为了谁呀我。

可想想,忍住了,耐着性子哄,“不臭!你脚真的不臭!我那不是权宜之计,瞎说的吗,你怎么还当真了!”

江崇不理他。

江岁咬着后槽牙,看他那个死样子,没胃口吃饭了,把筷子一放,吹自己被打得红肿还没完全消褪的掌心。

他拿出最大的耐心,又问了一遍,语气凉凉的,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蹦。

“你是吃,还是,不吃?”

江崇抬头看了一眼他的手,过了一会儿,自己拣着慢慢吃了。

江岁长松了口气,出了一脑门燥热的汗,觉得自己跟养孩子一样。

这里没有人不挨打——这句话是对的。

即使聪明乖顺如江岁,并有他的小武哥罩着,仍旧避开不了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以及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别人的过错用以邀功来减少自己挨打的眼睛。

一个人的眼睛若有了恶意,那么这些恶意是躲不开也避不掉的。

江岁不止一次地想,江崇是对的,这确实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这天晚上江崇和江岁恰好一起醒来起夜,走廊上阴凉的风穿堂而入,将浓重的睡意冲淡了些许,过道里隐约有低低啜泣的声音钻入耳朵,分不清来自哪个房间和哪个孤独绝望的灵魂。

江岁趁着没人时曾经不解地小声问过江崇,到底什么样的家长会把孩子送到这里来?

他不相信,这里的孩子都有着跟自己相似的父母,他想,他们的父母应该是爱他们的,否则写信时收件人的那一栏大家不会一致地都写上爸爸或者妈妈。

江崇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愿意告诉他,还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江岁的信是空白的,收件人那栏也是空白的,江崇沉默着扭头看了他一会儿,最终也放下了笔,一个字都没写。

苟大伟见人人握笔沙沙沙的画面中不和谐地立着两块木头,眉头立即皱起来。

那个叫江岁的还好,清俊的侧颜莫名显出丝茫然,然而那个叫江崇的,眉眼乌黑冷峻,身姿笔直,连眉峰也是挺立的,甚至目光也未曾偏斜,即使不说话,周身那股冷冽的傲气依旧夺人鼻息。

苟大伟怎么看江崇怎么不顺眼,沉着脸走过去,目光阴鸷,“不写吗?”

江崇听到声音,抬头淡看了他一眼,“写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会被你们看。”

他的声音不大,也平淡,可是这话一落地,教室里安静无声,笔声呼吸声全停了。

窒息的静默徘徊在每一寸空气中,如果仔细听,可以听到不同的心跳和刻意压制住的紧张呼吸,错错乱乱,汇集成苟大伟额头逐渐明显可见的一条条青筋。

就在苟大伟要暴起的那一刻,江崇站起来,眼角淡漠如霜,竟然从嘴角挤出一抹笑。

这是从他来这里以后,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他的笑。

冷沉漠然的底色里,带着无尽张扬的那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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