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时间紧迫，相亲流水席定在武中路上一家户外咖啡馆，一下午见三个。
一号男嘉宾是位中产家庭的海龟，是一家顶级投行的VP，虽然谈吐优雅，说起自己的工作头头是道，但动辄提到自己经手几十亿的项目，多少有些......
苏染默默喝了口咖啡，偷偷用手指敲了桌子三下，坐在角落的徐俊彦会意，立马前来客气地请对方离开。
二号三号来得快去得也快，苏染在心中默默感慨，确实都是合格的职业经理人。
“明天还有三个，要不再看看？”徐俊彦瞧着她的脸色，有些为难地问。
“不用了，我相信爷爷的眼光，大概都是极为合格的职业经理人。”
苏染忽的又想起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容总，沉稳冷静，眼中闪着几分不羁和凌厉，那样的人和今天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那人像是什么呢？
大抵是竹篾，看似易折，实则坚韧。
他应该不会像这般，要将婚姻拿去做交易。
徐俊彦欲言又止，半晌还是轻声说：“苏董还是希望您婚姻能幸福美满的。”
苏染是明白的。
爷爷挑的是能让她安安稳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人，人品好脾气好。
与这样的人结婚，最好的结局是两人日久生情白头偕老，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分崩离析一拍两散。
但好在还有婚前协议和信托基金，能够保住她的婚前财产，不至于因婚变而被扒层皮。
“就三号吧。明天再见一面，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定他吧。”
苏染想起那个看着极老实，偷偷看自己一眼就连耳朵尖儿都泛红的男人。
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不知怎么的，大抵是放久了，深烘咖啡豆的酸苦味更浓烈了些。
“小容总的夫人是我认识的人吗？”
苏染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轻轻地将杯子放回碟中，纯白的西式骨瓷咖啡杯归位。
“据公开消息，小容总是单身，但不排除隐婚的可能。”徐俊彦想了想答，心里难免犯嘀咕。
那位小容总，确实是人中龙凤，但这么多年，身边从没什么绯闻。
若这位性取向没有问题，且没什么生理疾病，那么隐婚的概率确实不小。
“这样啊。”苏染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徐俊彦倒是上了心，“要不我去探探？”
“算了，那样精明的男人，怎么会愿意来淌这趟浑水呢？”
苏染的词不达意，让徐俊彦上了心，将请私家侦探调查此事提上日程。
*
翌日清晨七点半，苏染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有些烦躁地伸手去摸手机。
一不小心将昨晚放在床头柜上玻璃杯推到地上，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缕阳光射在碎渣上，折出五彩斑斓的光。
苏染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着屏幕上显示来电人“徐特助”，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浮起。
“喂，徐叔？”
“是，打电话吵醒你了？”
徐俊彦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躁，背景音有些嘈杂，但这么早.......
苏染那股莫名的预感更明显了，毕竟徐特助知道自己爱睡懒觉起床气还大，所以很少会在上午给自己打电话：“没事，是有什么急事吗？”
“昨夜有人在网上爆料了苏臣阁先生偷公章的小视频，现在舆论发酵了，本来是想瞒着苏总的，但是........”电话那头，徐俊彦开始有些支支吾吾。
苏染已经猜到了，冷笑着问：“但是我那好二婶二叔自然闲不住，去我祖父面前捅破了？”
“是，苏董叫了律师过来，说要改遗嘱，现在.......您今天要来医院看望苏总吗？”
“嗯，我立马过来。”苏染犹疑着问，“祖父的身体，还好吗？”
“苏董精神还不错，医生也做了检查，不用担心，我派司机去接你。”
挂断电话，苏染长舒一口气，本来请了阿姨隔一天来打扫一次卫生，今天是阿姨是要过来的。但下床时看着散落在地板上的玻璃渣，尖锐细碎，有些甚至还滚进了床底。
外人哪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呢，还是自己清理更好。
苏染小心翼翼地清理完玻璃渣，洗漱完毕出门，进了电梯，直接去了地下车库，上了给祖父开车的司机陈叔的车。
停车场的闸杆抬起，黑色轿车缓慢驶出地库，汇入清晨早高峰的车流中。
一路上陈叔从后视镜小心地观察着苏染的脸色，没看出半分异样，心下松了一口气。
多年前见到大小姐时候还是一个小豆丁样，害羞地躲在大少爷身后，怯生生地喊“陈叔”。
现下终于是长大了，外表看着柔柔弱弱，可遇到这样的大事儿，也没有哭哭啼啼，反而非常淡定，若是大少爷和少夫人还活着，应该多高兴啊！
到了医院，苏染带好帽子口罩下车，特意穿了一身低调咖色风衣，混在人群，但还是引起了导巡台护士小姐姐的注意。
“诶，她是不是那个一线女明星啊？背影感觉好像！”
“没看到正脸啊！不过你还别说，真的有可能是本人，我昨天看粉丝路透好像是在我们这里拍戏？”
“哇，真的感觉气质好好，盘靓条顺的，羡慕哇！”
“诶呀，那位可以模特出身，肯定是不一样的啦！”
医院顶楼特护病房，苏染一边削苹果一边陪着苏老爷子说话。
“您也别太闹心了，先养好身体，我还想给您削好多好多个苹果呢。”
苏染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入小碟子里，又在旁边放了一只小叉子。
苏长林接过碟子，看着眼前做事妥帖顺意的孙女，被不孝子惹出来的气一下子就散了去，笑呵呵地说：
“放心，我心里有数，要是我现在一翘辫子，你的那些个叔婶怕是能把你啃个渣都不剩，我再怎么样也要撑到，给你找到个遮风挡雨的人才能安心呐！”
听祖父如此说，苏染不由得眼眶发酸，撒娇道：“祖父您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还是不要找到这个人好了，我还是想让您长命百岁。”
苏长林笑了起来，“尽说傻话！”
老爷子向来扛不住孙女撒娇。小时候虽然大儿子明令禁止不允许苏染吃太多糖果。
但小孙女小嘴一撅，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满脸期待去掰他的手，看里面有没有藏糖果，谁能抵抗住这样可爱的孙女儿呢？
苏长林转了转眼珠，又问：“不过说到这个人，小徐说你昨天去相亲了，有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准备今天再见一面？”
“嗯，但是突然不想去了，就想在这里陪着爷爷。”
“还是要去的，现在本来就是特殊时期，若是毁约，传出去别人可能更觉得我们苏氏内乱严重，为了争产小孙女都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了。”
苏染垂眸想了想，应了声是，从苏长林手中接过碟子，放在一旁。
苏长林看着乖巧的小孙女，宽慰道：“别勉强，找不到满意的，咱就不找了。待我百年之后，你就把股份卖掉吧！以后也不用管这些腌脏事儿了，你还可以专心你的文化事业。”
“我再想想吧。”
之前老爷子就提过这件事，但她舍不得。
父母走得早，手中的股份除了集团公司的一部分，还有父母创业下的其他几家分公司。
这么多年一直是苏长林和徐俊彦在管，几年前趁东风进行业务转型，很有眼光的提前布局了新能源版块，发展不错，现在已经是行业内的龙头企业。
而老二老三不愿革新，还是死命往房地产钻，导致集团的杠杆率太高，而地产行业内某龙头行业暴雷，更是雪上加霜，导致这两年日子非常不好过。
苏老爷子拍拍她的手背，说：“好好想一下，到底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时间不早了，去吧，再去看看这小子咋样，满意的话就带来我见见。”
*
下午两点，某酒店二楼的西餐厅，正是下午茶的时间点，餐厅里还有不少客人。
苏染点了杯拿铁，百无聊赖地盯着表面的拉花，坐着等昨天的三号相亲对象，可约定时间过了，人还没到。
一身定制西装的精英男上前搭讪，自我介绍是某上市公司的副总，姓陈，今天在这里是约了客户谈合作，随即递上自己的名片。
苏染笑笑没有接，坐在角落的徐俊彦忙走过来帮忙拒绝。待人走后，他躬身向苏染解释道：“江先生路上堵车，我刚打电话联系过，过会儿就到。”
苏染点头表示理解，但实在无聊拿出手机点开社交软件。刚巧看到好友蓉蓉发来的几条消息，这个夜猫子一向下午才起，估计才看到消息，现在开始发消息轰炸了。
【不是，你那三叔真的抢公章啊？都上热搜了！我还以为是假的，点进去看了下视频，那真是你三叔啊！】
【真是无语，搞得你家股票大跌了！】
【不过苏爷爷没事吧？你在医院吗？方便接电话吗？】
苏染给她回了消息：【祖父没事，在医院养病，过段时间我带你去探望。我现在在等相亲对象，晚点给你打电话吧。】
蓉蓉发来一个猫猫表情，一只可爱的金渐层脑袋上顶着三个巨大的问号，随即又是一番轰炸。
【我没听错吧？相亲？？？】
【你相亲？？？你需要相亲？？？那么多追你的男人，你一个都看不上，说是要专心搞事业？！】
【不过对方是何方神圣啊？还要你等？这不得是个什么王子级别的？不然怎么着也得比你早到三小时候着等你啊！】
苏染刚准备回消息，就见昨日的相亲对象正往这边走，她将手机静音，屏幕朝下放在桌上，起身跟来人打招呼，“江先生。”
来人有些不客气，直接拉开凳子坐下，跟昨日瞧她一样就脸红了半边，为她挪凳后自己再入座的表现判若两人。
苏染轻轻皱了皱眉，觉得有些怪异，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对，想着应该是赶过来匆忙，所以有些.......
江先生拒绝了服务员递来的菜单，直接了当地对苏染说：“苏小姐，我就直说了，本来今天我是没准备来的，但是这个时间点毁约，怕你觉得我是我见你家出事了便跑了的小人。”
苏染点点头，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气，笑道：“我理解，我们家情况确实比较复杂，您有顾虑不想继续接触没有问题，那这件事就......”
还没等她把算了两个字说出口，对方又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但是我对您的印象很好，所以也不是非要算了。之前徐特助给我看了婚前协议的一些条款，如果能放宽一些，那这件事还可以商量商量。”
苏染明了，这是嫌摊子烂，是要坐地起价了。
忽的又想起祖父说的，希望找到一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可还有谁能真的为自己遮风挡雨呢？
在心中默默将此人pass，但一向装乖的苏染抬眼望他，摆出一副好奇宝宝模样，问道：“不知道江先生说的放宽条款是想......”
江先生见她一脸的懵懂无知，觉得自己这运气真不错，钓上个单纯的孤女白富美，可以少奋斗四十年！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提出了几个要求：“哦，这个主要结了婚，为了更名正言顺地帮你管理公司，我想要集团公司10%的股份。”
苏染心中冷笑，轻轻勾唇，挂上幼时骗糖吃时的招牌微笑，抿唇装作正在认真考虑的样子。
江先生见她如此，觉得有戏，接着放心大胆地往下说：“婚姻存续期间，除了按职业经理人给付的薪资。如果离婚的话，我希望能有一些现金补偿，三千万对苏家来说不算什么吧？”
这话一出，苏染的假笑就要挂不住了，虽还是端着笑，但余光扫过桌上的咖啡，有些蠢蠢欲动，是真的很想往对方头上浇。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没有动手，急忙用手指轻敲桌面，示意徐俊彦赶紧过来解场。
不然自己在外维系多年的人设真就要绷不住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轻蔑的声音：“三千万是不算什么，但买你这条狗就有点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