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上不断的球和身体碰撞的声音纷纷扰扰，专注于球场上的人几乎没人注意到荀晓的惊呼。

黄兴文被换下之后就一直坐在荀晓旁边，此刻转过头去看她，又自以为没人注意的将视线收回，放到不断地释放出膨胀到溢出来的强大气场的人身上。

“别担心。”荀晓转过头对着黄兴文温和的笑着，明显的被场上的气氛带起来的轻快而满腔自信的安抚他：“不会让人看低的，封序将我们的场子都找回来了。”

黄兴文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轻轻点了点头。

“LA的队长之前是教练一路带出来的吗？”黄兴文忽然问。

“对。”荀晓点点头，跟他解释说：“大概带了有三四年吧。不止萧崇，还有那个八号，九号。”

说着，荀晓将对应球服的人指给他看，“都一起打了三四年的球。最后却因为行情不太行，打不出什么好名堂，没有奖金，没有名气，没有看得上眼的资助商，为了各自的前途不得已解散了。但萧崇和唐教练的感情还挺深的。”

黄兴文静静的听着，应和着点点头：“那教练和你，你们……”

荀晓只听到了前面的，或许是黄兴文说得太小声了，又因为排球场里哨声太响了，荀晓没太能听清下面的那句小小的呢喃。

记录的笔忽然停下，有一条线忽然将黄兴文被砸下场，欲言又止，以及微小的呢喃串在了一起。她恍惚间听见了那句小小的呢喃是在问她“你们不会偏心吗？”

为什么这样问呢？

如今的长风已经从一开始到现在互相熟悉，各自配合，每个人都在细细的从各个比赛和复盘中找到自己的价值和极限。而往日的球队早已成过去式，即便LA的队长是萧崇，可LA也只是LA。

他们有新的成员，新的配合，新的教练和助教，每个人都在向前走向前看，那又为什么非要抓着过去不放手呢？

荀晓忽然想到了。

封序是个二传手啊。

长风在封序的手上就像是一个习武的将军拿到了一把顶好的宝剑，能够在往后的一次次冲锋陷阵中破开敌围，一路能过五关斩六将。那么谁又会在意一把普普通通仅仅只是刚开了刃的剑呢？

长风，萧崇，唐教练和她，以及在这场浩浩荡荡的排球擂台赛上都是往前走的。萧崇有了新的球队，长风不断进步，唐教练和她也在看着长风一步一个台阶向上远去。

兴文他……

不止这一个疑问，荀晓甚至止不住的想，那为什么封序要再签下一个二传呢？论起长风，他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作为二传，他深深知道自己队友的各项优势与劣势，作为俱乐部背后实际的掌控人，他更应该清楚如今整个行业的走向。

而且同样的，作为一个运动员，他深深的知道一个运动员的花期有多短，一个运动员对自己的职业饱含着多么热切的希望和信仰。没有人比经历过往前这么些年波折才迎来如今的封序更要懂得，做一个不再被需要的替补，究竟是怎样一个深渊。

荀晓被自己的联想带出一身冷汗，刚刚看比赛时不断飙升的肾上腺素逐渐开始以坠崖的速度冷却，她将视线重新投向比赛场地中央的封序。

封序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是那种人吗 ？为了自己的目的与利益，理所当然的占据制高点即使踩着别人的热爱与信仰，也要任性的玩弄别人，将别人困在自己的股掌之间。

任人沉沦，败落，一蹶不振，举步维艰。

**

长风对LA的第一场不出意外的赢了。

第二场时封序直接以一号位为开局打了不多不少七球发球得分，将板寸青年的脸狠狠的压在地上摩擦，几乎要摩擦的流血见骨来，用行动告诉了他——

看到了吗？你从来没有一直发球并且发这么多球过不是因为对手菜，而是你自己菜。

当然，自封序不拿出他的杀人发球后也不是没有破局之法，萧崇平日里平静惯了，而让他组织战术组织的头皮发麻，一直忍不住推眼镜的封序还是头一个。自然就较往常更加严格起来，结果换来的是封雨泽，叶京杭，陆尘非三人居然退居到三米线左右不再拦网了。

简直闻所未闻？！

哪有正经排球比赛从不拦网的？！

而要打出贴网的扣球斜线球还是容易被预防，可直线球需要的身高与弹跳力LA攻手尚未达到，最后几乎以半数的分数输给长风。

而结束后，也没再有一个人说什么“嚣张，拽，低下水准，没有意义”。

如果长风这都叫低下水准，那他们是什么？他们简直都不配打排球了！

但显然的，LA被打服了，心里还是不服的——因为这明显就是封序先隐藏实力的。郑意临走前还死死盯着封序牙都快咬碎了，封雨泽也朝他龇牙：“看什么看，再看眼和食指都给你打掉！”

陆尘非在旁边轻咳了一下，终是没有管。

LA的大部分都走了，留下的萧崇，八号，九号说要和老唐说几句没有跟着一起走。

封雨泽带着叶京杭把眼斜到了天上去，抱着胸一会瞅LA的八号九号一眼，面色不善。

萧崇去了厕所，恰好躲过了这场要和腹背受敌一样的眼神交流战。

萧崇一推门进厕所就看到了长风那位说是主攻不是主攻，副攻不像是副攻的矮个子攻手。

此刻这个主攻手已经将护膝脱掉一只露出一片青紫的淤青在腿弯。

萧崇有一瞬间的震撼。这么毒的地方的伤口，他究竟是怎么忍住愣是一声不吭的打完了整场比赛？而且在膝弯的伤又是怎么来的？打排球，打攻手位的球员根本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留出淤青。

攻手在萧崇进来之后只是冷眼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用手中的消炎药将青紫擦匀。

萧崇忽然想到了第一场的那球长平快，以及刚刚超乎一般默契的配合，作为二传的经验告诉他，这个在副攻手位的少年应该更适合打主攻，而封序这种人精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主攻位的两个主攻手实在出彩那倒是还能解释，可现实又并不是这样，那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萧崇靠在厕所门旁推了推眼镜，掌心挡住了那个满是兴味的笑，他看着江执，问他：“副攻位不好呆吧？一球接着一球只能勉强充当诱饵，在最紧急的时候封序才会把球给你。我都能看出来你最适合打主攻位，封序不可能不知道。”

萧崇笑了笑，嘴边的痣将他戏谑的表情衬得更加耐人寻味：“我说，封序不喜欢你吧。”

随着话音一落，攻手猛地抬起头冷眼看着他。

呀，戳准了。

封序敢把一球比一球险的球传给的人怎么看也不可能是讨厌，那把他放副攻位就该是“惩罚”或者是“打压”之类的，但置身于事情中心的人却鲜少有体会到这一层的。

封序的球路太顺了，萧崇不介意给他的生活添一些调味剂，当然，是味道不怎么样的调味剂。

“这些淤青封序不知道吧，为那个小孩，就是你们队的二传手撑足了面子，我们不过是打狠了一点将他换下去，封序就绕了一大圈遛我们，打压我们，不给我们留面子。”

“那是他给自己的替补吧。”萧崇将手插进口袋，说得头头是道，似乎事情就是他所说的那样：“一个替补都比你这个攻手重要，随时注意他的情绪，为他撑腰。”

“你的伤却丝毫不知，不在意你的任何情绪和价值。”

“小孩，你和封序是仇家吗？”

“说够了没有？”

江执的脸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沉了下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和萧崇提拳相见了。

“当然了，”萧崇话音一转：“我喜欢你的球技，受了伤还这么能忍，一直忍了一个多小时的人也确实少见，作为二传手，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来LA吧怎么样？”

“像封序这样自信又自大，狂傲骄纵又乱来的人——”

萧崇愣在当场，一个字都没能再说出来了。因为眼前这个稚嫩，情绪外露一看就不好惹的凶狠小少年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

仿佛只要他再说任何一句关于封序的不好的言论，眼前的人就要将他就地打残了。

不，这不是错觉。

萧崇觉得江执是真的听不了别人说封序的坏话，也是真的想打他的。

信了他说的封序讨厌他，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听他说了那些关于封序维护别人的话，甚至能忍受到他挖墙脚的言论，却依旧一言不发的在听到那些坏话时提拳来见。

封序有这么大的威严吗？以至于即使被讨厌也要维护，即使带着一看就刺痛的伤也要配合打球。

“封序是什么样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评价，管好你自己。”江执松了他的领子转身去将护膝套在腿上，临走之前冷冷斜他一眼：

“再多一句嘴，就是禁赛我也给你打出血来。”

呀，这么严重。

萧崇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漫不经心的想着，这么深的队友情……吗？

真有意思。

封序和这个攻手，都挺有意思的。

作者有话要说：萧崇：老封，谢谢你的指导，给你送个礼物

萧崇：不用客气，作为兄弟球队都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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