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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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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波。

澄澈的光影流淌进假山庭院,池中一弯银勾,随着水面轻轻摇曳。宁静的院落中,老松下,一张石质棋盘摆在小桌上。树影婆娑。

与庭中静谧相对,院前的大宅里反而热闹非常。人妖穿梭,气息混杂,交谈声此起彼伏,甚至不光人言,还掺杂着有如诵经的复杂妖语。大厅中央,一位身着西裤套装的中年女性明显是会场的主角,来客纷纷向她致意,尊称她为早乙女当家。

“白,过来。”

就在白窈礼透过庭院拉门的玻璃,好奇地打量那位女性时,忽然听得白琅唤他。白琅站在庭院的角落,靠着拉门一侧,正好能避开众人视线。这所别馆他来过多次,早乙女的集会向来从这里召开,今日特意带白窈礼避开正门,走了庭院后的小路。

他微微皱眉,视线落在白窈礼身上。那个孩子今日经过他亲手打扮,身着小纹上衣与马乘袴,眼前戴着朱笔替面,腰侧别着黑鞘长刀。他又束着纯白的长发,看起来属实与妖怪无异。

此地人多眼杂,早乙女一族又不乏通神之辈,想到此处,白琅眉头皱得愈紧。他下意识地伸手,似乎要从怀里掏出什么,刚碰到外衣,动作又停了下来。

白窈礼见他只是靠着墙,不由得歪了歪头:“白琅大人,我们不进去吗?”

白琅垂下手,瞥了一眼与宾客相谈甚欢的早乙女弥生:“不用。里面妖力太杂,令人心乱。”

白窈礼便乖乖站到他身旁,背着手立在松树朦胧的影中。

忽然,一股甘甜的气息与夜风交缠,飘入白窈礼的鼻腔。他起先以为是新花蜜香,但立刻察觉出不对:花开在院中,那香气却从室内飘来。

本能地,他抬起头,循着甜香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纤瘦、身穿诘襟制服的男孩打开拉门,踏入庭院之中。他刚一进门,那股香气立刻变得浓重,钻入白窈礼肺腑与魂魄深处。

他一瞬间被摄了心魂,眼前只见得男孩的容姿。他面容柔美,五官精致,浓密的睫毛在眼中投下一层阴影。若不是身材太过单薄,一时间竟无法辨出性别。男孩留着半长及肩的黑发,月色映照着他白皙的皮肤,简直要显现出病态的苍白。他纤细,称得上瘦弱,身子很薄。他走进庭院,双眸轻轻一动,正瞧着那只不曾谋面的式神。

白窈礼方才缓过神来,男孩已然径直来到他面前。他与白窈礼对视片刻,向他浅浅一笑。他微微侧身,不向白窈礼,而是指着松树下的棋盘。

“你能看见这里的棋局吗?”

白窈礼才注意到,树下还摆着一盘围棋。他被男孩一指,上前几步打量起来。

围棋,白窈礼实在不熟。他四肢发达,最讨厌坐着不动。白琅曾经教过他围棋的下法,他记得七七八八,到自己对局就没了耐性。

他观察这盘棋,好不容易看出黑白子的走势:“这……这场面很胶着呢,唔,这应该算……”

他神色的变化被男孩看在眼里,就在白窈礼拿不定主意时,男孩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莫非能看到完整的棋局?”

“诶?这……应该是看到了吧?”白窈礼看看他又看看棋,“什么叫我莫非能看到……”

男孩没有追问,只是依旧望着他:“能请你告诉我,是黑子还是白子获胜了吗?”

“是黑子哦。”白窈礼拿定了主意。

“这样啊,谢谢你。”男孩向他投以一笑,他的笑容永远很淡,比起嘴唇的变化,更多是眉眼之间情愫荡漾。

白琅抱手靠墙,凝视着与白窈礼交谈的那个男孩。正欲说些什么,就听见身旁一阵熟悉的矫健的脚步声。

早乙女弥生不知何时撇开来客,她来到院中,将男孩揽到自己怀里:“如何?我们家千春的味道,你一定很想吃吧?”虽是玩笑口气,可说这话时,她视线正盯在白窈礼身上,仿佛能将那副替面刺穿,直指他眼底深处。

白窈礼被她问得没头没脑,有些奇怪地晃了晃脑袋:“我只是觉得他闻起来很香。”

弥生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她牵起千春的手:“走吧,我们给你白琅叔叔拿东西。”

白琅立起身子随她出门,白窈礼跟在他身后,刚走了两步却被白琅伸手拦下。

白窈礼正觉得不解,白琅环视会场,果然在那谈笑的聚会中望见了松下凉的影子。他偏头示意:“白,去和他一起,等我回来。”

白窈礼虽有些失落,又担心他危险,可白琅的命令他一向顺从。于是在弥生的注视下,他跑到松下凉身边,只留白琅与弥生母子站在玄关的楼梯前。

“走吧。”见白窈礼安顿下来,白琅这才对弥生道。

弥生挑眉:“你可真护着他。别说式神,我都没见你对人类这么爱惜。”

白琅发出了一声浅浅的鼻音,像是叹息,又好像无法否认。他跟随弥生上了楼,千春则偎在弥生身侧,乖乖地叫她牵着手。

大厅里的喧闹,一进二层便纷纷淡去。楼上安静得有些肃穆,走廊深处,两只身穿无文白绢的式神立在门口,向东便是独立的客房。弥生将白琅请进房内,房间正中静静躺着着一只檀木长盒,一位巫女装束的除妖师正跪坐在前。她身后,隐约可见一个半透明的影子,竟是面目苍白、青年男子的模样,想必便是侍奉她的式神。

弥生一行来到房中,那除妖师主动膝行让出几步,侧跪到木盒旁边。千春此时主动松开了弥生的手,他双膝跪坐到木盒前,却没有其他动作。白琅从怀中取出那龙神的簪花,弥生这才点头。千春笼了笼袖口,将手缓缓地覆在盒上。

他双睫微垂,唇齿轻动,一串模糊而轻快的音节从他口中流淌而出,他声线带着孩童的稚嫩,令咒文也恍若吟唱的儿歌。字节在空气中跳跃飞舞,木盒之上流光穿梭,汇作咒术纹样。封印结界随着他的诵念层层开启,直到七层结界一一消散,这才光华收敛。

终于,啪地一声轻响,最后一道结界也在白琅面前打开。千春的吟诵恰恰停息,那串轻快的咒语收了尾音。他轻轻抬起盖在盒面上的双掌,弥生坐在一旁,将木盒推给白琅。

“按照约定,这是暗露神的神器,”弥生眼睛向白琅一动,“现在去除结界,我借你七天。七天以后,不论任何情况,都必须将神器归还到盒中,否则天罚发作,我也难救你。”

白琅接过长盒,打开盒盖,一只细颈琉璃瓶微光潋滟。他将木盒收进怀里:“多谢早乙女当家。那么,就此别过。”

说罢,便径直起身,推门离去。弥生并不阻拦,任他出了客房,脚步声渐远。末了,她笑吟吟地揉了揉千春的头发:“那只式神你见到了,觉得怎么样?”

千春稍稍低头,思量片刻,语气似乎有些踟蹰。

“他身上妖力很强,人也好像很有趣。但是……可能是我多心了吧,总觉得他的气息,和白琅叔叔的缠绕在一起,和他们待得久了,甚至有些难分彼此……”

白窈礼蹦到松下凉面前的时候,他正同年轻的除妖师说笑。

“那家店我知道,确实很不错。你去过银座顶层的咖啡馆吗?他们的玻璃露台,眺望街景格外漂亮……”

“嗨!”

松下凉巧言正欢,忽然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壳,一下子撞没了他的思路。面前一只白发妖怪,不知轻重地竟然跑到他松下家主面前来。

白窈礼和他打完招呼才意识到哪里不对,自己戴着替面,这小子理应认不出来。松下凉陌生的神情印证了他的猜想,白窈礼只好重新自我介绍:“啊……那个,我是白琅大人的式神,他去办事,让我先来找你。”

“式神?”松下凉一愣,转而低声自语,“除了那家伙,他还有别的妖怪吗……?”

一旁,本和他相谈甚欢的年轻除妖师,见来了外人,当即识趣地打发几句离开。松下凉瘪瘪嘴,一副失落的表情。

白窈礼摸得门儿清:“你又在勾搭别人了对吧。”

松下凉正色道:“什么勾搭,工作!谈工作的事,能叫勾搭吗?”

白窈礼假装附和地点头:“没错,工作嘛,松下家主的工作,就是和妖怪勾勾搭搭,和除妖师勾勾搭搭……”

松下凉被他一时带跑:“对啊,工作嘛……等等,你瞎说什么呢!”

说到此处,松下凉怀里的贝儿忍不住笑了出声。她目光将白窈礼扫视一番:“看来白琅和你说了很多我家主人的事情?”

这些事白琅起初提过,可后来的都是白窈礼自己亲眼见的。他也不知怎么接茬,只好挠挠头说:“差不多吧。”

松下凉对这不知轻重的妖怪有些没办法:“算了……你真的是白琅的式神?身上也确实有白琅的味道,那就先和我在一起吧。白琅让你来找我是对的,像你这种妖怪,不能独自待在这种集会上。”

言辞间,有那么一瞬,松下凉的眼瞳变作翠绿色的竖瞳。贝儿当即严肃神色,低声提醒:“主人。”

松下凉本人也察觉到异样,他强压下从体内蹿出的妖力,向白窈礼使了个眼色:“我们换个地方。”

他做得神神秘秘,但白窈礼却知晓缘由。果然,一到无人的走廊,松下凉就掏出一只漂亮的细长烟管。贝儿替他点了烟,送到唇边。

“这样,能好些吗?”她捧着烟,待他深吸几口,拿得稳烟管才放手。

松下凉低垂睫毛,点点头。烟雾吞入肺中,气息方才安稳。他睁开眼,眸子深处残存着妖冶的余光。

“这么失态,让你见笑了。”松下凉望向白窈礼,他那副滴水不漏的微笑重新挂回脸上。

白窈礼早就见过,自然觉得无妨。他摇摇头,顺口说:“你放心抽,我对这个烟没事。”

松下凉的眼睛微微张大了一下:“你……还真是了解我啊。真奇怪,好像早就见过面一样。”

“该怎么说才好呢……”白窈礼岔开话,“不说我了,你今天来干什么?”

贝儿似有些不快,提高了声音:“对我的主人,松下一族的家主,连敬称都不用吗?真是丝毫不懂礼数啊。”

“诶?那个……”白窈礼被她这样一讲,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好好叫过松下凉的名字。该如何称呼,心里一时没了底。他试着说:“那……松下,唔,家主先生?”

松下凉笑了。那副笑容带着饶有兴致的玩味,在白窈礼眼里,就像把自己关进地下室那天一样恶心。松下凉用指腹摩挲着烟管的金纹:“你就像他们一样,叫我凉吧。”

“凉……”白窈礼念着他的名字,他忽然觉得,面前的松下凉对自己,就像自己对他那般熟悉又陌生。他第一次这样称呼他,或许是过于和善,或许是过于亲昵,他竟莫名有些忸怩。

听他称呼自己,松下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就好。你不像那个死小鬼,天天对我乱叫一通。”

说谁是死小鬼呢!要不是戴着替面,白窈礼真想把他一顿爆锤。

松下凉倚着墙,看烟雾散在风中。体内的躁动逐渐平息,但感官还十分敏锐。抽罢几口,他向白窈礼偏过头:“嗯?你还见了早乙女家的小儿子吗?身上残留着他的妖力呢。听说他对妖怪十分美味,不知是真是假?”

“十分美味?”白窈礼回忆起弥生说过的话,“我倒不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贝儿先开了口:“那可真是,人间极品啊。”

“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

第二句来自松下凉的肩膀,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白窈礼颇为疑惑地探过脑袋,这才发现,在松下凉脖颈后面盘着一条极细小的白蛇。那蛇通体纯白,体长约有六七寸,纤细轻盈,细看才知,它头上还生出一对小小的莹白鹿角。

“啊,”松下凉伸出手去,小蛇便缠到他腕上,“这位是我的式神,雪之介。”

“雪之介?!”白窈礼没忍住惊呼出来,看着松下凉和贝儿奇怪的眼神,他赶忙咳嗽了两声,“呃,内个,我听说你的雪之介是一条白龙啊。”

“不光无礼,还十分无知啊。”雪之介挺起上半段身子,“我形态各异,变化随心,外表不过躯壳,有何重要?”

雪之介正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说教,忽然看见一个巨大的手指头逼了过来,对准自己脸猛戳了一下。

“啊!”雪之介被戳得险些翻倒,甚至有些头晕眼花,“你干什么!”

白窈礼:“诶嘿,没忍住。”

不愧是白琅的式神,真是一样手欠啊。松下凉在心底默默感叹。

一行人说说笑笑,松下凉的烟草不觉也抽了半袋。那附身的式神,气息已然十分柔缓,得到压制。松下凉收了熄了烟,试着舒了口气:“嗯,应该没问题了。早乙女家都有神力加持,它也比平常更安稳,我们回去吧。”

白窈礼算了算时间,想来白琅大人的事也该办完了。他与松下凉同行,正往会场走去,刚一转角,一股漆黑的妖力裹挟寒风,毫无征兆地向他扑来。

白窈礼本能地侧身闪躲,这才发现那黑影的目标不是自己。黑影与他擦肩而过,浑身煞气竟直指松下凉的咽喉。

白窈礼制止不及,只得大喊:“小心!”

松下凉还没动作,贝儿已抢先一步挡在他面前。她抬起手臂,邪怨异常的妖力霎时迸出,居然将那黑影生生逼退。眼看着黑影飞蹿逃离,贝儿这才缓缓放下衣袖。

“真是的,佐藤那疯子,要什么时候才肯罢休?”她话一出口觉得有些不妥,这陌生的式神还在旁边。但眼下贝儿没有演戏的心情,她抓过松下凉:“凉!你有没有受伤?”

松下凉被她揪得有些喘不过气:“我,我没事……倒不如说你刚才的妖力才比较吓人……”

贝儿抓着他瞅了半天,确定没问题才松开手。白窈礼忍不住偷偷侧目,印象里贝儿总是小鸟依人的乖巧模样,松下凉则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主人。他一向以为他们与自己和白琅大人相似,但现在看来却好像并非如此。格挡在松下凉身前的贝儿,和被贝儿护在身后的松下凉,少了那层华丽的壳,比往常真实许多。

贝儿拍拍振袖:“别放松,那老头子……我是说佐藤家主出了名的固执,肯定不会只找这一次麻烦。”

话音未落,四人身后当即袭卷一阵刺骨寒风。那黑风果真是犬神的影子,漆黑犬神咆哮着向松下凉扑来,凶狠异常,尖牙毕现。

“滚开!”贝儿的动作比声音还快,白窈礼只听见她狠狠地咒骂一句,紧接着便是砰地一声闷响。贝儿这次毫不留情,妖力凝聚如钢,借犬神飞扑之力撞向它的下腹,生生将它拍在墙上。

负伤的犬神呜咽一声,化作黑影低头败逃。贝儿这才吐了口浊气:“明知打不过还来挑衅,真没劲。”

雪之介趴在松下凉脖子上看热闹:“像你这种妖怪,妖怪见了都得发憷。”

贝儿耸耸肩:“走吧,我们回大厅。大庭广众之下,看他还敢不敢来。”

松下凉悬着的心也放下来,忽然,他眉头皱紧,顿住脚步:“等等!不太对劲……”

贝儿回身:“怎么了?”

“我记得,那次之后,他一共有三只犬神……”松下凉神情愈发凝重,“刚才只来了两只,另外一只……在哪?”

众人环视之时,一声巨响伴随着断裂的杂音,正正从大厅方向传来。一股强大的术法砰然炸裂,整座建筑都仿佛随之震颤。

弥漫开来的妖力,白窈礼再熟悉不过。他心骤然提紧,向大厅拔腿疾跑:“白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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