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盛星前一天晚上又没睡好,下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二十了,好在没人管,他也不怕。
下来正好看到徐青瑄站在公寓门口,安安静静的,目光盯着远方。
虽然不是领导,但盛星还是有种上班迟到被抓的感觉。
他窝着处理工作,过了大半天,看到徐青瑄还没走,干脆掏出书来看。
不过睡眠不足的影响实在太大,他只是看了几分钟,就开始哈欠连天,连徐青瑄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都不知道。
徐青瑄:“在看住宅设计?”
好听的低沉嗓音直通耳底,盛星立马清醒几分,然后才意识到这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有点惊奇的看着徐青瑄,“徐先生也看这个吗?”
“略懂一些。”徐青瑄说完,又补充道:“刚好从事这个行业,每天都和设计师打交道,有时候可能还需要亲自设计。”
盛星眼底的惊奇愈多,他单看徐青瑄的模样,认为这人就该坐在高楼大厦的办公室里,每日提笔就是给百万合同签字,或者坐在会议室里,听手下人侃侃而谈,而他只负责做最后决策。
没想到徐青瑄竟然和室内设计搭边,看样子还很懂。
盛星正好有几个问题找不到解答,机会难得,干脆厚着脸皮讨教。
现阶段他连设计边都摸不着,放在平时可没有这个机会,能和行业内的前辈讨论问题。
徐青瑄不吝赐教,语速缓慢和坚定,只三言两语就解决了盛星心底苦思已久的难题。
盛星认真的听着,不过还是会时不时打个哈欠。
徐青瑄答完问题,“很困?”
盛星有点不好意思,“是有一点,晚上有点失眠。”
徐青瑄问:“看过医生之后,还是没有什么改善吗?”
盛星摇头:“短期内难改善,兴许过一阵就好了。”
徐青瑄点头,视线继续落在问题上。
这一解答就是半个小时,盛星受益颇多。
他想,如果以后也可以找徐先生问问题就好了。
徐青瑄看出他的想法,主动开口:“以后如果还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盛星眼底明亮,虽然乐意至极,但还假意客套一下,“真的吗,会不会太叨扰您?”
徐青瑄:“不会,不过你想从事这个吗?”
盛星嗯了一声,“我想干这一行,如果不是出了意外,现在应该已经入职半个月了。”
徐青瑄想起孔庆平做的好事,转移话题,“听孔庆平说你是s大毕业,成绩还不错,英宥上半年在s大招过实习生,怎么没去?”
盛星神色暗淡一瞬,“刚好家里有点事情,错过了,您是在英宥上班吗?”
徐青瑄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家里?
他记得盛星是孤儿,家里出事应当指的是孤儿院。
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没有发现?
这里面兴许有点事情,他需要去查一下。
徐青瑄走后,盛星拿着书继续啃。
解决了几个心底的难题,他觉得看书都轻松简单了几分。
不由得心底默念徐先生真是好人,下次还找他!
……
十五号。
卫蓁没下楼找盛星闲聊,孔庆平从早上开始擦拭自己的小壳,徐青瑄也没出去上班,在房间里打坐,等着晚上到来。
酉时末,也就是六点五十左右,另一人急匆匆赶来,把摩托车开进房间,然后一头扎进后山,开始摩挲爪牙。
正戌时,最后一抹霞光落幕,几人同时落于后山道场内。
此刻天色将黑未黑,万物朦胧,天边一轮月盘开始散发莹莹辉光。
几人吸收月华,手上不停结印,动作交错无声,连呼吸都不可闻。
也不知过去多久,法印结成,几人从闭眼状态中醒来,又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将手中印打入地底。
至此,每月十五需要完成的事情,才算结束。
……
盛星觉得自己的身躯仿佛在被一点点唤醒。
不过他心态很平静。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不然也想不到会有什么方式,能以第三者的视角看到自己的身体。
他想,除了幻听和梦游,还会有什么呢?
突然,他看到一些微弱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一点点落入自己的身体内。
一瞬间,他感觉身体变得轻盈,连日来的困倦一扫而空,连呼吸轻快不少,甚至感觉一拳下去能打死林黛玉!
盛星:好家伙,这次梦到自己无痛修仙了?
还挺新鲜,他打算继续看下去。
光点落入身体的时间很长,持续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直到盛星的身体里再塞不下一点,那些光点才落下去,这小小的空间重归黯淡。
视野黯淡了,听觉却变得灵敏。
盛星听到别人的呼吸声,鸟类煽动翅膀的呼呼声,类似猫咪舔舐毛发的声音,还有连续剧的声音,里面的女主在大喊‘我是不会从了你的’,然后呜呜怪叫起来……怪的,盛星听得津津有味,决定就留在这里听电视剧。
……
一觉醒来,盛星梦到夜里光怪陆离的一切,摸了摸眼底的黑眼圈,心如死灰。
这下好了,潜意识又在给他发送不好的脑电波。
晚上做梦的内容,都从唯物主义的幻听梦游,过渡到修仙了。
而且那种怪异的充盈感还在,他觉得自己很困,但意识相当清醒,连下楼梯都是蹦着走的,轻盈得像一只鸟儿。
但他高兴不起来,总觉得这是潜意识在给自己发送最后的警告,就如同回光返照一般。
下了楼,处理完工作,盛星趴在桌上思考不打工的后果。
第一,没钱。
第二,没钱。
第三,没钱。
偏偏钱是最重要的东西,偏偏他没有家,没有自己的房子,没有办法停下来。
一时间不工作还行,但以后呢?
他二十多了,没有哪个孤儿院能接收这么大的孩子。
再等等,盛星烦躁的挠挠头发,告诉自己再忍忍,好歹等到二十号发工资。
到时候看看钱够不够,实在不行去找师兄救济一段时间。
电话铃声响起,盛星接通电话,维修师傅来了。
他平复心情,给901的客户发了消息,得到回复的同时,维修师傅……们,也到公寓里面了。
盛星看着眼前一溜四个维修师傅,他们普遍身高不高,身材略有些臃肿,再穿着统一的服装,带着红帽子,很像复制粘贴的马里奥,还是四个。
维修师傅们放弃电梯,一溜烟走上楼梯。
没多久,电梯停在一楼,里面走出一位高大强壮的男人来。
盛星抬眼望去。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条粗项链,往上是一张略带着凶狠的容貌,粗黑的眉毛自然挑起,便带了几分来者不善。此人左耳戴了一只黑色耳钉,蓬松的锡纸烫发型下,夹着一熘小尾巴直发,还心灵手巧的编了一条小辫子。
有点像rapper,也有点像社会上收保护费的大哥大。
整个人就是,又凶又潮。
总之看起来不太好惹。
盛星得出结论。
眼下,这位这位疑似大哥大的rapper挑了个眉,笑嘻嘻的开口,“就是你这个小东西,半夜把宣传海报贴我门口是吧?我还以为这次回来还在呢,没想到摘了。”
表情笑嘻嘻,语气轻松随意,盛星却觉得句句都是警告。
他知道海报,他就是901的住户?
而且——小东西,他在这位壮汉的眼中,居然是小东西。
昨晚他做梦觉得自己能一拳打死林黛玉,没想到今天自己就会成为这个林黛玉。
盛星只能道歉加尽力解释,“对不起,我那天晚上梦游了,莫名其妙就把东西贴您门口,我不是故意的,第二天发现之后就撕下来了。”
白野挑了挑眉,“梦游?”
他还担心这次骑摩托车回来又被逮到,本想倚老卖老让阵灵放自己一马,没想到这位小阵灵张口就来一句梦游。
白野不常在这边,也不爱操心这些事情,平时满世界乱跑,只有每月十五的时候会回来一趟。
从盛星被找回来到现在,他最多也就知道盛星这个名字,还有那次孔庆平在群里@所有人,不能在阵灵面前暴露异样。
他有些迟疑,往‘顶天立地’小组里发了条消息。
白野:这小东西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粒上凰:是的,你嘴上把点门,别吓着小星星了。
白野:ok
白野收拾好表情,猜测盛星是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但是还没完全融入,所以才会发生那天晚上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倒是不难解释。
天汀园下面有一道存有五百年的聚灵阵,五百年来庇佑阵中仙妖灵气不绝,灵体不散,被视作末法时代最后一道保命符。
这道聚灵阵在漫长的时光里生出灵智,又在二十多年前降生之时离家出走,从此封绝气息,无处可寻。
阵灵不在,聚灵阵失了核心,渐渐失去了效用。
可阵灵一旦归位,这底下沉寂了二十余年的大阵自然迫不及待想要融为一体。
整个天汀园都在聚灵阵的覆盖范围之内,从地底直通一重天,管他是几层楼,在阵灵这里都是一样的。在他的地界上开摩托车乱创,自然容易激怒他。
然而此时的阵灵尚未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主场,还当自己是个普通人。
所以哪怕被气得元神出窍,也只会用贴‘电动摩托车禁入电梯楼房’这种海报的方式,来谴责自己的行为。
有点好笑怎么回事。
白野忍了又忍,心想幸亏还没融入,要不然就是冲进来把自己打一顿丢出去了。
打不打得过先不说,但惹怒了阵灵,以后聚灵的时候唯独不给你怎么办?
盛星看壮汉住户久久不语,脸上闪过各种奇怪的表情,混在他那张凶狠的脸上,实在恐怖。
他心底慌慌,心想只是一张海报,这位壮汉不至于为此要打自己一顿吧?
思及此,盛星再次道歉:“真的很抱歉。”
说完,盛星偷偷用目光打量白野。
意料之外的,白野居然笑了。
白野:“没事,别这么害怕,我又不吃人。贴海报而已嘛,小事情。只要你不是破门而入,贴我脸上就行哈哈。”
贴我脸上也没事的。
白野想,人在屋檐下,我很会低头。
盛星缓缓松了一口气,心底那股不安终于落下。
他甚至觉得这个客户也没有长得那么叫人害怕,还是挺好打交道的。
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那您刚刚在想什么?”
白野含糊了一下,问:“我在想你是怎么做到,在梦游的时候楼上楼下跑那么利索的,是坐电梯下去的不?”
盛星回忆了一下那天早上起床时候的状态,腰酸背痛的,应该不是坐电梯。
走楼梯上下九楼,他是真有点本事的,这都没累醒。
盛星把自己走楼梯的猜测说给白野听,白野笑得弯了腰,似乎从没听过这样的笑话。
什么走楼梯,分明是因为第一次元神出窍不熟练。
盛星尴尬的抿唇,只想等白野快点笑完,然后让他走,他已经够丢人了。
白野:“挺好的,人生多了一种经历,以后想起来也会觉得有趣的。”
希望以后阵灵知道自己元神出窍的真相之后,还能笑得出来。
……
笑够了,白野便转头去后山,打算找个林荫再睡一觉,这一大早为了腾地方让人修房子,他连觉都没睡好。
而告别看起来很凶但笑点很低的901壮汉住户,盛星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午,维修师傅们离开,走的时候递给盛星一封信,拜托他把信转交给901的住户。
信件封着口,盛星好奇的看了一眼,然后给901的住户发了消息。
此时的白野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收到信息时挑了挑眉。
这些老鼠精胆子小小,调子高高。
不敢找自己直接拿材料也就算了,还得爷亲自给他送转交站去。
算了,这些小玩意不禁吓,还是走一趟吧。
他骑着自己拉风的摩托车,芜湖一声,就窜出了老远。
依稀记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说了,但一时想不起来,白野干脆甩了甩脑袋,把这件事彻底抛在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盛星:在我头上开摩托车,全部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