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的侯爷很快就活蹦乱跳。
一行人干净利索,整装待发准备入山。
出发前,同太子一起整夜没睡好觉的少宇在马厩喂马时看到沈泽月连夜勾搭上了驿站老板的女儿,小声嘟囔了一句:“昨晚那雷怎么没把他给劈死……”
“同人不同命咯,谁叫人家正巧不在房中,”班故靠在柱子上,啧啧摇头:“红颜薄命,但能救命啊。”
“侯爷不怀疑他?”少宇问他。
少宇出身根正苗红的清白世家,哪怕沈大人竖着耳朵能听到他说话也从来不带怕,嘴上没个把门的。
不过正对班故的脾气。
班故悄悄对他说:“不瞒少将军,沈大人说我手生的好看,可你家殿下不让旁人碰我手,他肯定是由爱生恨了,俗话说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侯爷,侯爷侯爷,”少宇听不下去了,“快歇歇吧,这房子都劈上天了,您就别翘尾了。”
班故:“你这话说的……”
少宇:“殿下来了。”
“咳咳。”班故尾巴一夹。
太子不是从楼中来,而是从林子里来的,手中削着几根竹片,想必是路上太无聊打算干点什么打发时间。
后面的路就不能骑马了,太子给了驿站老板半袋银子让他们修葺房屋顺便照顾这几匹马,一行人又上了路。
面前是崇山峻岭。
少宇拿着羊皮地图走在最前面。
他们这两日要翻过这座山。
介于昨夜被刺杀和雷劈的阴影,几人特意挑了视野开阔的水岸赶路,而非便于杀手藏匿的深林。
一路上班故寓教于乐,从天地山川说到花草树木,再到鸟兽鱼虫乃至灵宠祟兽,没完没了地给班何授课。
吵得沈泽月采野花的心情被这种“世家味”的长篇大论消磨殆尽,抱怨道:“我说侯爷,您就别好为人师了,小何公子从小生在鬼森林里,山丘地势一草一木比你还熟好不好?”
班故冲少宇一个眼色,少宇立刻把这人给拎走了,落了一地小野花。
班故举着刚采摘的珍惜草药,继续长篇大论:“咱们方才说到哪了……”
却见班何视线时不时飘忽一旁。
在太子身上。
只见一上午过去,太子仅凭一把小刀、十几根竹片和拆散的麻绳,就做好一把精细复杂的袖剑,只差几根箭矢。
一旁的承皇阁护卫边给他家殿下扇风去热,边跟另一个负责当移动置物架的同僚感慨:“殿下手好巧。”
班故定睛一瞧,不屑:这有什么好看?还不都是我教的。
他和太子小时候住在山上,那时候天下还在大乱,山外出不去,山里又没什么玩的。正巧班故的舅舅一次入山中“看望”他和阿娘,曾给他带过一本奇门遁甲的书,上面都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暗器制造图,他便研究了起来。
但由于工具有限,材料也少,那书被班故翻来翻去也只能做出一种暗器。就是用刚削下来的竹片,经历淬火、弯着等复杂步骤制作的“绿竹袖剑”。
“绿竹袖剑”和普通袖剑不同,杀伤力巨大,但需要高超的手艺。
他那时做出的第一副“绿竹袖剑”给了那时练功比武总是输给他的小太子,正好在一次敌军奸细渗透进山中试图残杀楚军家眷时救了小太子一命。
从此班故便把“绿竹袖剑”的图纸也一并相赠,因为这种暗器有个缺点,那就是只有三发箭矢的蓄力是足的,一旦超过三发,杀伤力就会接连砍半。
所以这种袖剑也叫做“三板袖剑”。
班故凑过去拾起太子已经削好的箭矢,其上锋利的尖和倒刺上还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锯齿,这要是扎进肉里拔都拔不出来,非得把肉挖出来不可。
“殿下,侯爷,前面有一片阴凉处,”这时,少宇用地图遮着越发毒辣的阳光,“咱们歇脚吧,也吃点东西。”
“好。”太子没有抬头。
班故扔了什么劳什子的珍惜草药,也投入到了暗器制作中。一直到少宇口中阴凉处,他仔细观摩那把袖剑,感慨太子手艺真是比他当年好多了。
终于,最后一把箭矢做好。太子将三支箭缠成一团,抬头,冲班何挥了挥手:“小何过来。”
班何不知为何有点怕这个太子。
迟迟没有动作。
班故推了推小何:“你太子哥哥叫你呢,快去。”班何这才上前。
“伸手,”太子话说的不太友善,动作却十分妥帖地将袖剑绑在了班何的手腕上,还在他腰间挂上了那三支箭矢,“第一份礼物,可喜欢吗?”
班何明显很喜欢,但是他紧张,说话都结巴了:“多、多谢殿下。”
太子送完礼物,就要开始提条件了,仍旧不友善:“你既跟我们来了,哥哥们就不能让你出事,你身手好我知道,但如果要入矿山,你不准跟进去,这把袖剑前三发最强,送给你防身。”
班何不敢反驳,点头。
班故算是看明白了,怪不得弟弟对他总是不屑的态度,动不动不理人,原来这小子是吃硬不吃软,欺软怕硬!
班故在一旁“诶呦喂”一声,酸道:“我还以为这把袖剑是给我的呢……”
太子从不在外人面前对他开屏,此时也只是一副玩笑的样子:“你若是喜欢,我再做一把就是。”
“不敢劳烦,”班故站起来要去河边,“我去捉鱼,少宇,生火。”
少宇:“是。”
河岸水清,看样子不深,班故随意提着太子佩剑就去了。自他那把“三寸”挂上悬崖后他再没打算找回来,从此太子的佩剑就成了他的佩剑。
他丝毫没注意太子也跟了上来,行到岸边弓腰把鞋一脱,裤子一卷才看到身后有人,这人目光正落在他脚腕上。
他脚跟上方有两道长长的疤。
这两条疤是当初他被抓去承皇阁酷刑被废武功又挑脚筋时留下的。太子每次交合前都会细细地吻一遍。
班故继续上绑衣物,见太子将他的鞋拎在了手上,并没有下岸的意思,嘴里却在喃喃:“使唤我手下倒是顺手。”
“不敢使唤你啊,”班故一笑,双足踏进清凉的水中:“你不下水吗?”
“不了,”太子还不忘提醒他道:“你手上有伤,当心些,别沾水。”
“知道了。”
太子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看就是被昨晚的事吓着了,怕他在河岸边捕鱼时再出点什么事。
但班故也不是没想过这河中会有危险。不过他更熟悉那群刺客在水中行刺的手段,无非就是在沙子里埋机关,一整个把他串糖葫芦,或者在附近放生个什么蟒蛇鳄鱼食人鱼的祟兽。
所以班故虽然行路十分小心,却并不害怕,每走一步都用佩剑在前方开路,警惕着四周,很快就到了深处,岸边的水流平静,正好没过他一半小腿。
并没发生什么情况。
这边一水都是黑色大鲤,捕鱼他在行,很顺利就叉到一条。
可正当他往回走,脚下忽然传来微微的刺痛,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不过河沙中常有上游冲刷下的碎瓷片,他也没当回事,将鱼扔给太子,又转身捕了两条,没半晌便“解甲”打道回府。
少宇这边也已经生好了火。
班何搬了几块石头做烤架,两个承皇阁的护卫也没闲着,一人抱了一捧柴火,一人手提一只野兔回来了,只有沈泽月岁月静好,爬上树摘果子,但他够不着,又胆小,最后坐在高处吹风。
一伙人活像出来春游的。
但班故回来以后却忽然觉得天气燥热起来,整个人闷闷的难掩困倦。
太子看他脸色不好,替他把脉,并无不妥。他说许是他身子虚的毛病又犯了,便没参与炙烤,一直在乘凉小憩。
等见少宇烤好了鱼他才起身往回走,却在恍惚间听见个声音叫住他:
“哥。”
班故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蓦然转头,真的是小何:“……你叫我什么?”
“你脚怎么了?”班何就站在他身侧不远处,刚刚从河边打水回来。
小何叫他哥了?这还是小何头一次叫他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班何只重复:“我问你脚怎么了?”
脚?
他余光中见另几人此时也看了过来,紧忙回忆道:“哦,方才被河沙里的碎瓷片划伤了,不打紧。”说完这话他才隐约觉得脚掌是真的很疼,扎心的疼,说实话根本不像划伤的感觉。
他动了动,竟然还有点麻。
只见班何将手中的水壶递给慢步而来的太子,说:“那鱼不跑也不躲。”
太子看着水壶。
“殿下尝尝。”小何有说。
太子不明所以,只好照做,仰首抿一小口河水,微微皱眉。
班何嘀咕道:“这么明显的事。”而后懒得多说一句,便径自走了。
太子这个半吊子大夫这才尝出河水中有竟然一种青涩味道,掺杂着微微玫香,很明显是被人下了药。
“是‘遇血枯’。”太子说。
“遇血枯”是一种很特别的毒,平常并无奏效,吃下去也没事,但若是遇见伤口从血液中进入人体,便会迅速发挥作用,很快让人晕厥致死。
他居然犯了这种疏忽!
话音刚落,只见身边的班故直愣愣向后倒去。太子一惊:“小故!”
……
……
……
好在下毒这法子对班故来说,本身就是一场闹剧。这场晕厥很快结束了。
班故恢复意识的时候正背靠青树,坐在一棵瘫倒的树干上。
树林里阴凉清爽,鸟鸣虫鸣之声听的人心情愉悦,空气也格外清甜……只是他右脚正光秃秃地晾在外面喂蚊子。
他醒来后先自嘲低笑了一声。
好家伙,好家伙。
一天昏了两次,还是在太子眼皮子底下,真是好家伙。
他缓缓扭头,见那吸血的蚊正子坐在他旁边,手里撕扯着包扎用的布条。
太子这两日情绪起伏太大,睡也怕醒着也怕,脸上的肉都僵了,听见班故的动静竟然没有半分情绪:“醒了?”
班故见太子嘴角还挂着血,活像鬼森林里的“嗜血怪”,这次也不装什么小产孕妇了,伸手想替他擦一擦,伸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血更多。
由是虚晃一下,将布条扯过来自己包扎,包着包着又想起到自己是脚受伤的,有些惊讶地看向太子:“你,你……”
太子见班故单手不便打结,弯腰仔细替他系好:“你昏倒后又来了一波刺客,已经被少宇他们打退了。重伤了那个承皇阁的,另一个送他回去了。”
班故:“……”
“也不见你身边那个刀麻子出现,你养他干什么用的?”太子问。
“他……”班故缩了缩脚,“我叫他先去‘山门’了,有些事……”顿了顿,他没忍住追问:“你,你真的用……嘴?”
“嗯。”太子道。
太子这表情也不知什么情绪,好像无奈,又好像生气,又好像无所谓……
班故有些难堪,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只能受着:“那……欠你一次。”
“欠我次什么?”
“……随你。”班故将鞋子套好,他心里更加过意不去。这可是太子!
当朝太子!
居然就这么帮他将毒液吸了出来?
他简直想象不到那个画面。
“不必了,”太子站起来,蹲在他身前还作势要背他,“‘遇血枯’对你来说算不得毒,顶多让你昏睡一会儿,我将毒弄出来一些你才醒的快,不算我救你。”
班故记得太子胸前好像也有伤,犹豫了一会儿,没动。
“上来,”太子拍拍肩膀,“我这样蹲着反而更疼。”他这才抱上去。
他好像听见板着脸的太子偷偷轻笑了一声,抱得更紧了。
这林子深,想来太子带着他走了很远,回去的路会有些长。
深林静谧,蕨丛葱茏,日照透过摇曳的树叶朦胧地洒下几块亮斑,两个人气息离得很近。思绪也是。
不知走了多久,班故觉得无聊,故意乱动了两下,太子脚下一个打滑,扯的伤口痛,轻声斥了他一句:“别乱动。”
“诶,上次是我背你的,”班故附在太子耳边说:“上次这么走山路是什么时候,还记得么?”
太子想了想:“七岁。”
“差两个月,”班故说:“你非要掏山崖上的鸟蛋,我去给你掏,不小心摔下来了,你怕砸着你就往边上躲,结果我滚到了草丛上,你笨手笨脚的摔断了腿。”
“……明明是你想掏鸟蛋,”太子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种颠倒黑白的人,“而且我是去接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给孩子一个收藏吧!!!
写的真的辣么差嘛呜呜呜呜呜没流量也没收藏更没评论!!!(发出狼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