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变成了憋屈，苌楚只差没被人的眼神噎得吐血身亡。
世人所言，长的过于好看的人，别人就连对他生气，都会觉得是一种罪过，更何况如今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苌楚一时间怨愤憋屈不已。
“妖孽你既处理不好？为何不告诉我真实情况？！”还把自己搞成这般凄惨模样，你老人家不是最爱干净了吗？！
苌楚强忍着不咬牙，问道。
凤兮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她已经长大了。”
啊这……
苌楚想过其他回答，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凤兮居然会觉得人已经长大了。
他真的一口血差点没呕出来……
明明小薇兮还刚刚只学会走路和吃饭…话都还没有说利索…
终究还是吐不出血，只能压着自己内心的烦躁和郁闷。谁叫自己要放下孩子一个人离开。
苌楚一把揪起凤兮的破洞袖子，“妖孽你看看你照顾的，这都成什么样子了……我离府前给小兮儿准备了换洗衣服，你为什么不给她换，你看看你的袖子……”
身上换了新衣服抓着已经被洗干净了晒干的袖子碎片玩的小娃娃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爹爹和伯伯。
凤兮：“……”
说话的间隙，沙沙地有桂花落了下来。
苌楚有些烦躁地将落在自己睫上的桂花瓣拍掉，任凭自己青衫与红衣一同随风飞扬。
“好，就算是你想亲自给孩子孩子做衣服，嫌弃我准备的绿色裙子丑，那那些粉色的小裙子呢？你怎么不给她穿？还有你看看孩子，这都晒成什么样了？！”
凤兮：“……”
“姻缘石与神魂皆冷，喜光照。”
这下苌楚哑口无言了。
他想到当初第二次见面，人已经十分虚弱却还是搬了床案靠在门边晒太阳的时候。
“再喜光照也不可这样晒啊！”
“小薇兮虽然是你神魂碎片所化，但其根骨，也仅仅只能算半个精灵，孩子一旦生出来，不是说只要教她学会吃饭走路就可以，你还要教他学习和做人或是做精灵的道理，要时刻关注着她的成长……而且你就连饭都没有让她好好吃！”
苌楚说着，将瘦成大头娃娃的小姑娘就拎到凤兮面前，“这是你的孩子，不是那些野鹤！”
“就算是喂她吃糕点粥饭也可啊！我每日定期都让白鹤送水果蔬菜过来，结果全被你放烂了，一个都没有给小薇兮吃到！”
“你看看孩子，被你饿成什么样了！瘦的像小猫崽一样！”
凤兮看着面前像个老母亲一样板着脸，抱着孩子，蹲在自己面前叭叭叭数落个不停的苌楚：“……”
小娃娃手中抓着一个木头雕刻的花花，开心的将花花递给凤兮，“die…花～”
凤兮身上摸摸小娃娃脑袋，他以为那些东西都是苌楚是送来给他的，以为小薇兮和白鹤一样，不吃这些东西，而他自己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苌楚皱着眉，“只看不做并不叫学……已经三个月了，小薇兮是你的女儿，不是那些呆头鹤…你不能全都依赖于我。”
“孩子和你不一样。”苌楚将小娃娃放回地面的毯子上，一边说一边收拾凤兮周边堆着的破布和糕饼盒子。
“他们的膳食要均衡，要好消化，不能只吃桂花糕……”
“还有衣服，不是遮住身体就可以，要保暖要好看。”
青衫之人说着说着就一边叹气一边细数起来人所做的种种，红衣之人仍旧是刚刚睡醒的模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照顾小薇兮，陪伴小薇兮，这都是你身为父亲所应该做的。”
“…你不给人好好弄东西吃也就罢了！可今天…今天小薇兮会走路了，会说话了…小孩子不是宠物，不是只要有吃有穿就行！你就不怕她一个人爬一个人走，磕到碰到吗？”
苌楚数着数着就有些懊恼。
平常他与人面面相望不免会有些被人倾城的容颜晃了心神，如今气血上来，看人倒是平静许多。
“你看你把孩子养成什么样了！又黑又瘦的，你我都知道，小兮儿虽生具神格，但现在也只是个半大的精灵，精灵本就脆弱，甚至连凡人都不如……”
苌楚说着，气恼得想要去扯凤兮的脸，扯人的腮帮子——这是他打小就有的习惯，捏说教不通又十分亲近的人的腮帮子。
副神官青萍可没少被他捏，脸也是原发的圆润。
好在苌楚忍住了，没有过界，“罢了……再过段时间，我将小兮儿带去苌楚府，你也跟着我去，若实在学不会照顾孩子，我就和青萍那丫头一起养。你挂名当爹爹就行。”
他一想到小薇兮被凤兮一连喂了一个月的桂花糕就气，更气自己居然信了人的鬼话，以为他真的能照顾人！
原本粉嫩可爱的小奶娃都被养瘦了，还黑不溜秋的！
“可…”
“我让你留下小薇兮，本意的确是会比较好玩。”苌楚说着已经起身，仍旧是怨气满满的模样，“可是你既然养了，就应该好好对待，好好照顾！就算你不同意也不行！”
“我是想说，可以。”凤兮不觉有其他，倾城绝美的面庞没有什么不满的表情，甚至还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彼时阳光正好，凤兮铺陈了一地的红衣，落落端方却又闲散不羁地倚靠在树下，白玉瓷一般的肌肤在细散阳光下和红衣的衬映下更加白皙耀然，如墨如幻一般的眉目上是闲散淡漠的神情。
美的不似人间人。
也寡淡冷漠得不似人间人。
似乎是因为苌楚一直盯着的怨气眼神，凤兮卷了卷破烂的袖子，面色如常也冰冷如石。
苌楚气恼又无奈。
苌楚不去看凤兮那张蛊惑人心的脸，翻了一个白眼，“说实话我最开始很想打人。照顾孩子，一定要耐心和细心。”
“但在看见妖孽你的样子之后，就气不出来了，我不清楚你前面那么多年是怎么生活的，如今我既在你身旁，与你算得上是半个好友，又一同抚育小兮儿……”
“即便是我再忙，你若是有事或者应对不来，亦可寻我，我定然会抽出时间来，再不行可以让其他人帮忙，你又何必把自己糟蹋成这样。”
凤兮：……
“我只是块石头。”凤兮说道，附而又补充了一句，“兮儿也是石头。”
意思是他们父女都不是人，不必和人一样。
苌楚：没有原地吐血身亡真是谢天谢地。
凤兮一句话将人堵得哑口无言，苌楚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又憋着一口气，下也下不去，出也出不来。
“罢了……本就是凡人情绪，不在意就不在意吧…”苌楚被噎的心梗。
“你就是块没有感情的石头！为什么是你这样的石头掌管姻缘？！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自作主张毁人幸福！！”
“凡人情绪”这四个字好像是一把剜刀，一下子就戳中触发了凤兮的咒枷。
反噬来得猝不及防。
女子尖细的声音划破脑袋般刺了出来，凤兮一个踉跄就跪在了地上。
“什么狗屁姻缘，我不要这样的婚姻……”女人满脸是泪，穿着如血的婚服，上吊于房中…
“我日日渴求，天天期盼…没有人比我更虔诚的祈祷跪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始终没有缘分……”
凤兮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很多画面，有人生气的指责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有人指责他胡乱给人牵姻缘，有人指着他的神像破口大骂……
有人在疯狂打杂庙宇，痛斥父母命，媒妁言。
还有人合抱殉情，投江自缢……
无数人悲伤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还有无数棵，一夜枯死的合欢花树…
富贵有命，姻缘不在天，但怨怼无处可发，又如何不会怨，自己日日夜夜祈祷的神明。
更何况是一个神魂和神格都出现裂痕的神。
碎裂的神石，向来是世间怨祟怨念最喜侵染之物。
违逆天道的反噬，猝不及防地又降到了凤兮身上……
“你到时…”
苌楚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沉闷得厉害，他早就知道妖孽只是个空有华丽外表的石头，是个无欲无求的完美神仙。
他查到人虽然会学着演不同的人，感知其不同的情绪，但再怎么学也只是块冰冷的石头。
自己不是一个爱过多管束干预他人的人…怎么突然……
苌楚有些懊恼，他总觉得自己话太多又做太多，明明自己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妖孽！你怎么了！”
苌楚正要走，突然听见人倒地的声音，猝然转身就看见原本好好的清冷神仙，突然痛苦地单膝跪在了地上，忙冲过来将人扶住。
“无妨…”
凤兮嘴上说着没事，可他一张口，股股鲜血就涌了出来。
“气息怎么乱成这样！”
一旁原本坐在地上玩的小娃娃悄无声息的就倒了下去，陷入沉睡。
苌楚反应不及，几掌拍下，三两下就止了人吐血，他一手扶住凤兮，另一手唤来桂花精灵，将昏睡的小孩送入殿中，这才得空抽出手来给人运动调息。
什么石头不石头，有没有情感，负不负责姑且都丢到一边，先稳住人动乱的神魂的气息最重要！
苌楚见人眼尾红痕，内府反噬心慌道，“这才几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凤兮只是摇了摇头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