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邢早就带着皇后与几名重要的臣子,在精锐士兵的护送下逃离了皇宫,凤锦锦原本也应在这个行列之中。
可临行前她却突然不见了踪影,最终凤邢无奈,只好丢下了曾经最心爱的女儿,匆匆离开。
甯妃当然没能挤进凤邢的逃离队伍中,此刻宫里已经彻底乱了,下人们几乎都跑了,只留下了几个忠心的。
她把自己的孩子都喊来,与那几个下人一起收拾细软,准备趁夜离开皇宫。
“如今没人顾得上我们,我们更要靠自己,明白吗?”
甯妃是将军之女,不到穷途末路,她绝不认输。
教导完孩子,甯妃匆匆踏出正殿打算去偏殿看看宫女们收拾得怎么样了。
连廊很短,往常只要快走几步就能走到的偏殿,如今她却再也走不到了。
徐烨焾缓缓抽出匕首,上面的凹槽内蓄满了暗红的血,甯妃睁大了眼睛,却无法再发出一丁点声音。
她缓缓软倒,死在了她曾经无比向往的宫墙之内。
徐烨焾从始至终没有和甯妃说一句话,他将匕首在甯妃的衣裙上擦干净,转身再次没入了夜色。
失去了恨意支撑,徐烨焾此时只觉得无比茫然。
他宛若游魂般飘荡在混乱的皇宫内,不知在寻找些什么。
直到他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放下……放下道儿,我跟你走!”
“婉嫔,你活得好潇洒啊。那年我们一同进的宫,凭什么我还在苦苦挣扎,你却放弃了?”
“放弃什么?”,婉嫔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的娉妃,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拿簪子戳破了凤道儿的脖子。
“放弃圣上的恩宠,放弃荣华富贵……你为什么甘愿留在嫔位?你凭什么活得那么潇洒?”
婉嫔愣住了,她还记得,刚入宫那时,她似乎与娉妃关系很好。
可后来,终究宫墙太深,人心叵测,她们越走越远,变得陌生。
“娘,呜呜,好痛……”
被娉妃紧紧箍在怀中的凤道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觉得难受,忍不住挣扎了起来。
娉妃仿佛受到了刺激,手中抵着凤道儿的簪子在他嫩白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不许走,你们都不许走!我也不走,我们就在这里,一起给这座皇宫陪葬,哈哈,哈哈哈哈……”
“道儿!”,婉嫔心如刀割,却不知如何是好。
蓦然,娉妃瞪大了眼睛,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洇出了血迹,染红了她的衣裙。
手中的簪子被人一把打掉,凤道儿也哭着跑向了婉嫔。
徐烨焾收回匕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娉妃,跨过她走向婉嫔和凤道儿。
娉妃看着拥抱着凤道儿的婉嫔,抽动嘴角露出了一个凄苦的笑,“婉嫔,我好羡慕你……”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不会再追求缥缈的恩宠……”
“我们一起喝喝茶,赏赏花,好吗……”
她闭上了眼睛,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婉嫔抱紧了凤道儿,惊讶地看向徐烨焾:“你怎么来了?”
“报仇。”,徐烨焾没有多解释,但婉嫔听明白了。
他低头看向婉嫔,“跟我来。”,说完就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
婉嫔犹豫了一下,又抱着凤道儿向前追了几步。
徐烨焾回头看她——
“药人谷……你还记得吗?我叫了他们来接应,江公子也在那里。”
出了皇宫,徐烨焾迅速弄来了一驾马车,他亲自坐在车架上赶车,婉嫔和凤道儿坐在车内,马车前方是几名带路的药人谷的人。
当年婉嫔和药人谷的一位长老暗生情愫,瞒天过海在皇宫内诞下了凤道儿。
战争打响之后,婉嫔就联系上了那位长老。
那人原本并不知道凤道儿竟是自己的孩子,婉嫔说出真相后,他自觉亏欠婉嫔母子良多,暗中安排了人手。
一旦南国打到了岳城,宫中乱起来,这些人就会按照计划接应婉嫔来药人谷。
婉嫔拉开了一点车帘,和徐烨焾讲起了江初好的事:“那日宫宴我也在,江公子中了箭后命悬一线,于是我委托药人谷的人将他接了过去。”
“只是近些日子太乱了,我也不知江公子的伤势如何了,希望上天保佑他……”
得知江初好尚存生机,徐烨焾已是欣喜若狂,他郑重地向婉嫔道谢,婉嫔却道:“江公子是个好人,也是我的朋友,我帮助他自是理所应当,你不必谢。”
徐烨焾没再多说,一路向着药人谷疾驰而去。
抵达药人谷后,婉嫔和凤道儿去和那位长老团聚,徐烨焾则先见到了廿五和刘侍卫。
廿五和刘侍卫那天为了带着只剩一口气的江初好突出重围,也都受了很重的伤,此时仍不能随意下床走动。
廿五简单和徐烨焾说了下那天的情形,又说了江初好的死遁计划。
徐烨焾点点头,果然,死亡的消息就是江初好自己放出来的。
这消息帮江初好躲了麻烦,也无形中推了南国一把。
连自己的死亡都是计划中的一环——徐烨焾闭了闭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多智近妖?料事如神?这些都不足以形容江初好。
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不知能不能实现的计划,江初好就能赌上自己的一生。
但徐烨焾无法像江初好一样,他需要一些东西支撑着他。
又或许,江初好就是支撑着他的存在。
恍惚间,徐烨焾想到了江初好的走的那年。
当时,尚还有些稚嫩的徐烨焾想带江初好逃离,远远抛开什么皇子、天家的身份。
但是江初好拒绝了,他说:“生在帝王家,你我都别无选择。”
江初好其实远比徐烨焾坚定。
虽然很多时候,看起来都是徐烨焾在布局、筹谋,甚至是保护江初好。
但实际上,徐烨焾心中明白,江初好才是更坚定、更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那个人。
他只不过是在追随江初好的步伐。
讲完江初好的死遁计划,廿五小心翼翼地看了徐烨焾一眼,复又垂下眼帘,“江公子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为了吊住他的命,药人谷的人帮他在体内埋了药种。”
“药种通常是在婴孩时期就埋下的,此时强行埋下,虽然吊住了命,但也损耗了元气。”
“江公子至今昏迷不醒,就算醒了,以后能活多久……也不好说。”
知道江初好还活着,徐烨焾就放下了心。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愿意日复一日地陪着江初好,直到他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娉妃的情节,可以回看第4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