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宋学姐他们班的同学说，今天学姐就要出国了，好突然，她们也是早上去找学姐才知道的。你确定不去看看吗？”
陈安阳因为参加校篮球队，和宋怀玉班的队员有联系，意外听说的，犹豫再三后给沈芷柔打来电话。
这是沈芷柔在街角听说宋怀玉要出国的第二天。
真是好笑啊，明明上个月两个人还商量着暑假一起去一个可以看见蔚蓝色大海的地方旅游，作为环游世界的第一站。
这才刚考完试没几天，她就要出国了。
沈芷柔自认为和宋怀玉是最亲密的关系，就连宋怀玉自己亲自认证“姐妹情”这种身份。
却在宋怀玉出国前一天都没听她提起过要出国这件事情。
沈芷柔坐在放满花圈的院子里。
前几天她爷爷刚去世。
因为爷爷走了，爸爸想要举家搬到两位老人家住的院子，方便照顾奶奶。本来沈芷柔还在用各种正当的和不正当的理由反对。
昨天从路口跑回家，她就如断了的弦，没有言语，行尸走肉一般收拾了行李，跟着父母一起回了小院。
周遭杂乱的念经声，聊天声，都给了她片刻安宁。
她沉默了一会儿。
陈安阳继续说：“不过那位学姐也就只知道这个，其他细节宋学姐都没有跟任何人说。”
没有跟任何人说。
沈芷柔攥着手机，闭上眼睛。
自己昨天的行为有些幼稚和冲动了。
宋怀玉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出国这事本身就是她的隐私，没有必要跟任何人汇报。
她在尝试说服自己。
可心头的痛意挥之不去。
她就是幼稚的，冲动的，无法改变。
“知道了。”
沈芷柔挂了电话，将滑盖手机合上，慢慢坐下。
缓了几分钟，站起来，将手机滑开，键盘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她向门外走去的同时，用登录手机□□，将昨晚拉黑的□□重新放出来，缓缓坐下。
沈芷柔：【你要出国了？】
没有得到及时回复。
沈芷柔跑了起来，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往原小区赶去。
那天的天空有太阳，可她丝毫感受不到温暖。
从来没有痛经的她，第一次感受到腹痛，手脚发寒。
她初潮时还是宋怀玉陪着去买的卫生巾呢。
啪嗒啪嗒啪嗒——
【姐姐，我例假来了，肚子不舒服，身上好冷……】
沈芷柔还在思考措辞。
抬头的瞬间，看到宋妈妈站在马路口和宋怀玉拥抱。
宋怀玉转头挽住高大男人的手。
那年轻男人的样貌，沈芷柔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穿着短袖的男人，手背一条长长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小臂，像是纹身，也可能不是，她看不真切，但她看清男生脸上的笑容，他带着宋怀玉上了一辆私家车。
沈芷柔坐着出租车拐入了小区的内部道路。
脑袋嗡嗡作响。
宋怀玉曾经的话在她耳朵边响着：“我想和喜欢的人一起旅游，第一次出国一定要带上我最喜欢的人去玩，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像冒险一样！”
沈芷柔无力地蜷缩在座位上，手机摔落在地上，嘴里絮絮叨叨着听不清的胡话。
听不到司机的呼喊，吓得司机直接掉头将车往医院开。
她是幼稚的，有冲动的。
她的身体代替她做出了逃避的选项。
……
此刻，沈芷柔攥着黄迪文的手腕，看着黄迪文的手，白嫩得都有些不像男人的手。
没有伤痕，没有纹身。
所以，不是他？
沈芷柔的手脚却开始发凉。
松开手的瞬间垂落到柔软有温暖的肌肤上。
是宋怀玉伸手过来，捏住沈芷柔的手心：“芷柔，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黄迪文就这样被挤开了。
明明会议室很大，却好像容不下他似的。
他站在原地，只觉得莫名其妙，如果这是个暗恋自己的小妹妹倒是可以接受。
现在这算怎么一回事？
他心生不悦，不满地说道：“这人到底是谁啊？身体不舒服就不要来开会啊。”
站在会议桌对面的黄兴胜走过来：“这位就是沈草木沈老师。”
“这位居然是沈草木？”黄迪文显然更没想到这个答案。
望着脸色发白的沈芷柔，倒觉得确实有文人的柔弱感。只是和印象中天天被妹妹夸到天上去的“科幻大师”对不上号。
沈芷柔站不住，被宋怀玉扶着坐回了椅子。
宋怀玉俯身到沈芷柔身侧，小心抚摸着她的额头：“身上发凉，额头微烫，发烧了。”
沈芷柔轻摇头，只是看了黄迪文一眼。
黄迪文被这一眼看得，伸出手来：“沈老师和我也算有缘，刚才身体不适就抓到我手腕上来了。既然如此，要不要我做一次护花使者？”
宋怀玉打断了他：“黄副总，我会把沈老师送回房间的，这边会议就麻烦你听一下……小杨，你来总结给黄副总听。”
说完把沈芷柔拉扯起来。
宋怀玉比沈芷柔小巧一些，拉她却丝毫不费劲。
沈芷柔没有力气，晕乎乎地一头栽进宋怀玉的怀里，感觉自己是被猫猫扒拉着毛线团子。
反正脑袋里的线头就乱七八糟的。
自己一冲动拦住人家副总裁，已经算是件糗事。
没想到多少年都没痛经这么严重的身体在这会儿突然发作。一时说不清是解围了，还是更糗了。
疼痛带来的晕眩感让她想不了这么多，沈芷柔闭着眼睛，被宋怀玉搀扶着回到房间。
在床上躺下后，沈芷柔蜷缩起来，额头上满是虚汗，头发黏在脸上，凌乱着。
宋怀玉为沈芷柔盖好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样不行，我先去给你弄点降烧药来。”
沈芷柔却一把攥住宋怀玉的手，发出黏黏软软的低哼：“姐姐，你别走。别走，好不好？”
宋怀玉的手紧了紧，身体定住。
虚弱的沈芷柔将她的手往自己的身体拽。
手指触碰着花衬衫的布料，心脏的振动带着她的手指跟着跳动着。
宋怀玉缓缓叹了口气，坐在了沈芷柔身边：“好。我不走，我以后哪也不去了，好不好？”
沈芷柔没有应声，只是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她伸手摸沈芷柔的脑袋。
“小朋友不让人省心。”
怎么说呢。
这样的沈芷柔好乖。
毛茸茸的，脑袋摸起来很舒服。
虚弱的小狗狗，只想要抱抱。
宋怀玉俯身，轻轻抱住了她。
……
沈芷柔醒来的时候，脑袋懵懵的，现实和梦境的界限含糊不清。
房间里光线昏黄，窗外早就没了白天的烈阳。
她抿了抿嘴。
刚才，应该是宋怀玉把自己送回来的吧，她人呢？
“醒了？口渴吗，要喝点水吗？”
她在。
沈芷柔半长脸埋在被子里，不自然地回头。
这人啊，又坐在夕阳里。
手里拿着自己在飞机上看的书，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
她说的对，她的花衬衫确实也好看。
香肩浅露，不艳不妖。
沈芷柔抿了抿嘴。
宋怀玉笑着起身，用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倒出一杯温热的红糖水，递给她。
沈芷柔慢慢从被窝里钻出来，伸手接过杯子，有些古怪地看了会儿，但老老实实喝下去。
看出沈芷柔的疑惑，宋怀玉笑着说道：“我不会下毒害你的。”
这话说的。
沈芷柔舔了舔甜滋滋的嘴唇：“想毒我倒是方便。”
“那确实，就你刚才那个样子，我对你干什么你都反抗不了。给你吃什么就吃什么。”宋怀玉耸了耸肩。
沈芷柔无法反驳，她现在确实很虚弱。她将空了的水杯贴到唇边，好一会儿才问出口：“你给我吃什么了？”
“布洛芬。”宋怀玉把桌上的药盒拿了起来展示。
沈芷柔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但你刚躺下没多久，手机刚好响了，现实是何瑶打过来的，我就帮你接了电话。”宋怀玉挑着眉毛，像是知道了沈芷柔什么秘密似的得意。
“？！”
何瑶没乱说什么吧？
沈芷柔看向宋怀玉，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
宋怀玉好像看出沈芷柔的不安，收起了多余的表情，耐心而详细地进行说明：“她说你偶尔会痛经，最严重一次被送去过医院。但一般吃点止疼药就能好。我不确定你的情况是发烧还是痛经，就跟酒店要了布洛芬。确定你退烧，人看起来也舒服了很多，就又要了一壶红糖水。所以到现在为止你只吃了药，喝了红糖水。”
沈芷柔听罢，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我突然来这么一出，没有影响你和甲方吧？”
“能有什么影响，开会也都开完了。要不是你看着挺不舒服的，我都想说正是时候，我可懒得应付黄迪文，这人在国外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麻烦’。”宋怀玉在说“麻烦”的时候，用手指摆出兔耳朵的模样，为这两个字打上引号进行强调。
在国外的时候。
沈芷柔挪开视线。
她想问点什么，又问不出口。
她像是踩在钢丝线上的杂技演员，随时都有可能跌落。
此刻才刚有平衡，她不想破坏。
宋怀玉打破她的沉默：“现在有感觉哪不舒服吗？”
伸手在沈芷柔的额头上感受，已经完全不烫了。
宋怀玉的声音好温柔啊，温柔到骨头都酥掉了，不想起来。
沈芷柔没骨气地想着。
脑袋闷在被子里，回答：“没有了。”
“那饿吗？”
“有一点。”
宋怀玉将掌心摊开，放在沈芷柔的面前：“那走吧，姐姐请你吃饭。”
沈芷柔绷起身体向宋怀玉伸出手。
沈芷柔也被柔软的夕阳罩满了全身，一瞬间握住了温暖。
宋怀玉的手软软的，明明又瘦又细，捏起来却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宋怀玉：是吧，我的手捏起来舒服吧。
沈芷柔：像无骨凤爪。
宋怀玉：你这个破坏气氛的臭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