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面上带笑地点点头,将手中拿着的干净巾帕递给周绽星。
周绽星正愁一身湿意无计可施,当即受宠若惊地接下。
“医馆内泡了菊花茶,等回去正好放凉了喝。”江行舟语气缓缓,好似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嗯嗯!”周绽星没多想,只当是江行舟心细使然,拿着巾帕兜脸囫囵一把乱薅。
熟悉的药香浮动,周绽星悄悄深吸了一口,登时感觉神清气爽。
旁边的小孩自江行舟出现起就不再有动静,周绽星抽空瞅了他一眼。
只见小孩安安分分地端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行舟,脸颊微红显得有些拘谨,哪还有刚才无理取闹的劲头。
周绽星轻哼一声。
“季明怎么在这儿?”江行舟问道。
季明像是被老师提问似的,手中下意识地抓紧光滑的布料,回答道:“本来是在和青青他们玩着捉迷藏。”
原来是玩捉迷藏才躲进这破院子里,周绽星点点头,视线浅浅扫过自己被抓出褶皱的衣摆。
你小子,抓错衣服了知不知道。
周绽星贴心地没有说出来。
“我躲进院子里好久他们都没找到我,结果我不小心睡着了……”季明噘着嘴,不安道:“娘亲说我要是不好好回去吃饭就打我,可是我醒过来就已经很迟了。”
“不好意思插个嘴啊,你在里面是怎么睡得着的?”周绽星放下巾帕,一本正经地发问。
季明对着他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像看个傻子一般幽幽出声道:“就这么睡啊,你连睡觉都不会?”
周绽星张张嘴,欲言又止,默然片刻忍不住身体后倾往季明背后看去。
果不其然,正面看着干净体面的衣袍转到背面一看却是一片脏污狼藉,不知在哪儿蹭到的灰尘糊在一块儿好不狼狈。
周绽星微微感叹道:“你放心,你娘亲一定不会饿着你。”
好大一顿毒打在等着呢。
季明不明所以,直接忽略掉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看向江行舟:“江大夫,我该怎么办啊?”
江行舟听懂了周绽星言下之意,忍着笑意无奈说道:“我来的时候看见季夫人正在找你,谢青他们也在旁边,估计已经说清楚了吧。”
季明惊呼一声,从台阶上跳起来,手上还扯着周绽星衣袍的一角。
周绽星:“……”
四目相对,季明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松手甩开还一脸嫌晦气的模样。
“好心没好报。”周绽星缓缓伸手抚平褶皱,语气惆怅地给自己下评语。
季明急着回去,却临走前还是瞪着周绽星威胁道:“不准你再欺负江大夫!不然我要叫青青他们一起来打你!”
周绽星莫名看过去,什么叫再?什么叫他欺负哥哥?
见周绽星没回应,季明又小心地轻扯江行舟的外袍说:“江大夫不要担心,到时候我们来保护你。”
江行舟淡淡地避开话题,熟练地一手抚上季允的小脑袋瓜轻声道:“快去吧,别让季夫人再担心了。”
季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留下周绽星瞪着眼睛想他什么时候犯下过如此滔天罪行。
“那些是你的东西吗?”
江行舟指着不远处,把周绽星的思绪拉回来,顺着看去才发现说的是周绽星练习用的花棒和盛水的木桶。
周绽星心中一惊,他出门时手上可没拿东西,全靠系统偷懒。要说是来时路上买的,可他用柳树枝制作花棒的时候江行舟也看到过,寻常地方根本不会卖这东西。
胡乱点点头,周绽星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把东西拿上提在身后,笑嘻嘻地打岔:“来的路上听说有一片竹林,哥哥想不想试试竹筒饭?”
江行舟微一挑眉,温声应下。
有江行舟陪自己,周绽星脚下步伐都轻快不少,同时也有闲心看几眼路人的表情。
先前人们见了他都是清一色的皱眉嫌弃,硬生生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无人敢接近的领域,这会儿旁边多了个人,周绽星发现这城里的人还挺有变脸的天赋。
看见他的时候一副嫉恶如仇猫嫌狗憎的垮起个脸,转眼看见江行舟的时候又和颜悦色笑脸相迎,甚至还有人出声招呼江行舟尝尝新出炉的烙饼。
而等周绽星一脸期待地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就像是没看见他一般,视线都不愿意分给他一点儿,周绽星遗憾叹气。
江行舟一一点头委婉地谢绝了众人的好意。
原来哥哥出门才是真正的明星上街,周绽星顿悟,而他充其量只能是个全网黑,完全没法比。
周绽星知道江行舟在城内声誉极好,不仅人长得好看,对待病人也都一视同仁亲切以待,碰上一时半会拿不出药钱的人也能以物相抵或者短期赊账。
思及此周绽星心底不由得涌起一阵隐秘的欢喜。
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不仅跟他走在一起,甚至还成为了室友,说出来可不要太羡慕。
就像是万年垫底的学渣傍上了年纪第一的大佬,说出去都倍有面儿。
周绽星毫不以自己的不加反思为耻,边走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季明是如何趴在墙头吓人又呆呆地被他按在地上。
江行舟忍俊不禁,微侧着头看着周绽星,略微上挑的狭长丹凤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眼底满是笑意。
周绽星看了几眼没敢再看,总觉得盯久了反而有些局促。
真是奇怪,周绽星表情不变地纳闷起来,有些人说话的时候会无意识地盯着其他人的眼睛看,他也不是没遇到过,但还是头一回有躲闪的念头。
难道好看得太耀眼会让人不敢直视?
“说起来,你在那儿大半天是有什么事情要做?”江行舟状似随意地提起道。
周绽星倒没想瞒着打铁花一事,只不过这种东西比起用语言解释,还是亲眼看到更能够让人明白。
但既然江行舟问了,周绽星斟酌解释道:“前段日子看到了关于一种名为打铁花表演的描述,觉得很感兴趣所以想要尝试一下。”
“原来是叫打铁花。”
周绽星不知道江行舟看到他练习的事,只想着怎样才能让人理解,没注意到对方的语气自顾自说:“大概就是,将生铁用高温融化成铁水,再将其击打到高空中,形成烟火一般的效果。”
江行舟没再继续问下去,望着远方轻声道:“你倒是知道不少新鲜东西。”
周绽星眨眨眼,张口就来:“能让哥哥开心的新鲜东西就是好东西。”
江行舟笑笑不说话。
……
重新回到医馆里远离了令人不悦的视线,周绽星整个人都放松得舒展开来,微凉的菊花茶消解了暑意,周绽星瘫在桌上满足地灌了一大壶。
江行舟需要提前准备好一些需要的药材,径直去后院里查看今日份的草药,留周绽星一个人在柜台前昏昏欲睡。
轻细的推门声响起,周绽星警觉地睁开眼正准备从善如流地自觉遮住脸滚去叫江行舟,就见从推开的门缝处探进来半张脸。
周绽星:……
他推己及人想着还好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在后院见到的江行舟,不然这做贼的样子怕是不出三秒就会被赶出去。
来人看见坐在柜台前的周绽星,欣喜地朝他挤眉弄眼。
“你不会说话?”周绽星无语开口。
对方表情一僵,见状也不再遮掩,大大咧咧地推门走了进来。
“江大夫不在吗?”来人环顾一圈,最后靠在柜台旁问道。
周绽星看了几眼系统及时弹出来的身份说明,随意道:“整理药材忙着呢,有什么事?”
易桓乘听闻人不在,挑着下巴就想要拍一把周绽星的后背,被周绽星一把拦下。
“你小子可以啊!”易桓乘嬉笑着收回了手,“我以为你被赶出家门之后会失魂落魄露宿街头,还打算去关爱你一下,结果你小子转头给自己找了个新家。”
易桓乘是临肆城易家的二公子,周家时代靠打铁经营为生,而易家则是以典当行生意谋利。
和周绽星不同,易桓乘上有继承家业的兄长,将典当行经营得风生水起,只要兄长不发话,这位二公子就全是提前享清福也没人敢说什么。
于是和周绽星这位很会玩的纨绔一拍即合,有福同享,有难推周绽星去当。
周绽星从系统那看了些光荣事迹,看清楚了这人和原主之间的塑料兄弟情,兴致缺缺地伏在手臂间,敷衍道:“知道了就快滚吧。”
易桓乘没等来预料之中的反应,奇怪道:“怎么状态不对?生病了?”
“怎么就不对了?”
“你这个时候不应该义愤填膺地拉着我痛骂你的两位好弟弟怎么诋毁你不思进取不务正业天赋不行游手好闲,再求我去帮你说情吗?”易桓乘说着还捏着嗓子故作愤懑演了起来。
“……”周绽星扫了他一眼,“十六个字,你在骂我。”
被拆穿了也不尴尬,易桓乘没事人似的看了眼周绽星在柜台前闲适懒散的模样,俨然真到了自己家一样。
他啧啧称奇道:“千算万算都没想到竟然是江大夫收留了你,他真是个好人。”
这点周绽星很是赞同,得意道:“那当然。”
易桓乘想到什么,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道:“那你现在睡在哪?和江大夫一起睡吗?”
周绽星诡异地看过去,有空床为什么还要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交流感情不成?
“为什么要睡一起?”
易桓乘只当人终于懂得了循序渐进,欣慰道:“你懂得就好,万丈高楼平地起,同住屋檐下早晚会有感情,到时候还用得着担心看得着摸不着?”
周绽星大为震撼,瞪着眼睛喃喃道:“看得着摸不着……?”
易桓乘看他呆愣模样,咬牙恨声说道:“啧,装什么纯情,你不是以前就一直喜欢江行舟?”
周绽星如遭雷劈。
作者有话要说:周绽星:再见了这个处处社死的世界(安详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