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逐骁不答反问，“桂忠权，你说，这宫中女子，伺候不了朕，还能伺候谁呢。”

桂忠权瞄一眼秋柔，又去看翠石，心下嘀咕：陛下到底再说谁？

好在夏逐骁没要他猜太久，手指点点杯口道，“愣着做什么？没见朕茶盏空了吗。”

“奴才该死！”桂忠权笑模笑样，将整个茶壶端起来，就着夏逐骁的手，倒了一杯。

夏逐骁喝一口，忽而想到什么似的，茶盏移开半寸，“你去处理，务必让她，对自己说过的话，有一个深刻的认识。”说罢接着品茶。

桂忠权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翠石一眼。

转身对李光耀道，“先带下去。”

夏逐骁对茶满意，秋柔自然高兴，可她也不想翠石受罪，便想说情。

她不了解夏逐骁的性子，可顾韶淮是摸准的，见秋柔要开口，及时打断道，“陛下，茶这般好吃，不知老臣有没有这个荣幸尝尝？”

也就这一句话的功夫，李光耀默不作声，已经悄悄将翠石带走。

煮茶之事被轻轻揭过，秋柔逃过一劫，却谈不上多少欢喜，悄然站到一边去，尽量不那么显眼。

表面上，夏逐骁专注吃茶，实则都看在眼中，听了顾韶淮的玩笑，也没做理睬，“言归正传，顾相。”

他抬头正视对方，显然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重要。

“朕记得，顾临曲已行及冠之礼，他替朕鞍前马后多年，耽误了娶妻的大事，现在也该是成家的时候了。”

顾韶淮偷瞥秋柔一眼，心道夏逐骁对她倒是不一般，连一口茶水都舍不得呢，回话道，“犬子得陛下爱重，是他的福气，老臣今日回府，便帮他物色。”

“不用，朕替他想过了，眼下朕还剩五个妹妹，待字闺中，看他喜欢谁，朕就把谁赐婚于他。”

夏逐骁下巴一抬，桂忠权拿出一本名册，“左相大人，这里是几位公主的生辰八字。性格喜好等等，也都有罗列。”

顾韶淮无奈接下，只是摆在手边，并没翻看，拒绝道，“陛下，犬子既无功名，也无官身，实在是配不得公主啊。”

夏逐骁大手一挥，“唉”了一声，反驳道，“朕自然不是想要委屈他，顾相为朕谋划多年，如今朕能稳坐江山，少不了顾家十余年的扶持。

朕心存感激，可顾相已然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朕想要再赏，似乎也只有龙椅配得上了。”

殿内气氛霎时冷冽下来，桂忠权眯着小眼，忙不迭地左看右扫。

顾韶淮心知肚明，夏逐骁向来想一出是一出，可他再如何胡闹，对于皇位的渴望，始终没有改变过。

眼下如是说，不过是为了将他一军，要他无论如何，非得在几位公主之中做出选择。

堂堂左相之子，还想着攀附公主做驸马，说来多少有些脸面无光。

可夏逐骁的话既然已说到这般份上，顾韶淮也没法再推辞。

“陛下言重了，老臣领情便是 ，这就将名册带回去。”

“顾相。”夏逐骁拖着调子喊住他，“朕话还没说完呢。赐婚公主，是体恤他往日劳苦，可这远远不足以奖赏顾家的功劳。

所以，朕打算封顾临曲为定西王，赐藩地云州。”

话音掷地有声，顾韶淮惊骇，怒目而视，差点要把“你疯了”三个字大骂出口。

手炉被他一气之下砸在案上，背着双手来回踱步，“陛下，历朝历代从未有封异性藩王的先例，顾临曲一无战功，二无政绩，万万不可啊。”

“子承父功，朕说可以就可以，要不是怕坏了你顾相的名声，否则啊，朕还想把五个妹妹，全都送给顾临曲呢。”

“荒唐！”顾韶淮忍住不了怒意，就差当面吹胡子瞪眼了。

夏逐骁懒懒地靠下去，余光瞥一眼角落的秋柔，见她脸色青白，似是不高兴了。

遂深深吐出心底的浊气，总算是解了恨一般，眉眼之间尽显得意之色，“顾相，朕是想封你为王，可朕还要用你，怎么舍得送你去云州呢？这当上了藩王，没朕的诏令，是永生永世都不能离开云州了。”

他话中有话，顾韶淮怎会听不出，看来他是想要顾临曲出不了云州。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顾韶淮见秋柔低头站着，恍然间想起来，这不是就是顾府门前那个白净的丫鬟吗？

当初，顾临曲为了给她办一个假模假式的婚礼，还在府中闹过一阵子。

后来，这丫鬟被带入宫中。

没想到眼下，夏逐骁为了争风吃醋，叫顾临曲娶妻也就罢了，为彻底断了两人的念想，不惜封王赐地，实在太过疯狂。

不过是为了个女人，何至于此？

顾韶淮无话可说，赌气道，“老臣听命，陛下不妨明日便宣旨，看文武百官如何！”说罢大摆衣袖走了。

夏逐骁却觉得神清气爽，瞪视桂忠权一眼，把空茶盏推过去。

后者怔怔地倒茶，仍在震惊方才那一番话。

夏逐骁饶有意味地茗茶，忽而冒出一个主意，避重就轻道，“桂忠权，朕想回勤政殿小憩一会儿。”

这倒罕见，桂忠权头一次听他说要歇息，赶紧回神，琢磨他话中深意。

“陛下。”桂忠权试探，“富宁殿也有寝宫，外头风雪正盛，疲累之时最易染风寒，陛下不如就在此歇下？”

夏逐骁露出恍然模样，“有几分道理，就在这歇罢。”

桂忠权知道自己办了好事，格外意气风发。

他也看出来了，秋柔显然已经替代了冰棺中人，只是不知为何，夏逐骁不愿将这份心思示人。

是不想让秋柔恃宠而骄，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桂忠权还没彻底看透，不过既然如此，他就更该大着胆子，帮上一帮。

夏逐骁进了寝殿，宫女抖着手，想要上前伺候。

她尚不到对方胸口高度，宽衣解扣十分吃力。

夏逐骁左右不见秋柔，也十分没趣，打掉宫女伸过来的手，没好气道，“用不着你。”

宫女如释重负，低头应诺退下。

寝殿外，桂忠权找到秋柔，慈眉善目看着她，好言好语道，“姑娘，翠石被罚再回不来了，陛下是半刻不能少人伺候的，可一时半会，新宫女还安排不过来。

陛下若是责难下来，杂家可就惨了。姑娘能不能先委屈顶上，也算是杂家一个小忙，将来姑娘要有任何使唤，杂家定然全力相帮。”

翠石的事，秋柔本就过意不去，又见桂忠权真诚无比，更不好意思回绝，“那我试试，万一惹陛下不悦，你可要帮我啊。”

桂忠权笑没了眼睛，急急将人朝寝殿赶，“陛下面冷心热，姑娘就放宽心伺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