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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卧龙现 冬至将临,思之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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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人刚刚入朝为官,对中州现有情况还不熟悉,更无法与同僚通力合作,更不用说协调各地资源人脉,编纂书目典籍了。臣恐其不能胜任,反倒延误了御塾开办的时机。”

方缜话里的每个字都带着极强的攻击性,没有任何迂回委婉的余地。

“哈哈哈,果然还是方爱卿考虑周到!”

韩凛的笑紧接在方缜后面,好像早已等在那儿一样,“所以朕还有第二道旨意——方缜听旨!今日起,命方缜为御塾副长使,协同办理开设御塾事宜。”

方大人跪接圣旨,还要再说什么,谁知韩凛根本不给机会,马上接下去道:“朕病体初愈,尚有疲乏之感,今日就先到这里吧。还有三日就是冬至了,众卿各自回去安歇,修养身心、陪伴亲人,好好过个节吧。”

说完,便起身离开。

内监的一声“退朝”,拖着长长的尾音,好似在众人脑中扎下了一根针,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跳。

秦淮从朝堂出来,好好吸了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不得不说,陛下这步是走得急了些,可听完秦川当日叙述,秦淮也实在是能体谅韩凛和穆王的一番良苦用心。

中州历经六位帝王,到了陛下这一代有些问题积弊已久,继续拖延无异于浪费时间。

倒不如趁着新皇继位快速安插好人手——一个穆王、一个陈瑜亭,将来圣上就有了和前朝老臣抗衡的资本。

新政若想推行,必得有老臣下台,第一个恐怕就是那过于刚直的方大人。

可惜他一身傲骨、一腔忠心,却不知变通,很容易在权利角逐里为人利用。

韩凛回到内殿书房,严飞阳按着规矩等在门外,一听到脚步声立马磕头请安。

韩凛倒是一改常态,先问了句:“你的脚伤如何了?”

“回、回主子,已无大碍了。”没想到有此一问的严飞阳,明显顿了一下,然后飞快作答。

“派人看住徐铭石和方缜,有任何异动,速来回报。”声音又回到了严飞阳熟悉的,冰冷的样子。

“是。”他只觉背后发凉,一位前朝顾命,一位当朝重臣,主子这是要动他们了吗?可严飞阳什么都不敢多问,领命准备告退。

“让其他人盯着就行,你的伤……再养些时日吧。”韩凛在他身后补了一句。

只是,这关心里有多少是为着严飞阳,有多少是为着秦川就不得而知了。

孙著在严飞阳之后进来,换上了新茶。刚要退下时,却被韩凛叫住,几句简单的低语就让孙著面露不解之色,又不敢明着询问。

只答了句“奴才明白”,便匆匆出了殿门。

这下,房内只剩韩凛一人了。

他伸了个懒腰缓解腰背的酸痛,接着不禁笑出声来。

是的,他要给秦川一个惊喜!

他要让秦川再没有理由拒绝,他要更进一步!

为此,这之后的三天休假韩凛都没有去找秦川,哪怕自己也是日思夜盼、魂牵梦萦,但一想到秦川看见“惊喜”时的表情,他就打心底里觉得有趣。

“这次一定要忍住!有小别才会有大喜!就凭那个傻小子直愣愣的劲儿,不用点儿非常手段怎么能行?”韩凛安慰着自己,硬是靠着一遍遍的遐想,煎熬过了这难捱的几日。

这一下,可害苦了被蒙在鼓里的秦川。

他本以为父亲说了休假三天,韩凛必会来秦府找自己,再不济也会召他入宫。

但事实却是,不管秦川怎么等,换了多少个姿势、挪了多少个地方,从金乌当空等到月上中天,都没等来任何人、任何旨意。

第一天晚上,秦川默默开解自己——是韩凛还没休息好,可能明天就来了。

第二天晚上,他又为韩凛开脱——肯定是被突发事件绊住了脚,明天一定能见到。

第三天晚上,秦川开始担心起来——难道是这些日子奔波,衣食不周生了病?那他有没有好好吃药?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是相思之苦,什么叫望眼欲穿,秦川这回总算是见识到了!

这三天里,他的心就像被拿到火上熬煮的药,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直到熬成渣、煎成灰,最后还得由自己喝下这一剂苦涩滋味……

等到了第四天上,午膳后的秦淮便吩咐沐浴更衣,准备去参加宫中的冬至夜宴。

这是中州历年的传统,向来十分隆重热闹。

今年,正逢先帝驾鹤未久,韩凛是而下令一切从简,只说跟百官们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至于丝竹舞乐什么的则一概免除。

时辰一到,秦淮就出了府门,坐轿往宫里赶去。

秦川望着父亲的背影,真恨不得直接跟了去。

好在经过这几天的沉淀,他清醒了许多,心内的躁动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令其坐立难安。

或许,当日雪山上的亲近,的确让韩凛食髓知味,一时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可一旦回了京城,他恢复到皇帝的身份,自己也被将军之子的身份绑着,两人之间隔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当然不能像那些天一样——自己想要看到他,他就会在;自己想要碰触他,他的手就在手边;自己想要感受他,他的呼吸就充斥在周围。

是啊,有过那样短暂的相处,就应该知足!

哪怕原以为的开始,只能变成终局,也总好过连一点儿念想都不曾留下。

想到这儿,压在秦川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去了。

他的眼神再次明亮起来,推开门走到太阳底下,灿烂的阳光映射在他的眼睛里,流动着碎金般的波光。

打过一套拳后,秦川找到钟廉,叮嘱道:“廉叔,今年冬至不比往常,多了萧先生和小松,府里自该多上心些!劳烦您知会厨下一声,做好准备,晚间咱们大家一起包饺子,人多也热闹!”

钟廉满口答应着。

很快,消息就如升空的热气,迅速在秦府的门户之间传播着。

往常的冬至,府里其实冷清得很,老爷外出赴宴,少爷只在自己房中,家下人虽没可做的活计却也没什么意思。今年可真是大不相同了,一时间众人奔走忙碌,个个面带喜色。

秦川拐去别苑,见小松正在啃糖葫芦,就悄悄绕到身后一把将其夺走。

唬得小松“啊”一声惊叫,引得在房中看书的萧路赶紧出来查看。

“嗯?哥哥!你没事啦?”小松不仅没恼,一看是秦川还伸手就要抱。

秦川笑着连连往后退,“哎,你这满手都是糖,可别抓着我!”嬉闹一阵过后,他才注意到小松话里的异样,问道:“我本来就没事啊,你怎么这么问?”

只见小家伙舔了舔嘴边的芝麻,附在秦川的耳边小声道:“我听厨下的张奶奶说你中邪了!把魂儿丢在了外边儿!这几天总往门外跑,是在找魂儿呢!”

秦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张俏脸儿僵在那里,嘴角不自然地牵动着,心想:“这几日,竟有如此夸张?看来,真要快快调整好才行!”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余光便瞥见了立在门边的萧路。

秦川起身把糖葫芦还给小松,先向自己的师父请了安,又说起了一会儿一起包饺子的计划。

“好哎!好哎!”小松口中塞着一整个山楂,仍不忘随声附和。

萧路原本是想拒绝的。

他的性子就是这样,旁人越热闹他就越寂寥,逢上年节更是如此。面对别人的盛情邀约,与其说是清冷孤高,倒不如说是木讷稚拙。

可看小松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萧路到底是把嘴边儿的话咽了回去,点头不语。

秦川见状,冲着小松一笑,提议道:“那咱们一起去拿东西,来这边包饺子吧!”

答了声“好”,两人就一阵风似的不见了踪影。

萧路笑着摇了摇头,进屋收拾起桌上的书册纸砚,以便他们回来好放东西。

看着清理一空的案几,他甚至有些疑惑:来到秦府,究竟是他教导了秦川,还是他们父子俩救了自己……

嬉笑声伴着锅碗瓢盆的“叮叮当当”,打断了萧路这没来由的感慨。

他换上个笑脸迎出门去,只见两人还真是麻利,不仅皮子馅子一应俱全,连案板面杖也准备齐了。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放下东西洗过手,眼看着就要开工,可还没等迈出第一步,就被“如何擀皮儿”难在了原地,真可谓是铩羽而归、出师不利。

“是……直接揪、揪下来吗?”萧路听秦川念叨着。

“这个要怎么用啊?压一下就好了?”小松摆弄着擀面杖,开动着脑筋。

萧路看看秦川又看看小松,心知今日自己若不出手,恐怕就只能吃囫囵面的饺子了。

他轻轻叹过口气,浣了手接下面团。

那不听话的面团到了萧路手里,乖巧的就如一只只小兔子。不消一刻,就从面团变成了剂子,又从剂子变成了皮子。剩下那俩人,只有在一旁拍手惊叹的份儿。

“别看我了,包饺子难道也不会?”萧路被他俩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出言转移话题。

“这个我倒是看过!来,小松,跟哥哥学!”被师父一点,秦川连忙拿起皮子放上馅儿,捏了几下便包好了。

“形状还不错,”萧路看了看道:“可以再加点馅儿。”

就这样,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忙活着。

秦川的手法倒是越来越地道,小松则是奇形怪状什么都有,还美其名是新的创作。

等面团用完,盆里的馅儿也见了底,秦川领着小松把饺子送到伙房,提议大家一起煮了吃。

秦淮踏进家门时,最后一锅饺子正好端上来,他先提着鼻子闻了闻,随后笑道:“看来,我这回来的正是时候啊!”

小松专门挑了盘自己包的拿给秦淮,说:“秦叔叔,您尝尝这是先生擀的皮,小松包的!”

欢声笑语就着饺子一个个地下了肚,秦淮的畅快自不必多说。

秦川走到屋檐下,不自觉地想起了韩凛,想着他现在是睡着了?还是如自己一样,正望着天上的月亮?

在同一时刻,望着同一轮明月的还有南夏帝吴煜。

都城里的冬至欢庆早已进行了多日,处处张灯结彩、鱼龙戏舞。生在这片富庶土地上的人们好像生来就不知何为疾苦,加上朝廷的管理政策一向比较宽松,就更加放纵了他们的天真。

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平民百姓,都早早投入了这场起于月初,且还要绵延十日有余的庆祝。

原本,吴煜是打算从今年起就减少冬至大节的假期。

中州新登基的少年帝王令他颇为忌惮,说不上是什么缘故,可他就是有一种直觉——那个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年轻人,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野心。

吴煜希望尽快着手,将南夏各项实力再更进一步,而不是一味依仗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以及经年贸易积累下的财富。

若要一统天下,必须要有训练有素的军队和随时未雨绸缪的官员。

温柔乡里长不出会拿刀剑的士兵,现在的南夏就像一座巨大的温床,里面睡着从不肯睁开看看外面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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