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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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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末尾,北平的地砖上总是泛着一层盐碱。

更深露重,走在路上也得格外小心着滑一跤。

一抹靛蓝色身影伫立在医院楼前,李北一小跑着从楼里出来,将手上那貂毛披风给温煦罩上后,同温煦站于台阶之下侯着。

小路两侧的灌木没了夏日葱郁,枝桠繁茂,却秃了头。

绵延至院门的路灯闪着微弱薄光将温煦的影子照在青灰路上。

医院三楼的一间病房突然开了窗,房内一个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女娃娃扒着窗子冲屋内人喊道:“爹!你看!鸟儿!”

温煦顺着女娃娃的指尖看到了两只停在树枝上的鸽子,一只远远站在了高出三楼窗子的枝杈上,而被那女娃指着的那只鸽子就站在窗边。

“跑了……”小女孩的声音不难听出遗憾。

温煦看着那只鸽子从头顶飞过,灰鸽和黑夜融在一起,温煦又回头去找独留在老槐树上的鸽子。

——嘭!

三楼窗子被女孩儿的父亲颌上,那胆大的鸽子依旧没走,抬了翅膀拢顺了身上的羽毛,像个殷勤的守卫,脑袋四处转着,那双绿的如深渊一样的眼睛,将下头一切尽收眼底。

他侧仰着头,眼镜右侧那条冰凉的细链触到他的侧脸,路灯下放的光,仅仅将他一人拢在身下。

又开始下雾了。

他垂下视线,雾珠被眼前的光打回了原形。

他从厚重的貂毛里伸出手来,看着密密麻麻的雾珠落在手上,恍若无物。

和飘在半空的尘埃没什么两样,却能将万物打湿。

身后乐康已经把车开了过来,他听着车子缓慢停下的声音,那好似什么都没有的手掌轻轻一翻,大小不一的雾珠顺着重力纷纷聚拢在他的指尖。

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李北一打开车门的那一刻,他指尖的水珠应声而落。

他收手转身时,看了一眼地面上十分突兀的圆形水渍。

地面已经被寒雾铺上了斑驳的水席,深浅不一,形状各异的斑点里,它好像突出,但又以最好的形态隐藏其中。

温煦上了车,车门被李北一从外关上。

再等李北一的身影在窗前消失,那路灯下的一片小路上,他也分不清方才那水滴落于何处。

车子出了院门右拐进了那条宽敞的大街。

马路边蹲坐的车夫里,其中一个抬了抬帽檐,同车上的温煦对上视线。

温煦平淡的将视线扫过汽车右后视镜,李北一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外头的黄包车夫,再抬眸落到车内后视镜上,温煦同乐康对视了一眼,又透过那镜子,看到了那卖报的小贩。

趁势。

汽车渐渐驶出了这条街,在一个转弯之后,彻底消失在了车夫的眼里。

不久,院子里跑出来一个很急切的青年。

那青年上了一辆黄包车忙道:“去西南大街,麻烦快点师傅!”

“好嘞!”

师傅朝手心吐了口唾沫,看了眼地上坐着的车夫,迈步朝着和汽车相反的方向离开。

街对面卖报小贩瞥了眼走远的黄包车,紧紧盯着对过那一排拉车师傅。

医院后院的餐厅里,包子出炉后的腾腾热气厚厚的覆了一层在玻璃门上。

张启繁从桌上拿了瓶白酒,牙咬着把瓶盖起开,走到餐厅门口,推开门冲外头站着的几个人说:“欸!吃饭!少爷前儿给的酒可还有两瓶儿!”

晚上本就冷,任谁也不愿意待在外头守着,哪怕是值夜,喝点酒暖暖再出来也是好的。

何况这时候少爷去了宪兵队,这医院还能出什么岔子。

这么想着,外头揣着袖子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眼,冲一旁还犹豫不决的男人说道:“走啊老王,喝点儿?”

被喊的王玉,只挣扎了一瞬,便冲几人努了努下巴道:“前边儿开路!”

张启繁见状将门推开,目光略至对过厕所不带任何停留的开口冲来人说:“今天蒸的包子格外香。”

“别说,还真是!”

张启繁拍了拍进门说话的人,直至最后的王玉也进了门,揽着王玉冲里头解释:“那可是天津的师傅和的面和馅儿,有福了……”

咣当一下。

餐厅的门被人关上,王玉才回头看了一眼,就被那头劝酒的人带了回去。

后院的小门被人从外头打开,青年额头上冒着一层汗珠,左右看了眼四下无人的院子,冲右边黑黢黢的厕所学了一声鸽子叫唤后,蹲身隐于暗处。

窸窸簌簌的声响从厕所旁边传出,紧接着里头走出来一个穿着补丁棉袄的年轻男人。

门外的青年忙接过年轻男人手里的包袱,带着人拐进了一条更暗的胡同。

借着月光,后头的男人看见了胡同边上扔着的一辆黄包车,细看过去,车里躺着两个黑衣人,还有一个靠着墙躺在地上。

了无生机。

青年将男人带至一座院落,出了院落的后门,有一辆十分破旧的板车横在路中,板车上头搁着一垛干草。

听见门响,在前头套驴的男人抬了头,板车的草堆里冒出了一个女娃娃的脑袋。

那女娃接过青年手里的包袱,三下五除二的塞进了那堆干草垛里。

“少爷,一路小心。”

年轻男人蹬上了板车,同女娃娃坐在草垛里,冲人说道:“护好温煦。”

“明白!”

驴车在前头那个赶车人的挥使下,晃晃悠悠的朝着南头走远。

待青年看不到三人的身影后,他倒替着双腿赶回医院后门,躬身钻到餐厅玻璃门下头,玻璃门上被人从里头擦干净了小块儿,瞅着该是不久之前,水珠还要掉不掉的在边上挂着。

里头人喝酒的哄闹声被他隔绝于耳,猫腰瞅见了里头的电灯,他从口袋里掏出块镜子,等着那光被折出来,他小心的带着光斑从墙壁上攀爬着,直到他们到了三楼右边第四个窗子,他才开始小幅度的在那扇窗子上晃动着光斑。

三下过后,那黑着的屋子亮起了灯,青年收了手里的镜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从地上爬起来,推门进了餐厅。

老槐树茂密的树冠遮挡的三楼,与温煦的办公室隔得不远,方才那见到鸽子的女娃娃正在玻璃上哈气图画着什么,她的父亲再一次上前将她抱离了那扇窗户。

似乎是要睡了。

医院里的病患总是要早点休息的。

窗户一下变得漆黑。

月亮藏进了乌云里。

卖报小贩脚下踱着步子左右晃着,街上突然来了个脸生的男人拦住他,一双手在一沓报纸里挑挑拣拣,又翻看了四五盒香烟。

小贩抬头看着举止不对劲的人,侧身朝医院看去,大楼里正走出来一个提着行李带着帽子围巾的洋气男人。

男人压低了帽子,脚步匆匆的朝院门走来,小贩两眼紧盯着出来的人,面前不知卖报还是买烟的人开了口。

“今儿的报纸呢?”

“在这。”

“来一份儿。”

他付了钱,拿起报纸就在小贩面前展开看了起来。

报纸恍的小贩来不及看清楚男人上的是哪一辆车,对过一排黄包车就陆续上了街,七八辆黄包车四散在大街上,有快有慢,让人分不清究竟哪一辆上头坐着方才从医院出来的男人。

小贩从报纸下抽出了一把□□朝着面前还看着报纸的人开了一枪,四面八方的黑衣人聚集了过来,他看着躺倒在血泊里的人说:“死ぬものを探して、追う。(找死的东西,追。)”

大街上的行人被这突然来袭的一枪吓成了惊弓鸟,抱头四窜的人流把胡同里开出的车挡的严严实实。

打头的小贩将开车人拽下来,提了油门就冲着挡路的人撞过去。

女人被撞起重重摔倒在地,几下抽搐之后便在地上没了动静。

黄包车开始钻起了胡同,那一枪过后,不知从什么地方聚集来了一群日本士兵。

暗巷。

一辆空客的黄包车倏的一下从遍地坑洼的路上飞过,拉着泔水车的师傅忙朝一侧躲了躲,听着巷子后头零碎的脚步声,他回头看,那黄包车已然不见。

再转回头时,巷头追来了一群日本兵。

领头的人穿着一身破旧棉袄,那人看了眼无人的巷子,一把将泔水车旁的师傅拽过来,枪口抵着他的下颌问:“拉车的朝哪儿走?”

他没说话,闭着眼睛,颤抖着双手指了他身侧更深的小巷。

颈间的桎梏松开,他抱着头缓缓蹲下身,透过木车的轱辘,他看见那些人正沿着那条死巷走,他伸手摸了摸下方的车板,再起身,脚步要比方才轻快很多。

前方不远就是宪兵队。

白灯将宪兵队的后院照的惨白,每日的例行检查过后,他半蹲下身,双手扶着车把迈进了宪兵队。

他的心脏开始狂跳,极快的跳跃节奏,像极了他曾经听过的大提琴曲。

一道比一道激昂的管弦声重新出现在他的耳朵里,他开始兴奋的指尖发麻。

宪兵队的人要比往常少。

天助。

他按部就班的完成任务。

盯着他的日本人凑在一起说着话,他轻轻将木桶放在他们身后,袖口处抽出了一段银丝。

他的动作很快,那两个人走的并不痛苦,他低头盯着喉头破开的小缝。

几秒。

三秒,还是两秒。

喉咙处的血开始蔓延,很快,血迹就将那身黄色衣裳染的血红。

他收了手上的银丝,快步走到泔水车下,扯出一条引线。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打了火儿,看着那打火机点燃了引线,扣上盖,拇指摩挲过银质外壳,重重攥在手心后,从板车下头掏出了一把□□,起身朝着楼梯跑去。

前院儿的人也不多,下头停了辆汽车,车边儿站着两个年轻人,巡逻的日本兵去了后院儿,他冒头看了眼守在门口的两个鬼子,心里默念道:三、二、一!

后院儿的炸弹随之引爆。

他靠在柱子边看着楼下的日本人端着枪朝后走的样子,眯了眯眼,蹲身拿起打火机放在拐角处看了一眼,门口守卫的其中一人正朝着他这边走来。

“何をする!(干什么!)”

门口那儿的日本人朝着楼下上来的两人呵斥道:“上がってはいけない!(不可以上来!)”

朝这边走的日本人停了脚步,转而回身冲另一个日本人说:“彼らに遠慮しなさい。(对他们客气点。)”

乐康侧头看了眼眉头压得很低的李北一,轻声问:“他们说的什么?”

李北一看着另一个逐渐靠近的日本兵,张嘴回:“他——们说的什么,我怎么知道!”

回来的日本兵不熟练的汉语解释着:“你们能在这儿等,不能上来。”

他看着那两个中国人退下去,当即起身无声的靠近了门口的那两个日本兵。

“エイ!(嘿!)”

面对他的日本兵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背对他的人身后。

后院儿搜人的日本兵渐渐开始朝前院儿汇拢,他抬手冲两个日本人开了枪。

——砰!

——砰!

陈乐康和李北一被日本人的高喊叫回头,俱让眼前的一幕惊了一跳。

少爷还在里面!

乐康立马从身后掏了枪,跟上已经进了屋的男人。

李北一跟在乐康身后,手中枪口不由自主的瞄准了前头人的后脑。

——砰!

锦户屋里的枪声响起,乐康也侧身贴在了办公室走廊的外墙,李北一的枪口错开了乐康,闪身到乐康的对面。

外头那两声枪响之后,锦户抓着温煦躲在了门边。

锦户举着枪全神注意着门外的动静,温煦看着锦户秀泽的后脑,另一只手缓慢的从侧襟伸进去,握紧了怀里那柄□□。

外头的铁门被人用子弹打开。

那人的脚步很轻很轻,直到在门口停下。

锦户秀泽绷紧了神,温煦怀里的枪也渐渐露出了金色手柄。

——砰!砰!砰!砰!

那人连续的射击将锦户身边的木门打烂了一个小洞。

飞起的木屑划伤了锦户的侧脸,他抬手挡了下眼睛。

外头人正朝门的另一侧走去,木门上被打穿的洞口处让他看到了锦户的身影。

他终于要给阿文报仇了!

他抬手冲躲在门侧的锦户打过去,一颗子弹深深嵌入了锦户的左手臂,锦户拉着温煦下蹲。

温煦忙将怀里的枪塞了回去,就见锦户松了自己的手,拿过左手的枪,隔着一道门斜着冲外头开枪。

铁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近,他躲在锦户打不到的地方,将打火机打开,扯开胸前的衣裳,拉起那根极短的引线点燃。

他更振奋了,他低头看着胸前即将点燃的炸弹,死死捏着那个打火机朝那扇已经破烂的木门撞去。

“锦户秀泽!老子今天就要跟你一起死!!”

充斥着恨意的暗哑凄喊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乐康和李北一踹开铁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年轻男人胸前的呲着火星的引线已然即将钻进火药。

乐康急忙冲里头大喊道:“他有炸药!!”

来不及关上铁门,乐康抓着李北一往回躲。

——嘭!!!

作者有话要说:

姐真的尽力描述了,这一章的戏份太足了,

每一个细节都是暗示,每个人的出现和他相应的动作描述都不是没用的!

我觉得这章能叫:他想杀他他却杀他他真杀他结果没杀——乱杀。

ps:窸窸窣窣(xixisusu),我这个输入法是电脑自带的,

也不想用其他输入法(就是不想),

打了很多次都没有找到窣窣,所以窸窸簌簌代替,

有时候也用细细簌簌,簌簌为叶子的那种沙沙声。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感受一下不同文字带来的试听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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