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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一九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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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八年。

冀东五次反围攻战斗,苏北、皖江抗日根据地建立,十一月下旬接连收复六安、咸宁、合肥、从化……

南北战场相接,台湾全域沦陷,广州沿海部燃起战火。

十二月十八日,国军汪副总裁自重庆叛逃越南,带离国军部分亲日官员。

十二月二十九日,汪副总裁于越南正式发表“艳电”投日,国军大部官员随之。

委员长亲信荣家留守重庆,二子荣昭于长沙牺牲,长子荣冕清查焦土一策实乃信息错落至失误毁城,原指挥使撤职,荣家长子荣冕直升少校,于重庆城中布防。

一九三九年。

一月,冈本、渡边师团北上,攻冀南军区,回北平、天津。

闭目时脑海忆起一张纸图。

川川海海,陆路江河,广袤良田,万象城邑。

敌军突起攻之大半,占数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虽如此,各地却有密密麻麻火点灼烧纸图。

点点星火于敌区升起。

恍若黑夜中漫天繁星。

1939年3月5日。

己卯年正月十五。

正上午,东街菜市口本该是极为热闹,今日却是静压压一片。

被日本兵围住的内圈里,站着许多人,打眼望去,尽是些穿丝披帛的富贵人。

三个穿着军装的日本头目站在一起,其中一个长相最顺眼的边儿上,站着位穿着青烟长袍的男子,男子面中鼻梁上拖着一副金边眼镜,颈后顺出两条金链挂于框边,甚如青松。

再于男子身边站着一对夫妻,样貌姣好。太太着酱紫丝绒旗袍,肩披白色长绒,黑发于额前侧分,额顶羽毛纱网半遮半掩双眸,红唇在几人中煞是吸睛。

太太身旁的男人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眉眼凌厉,颚角分明,此刻正与身旁长袍男子笑言相对。

里圈人的低声交谈到菜市口押进来四个犯人而结束。

打头的被三个日本兵拖着,年岁极老,混着泥土成绺的须发是银白色的,同这出了霜的地面差不多少。

老者身上没了衣裳,冬末,人群里说话时还冒着缕缕热气,老者身上鞭痕斑斑,烫烧扎挖遍布全身。

细看过,才发现那人被断了四肢,下身右大腿外白色里衣被鞭烂一道长口,断骨带着血肉横在大腿外侧。

士兵将老人双腿并在木桩时紧紧捆住,老者突出的骨头虽被正了回去,却仍旧是竖在大腿外侧。

隐忍至极的闷哼之后,变成了吼笑。

有如一头困兽临终前面对群攻的嘲讽之意。

那双赤红的双目紧紧盯着青衣长袍身边的三个日本军官。

老者面上并无创伤,经受多日牢狱之灾,面如枯槁,唯一双鹰眸不似伪装时那般浊浊,清醒的滑动眼球看着台下众人。

无人不在看他。

那对夫妻亦是。

男人抬手松了松领口,稳住心神将手插进裤兜才敢卸了力气任由其发抖。

太太与那台上老者扫视众人时对视一眼,揽住男人手臂的指尖缓缓收紧。

“反中日同盟的国军匪患,潜伏在北平让你们不得安宁。”

满场寂静下,率先开口的是收到锦户命令的冈本。

拿腔拿调的话冲着圈外的民众摇头道:“蹲守多时,抓获匪患四人,反日,就是这样的下场。”

冈本说完话,上了台,抽出胯间的武士刀,挥武刀人头落。

场外尖叫着,被日本兵开枪的声音唬住,瑟缩着紧靠着闭上嘴。

青衣男子眼瞳骤缩,被身后跟来的伙计拉了拉袖口。

“少爷,咱别看了……”

男子回身抬眸,却被阁楼上返来的一道光束晃了一眼。

见他出神,白皮伙计担忧地轻声道:“少爷?”

“不看也好。”青衣男子转身,落下视线,盯着台上老者的露出腿外的断骨。

那好看的太太闭上了眼,侧身躲在男人身后,男人垂眸,抽出兜里的手缓缓拍了拍女人的小臂。

二人身后跟着的伙计自方才就直愣愣的盯着台上的老头儿。

被身前女人的动作引过去,看到女人耳上那颗红豆大小的宝石,眼神一顿,再次抬起双目望向台上的老者。

他是……那乞丐。

“你是潜伏在北平的特|务头目。”冈本杀了老人身边三人,踱步走过去时,带着血的刀尖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点着,直到站在老人面前,他才继续道,“我知道,这里一定还有你认识的人。”

“说出来,你说出来,你就不死。”冈本说完,看了眼老人露在腿外的断骨,刀尖对准了骨髓狠狠下压。

“啊——!唔——!”

老人的眼球充血,痛呼一声后,紧咬着嘴唇,血顺着老人的胡须低落在冈本的鞋面。

冈本轻啧一声,蹙眉后退,收了力气,将刀尖对准老人侧腹,刀尖入身二寸,老者并不觉得这比方才痛,松了嘴将满口的鲜血吐在面前人白色的手套上,张着大嘴哈哈笑过两声,继而看过台下低头敛目的众人。

“我泱泱华夏,绝无孬种怯懦之辈!”

“家规国法,经久而传,皆是忠义德孝!”

“你们一个个贪慕虚荣、敛收国财、投敌保己,实乃——唔!”

老者说着说着,断了话,冈本嘴角勾着笑,握着刀柄转着刀身将老者的肠子在腹腔内搅了一圈。

老者大吼一声,凸出的眼球里冒着盈盈泪光,隐入沟壑丛生的脸庞。

“实乃国之罪徒!今日我聂明远之状,日后也是你助纣为虐之态!”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孽障!”

话落,冈本正要捏着手中的刀再转一圈,身后突的响起一道枪声。

啪——!

老者额前多了个血洞,生前最后一句是看着冈本说的,死后那双眸子直瞪着面前的冈本,额前窜出的血溅到了冈本脸上。

冈本拔了刀,抓了身侧日本兵在身前挡着,顺着子弹来的方向看到了商会众人身后的阁楼上。

“あの屋根裏部屋で、つかまります。(在那栋阁楼,抓。)”

枪响之际,没人乱动。

此刻冈本拿着枪带着一众士兵朝着阁楼上方开枪乱战的时候,四周乱了套,轰泱而逃。

“司令官を守ります!(保护司令!)”

“温煦!”

圈内外的人群四起将本站在一起的几人冲散,锦户和渡边两人周身围满了日本兵,看着人群里退至汽车边的青衣身影,锦户放下心来。

“少爷,上车!”

乐康护着温煦跑到长街侧边停着的汽车边,车门却拉不开,心下着急的抬脚踹了车门一脚,有护送着温煦在人群里走着。

锦户看到温煦和乐康的现状,拉过一名士兵吩咐完,那士兵带着五六个人朝着温煦追去。

连杰带着沈孝谦和阮湘月退至对侧胡同,阮湘月在连杰身后抬头看见了那被打的稀碎的阁楼窗子,日本兵已经上了楼,上面没抓到人。

阮湘月往前迈了一步,隔着连杰望向处决台上仍旧睁着眼的老人。

沈孝谦站在阮湘月身后,抬手挡住阮湘月的眼睛,一手放在阮湘月的肩上拍了拍。

连杰回头时,就看见阮湘月面朝巷口带着黑皮手套的双手抓着沈孝谦挡在她面前的手。

单看下半张没什么动态的脸,或许有人觉得女人并无太大情绪波动,可连杰就是觉得太太似乎很难过。

阳光从巷头照进来,阮湘月听着外头的哄闹缓缓放下双手,连杰注意到了太太嘴角的晶莹,在一次抿唇中,晶莹不见了。

沈孝谦发话离开前,连杰忍不住又一次回头看向了那位名叫聂明远的老人。

啪——

外头长街上又一次响了枪,连杰脚步未停,跟上了前头的东家。

接连响起的枪将锦户派来的几个日本兵杀的只剩下了三人,却也是颤颤巍巍的围着温煦退至一旁的门市里。

菜市口的动乱已过,来人只是为了给聂明远送一个痛快。

锦户和冈本带着人赶来的时候,温煦所在的门市相交的巷口正激战着。

锦户顿住脚步,除去温煦这边的火力,还有两处。

温煦同侧靠后的一条巷子里火力更旺,是护着温煦的人。

温煦对侧的楼顶上,火力不集中,很散,断续朝着温煦这边打来,应该只有一个人。

“司令官です!(司令!)”

锦户身边的士兵看着温煦面前的士兵倒下,询问司令是否上前时却被锦户抬手制止了,同时他派出了一队去往巷后捉拿楼顶的人。

乐康挡在温煦前头时,楼顶上的人冲着温煦开了枪,前口细长的子弹一瞬钻入乐康的左大臂,又穿过肉身,没入温煦的胸膛。

此状后,楼顶处没了动静,锦户抬腿跑去将地上靠坐着的温煦抱了起来,身后又有一众小队跑去捉拿保护温煦的那波人。

乐康捂着手臂看着温煦右上肩胸处的伤口忙道:“少爷——”

还没说完,锦户就冲着街上开来的日军汽车疾行而去。

车停,锦户带着温煦上了车,车就急急冲着济仁医院所在方向飞驰而去。

乐康急着要跑着追上车,被翻译官抓着上了后头一辆车跟上。

巷后没了枪声,他按着下腹潺潺流血的伤口不知跑向了何处,他来了北平没几日,没熟悉了地形就忍不住杀人,倒是他的疏忽。

他在这交缠盘错的巷子中绕来绕去,渐渐觉得周边更静了,且环境看上去也比东街繁华那地儿要干净许多。

远远的传来一道爆炸声,他回头看了眼,轻笑一下,再转头就和面前小门里的女人对上视线。

他的手缓缓绕至身后准备拔刀,枪械被他藏了起来,现下只得用刀了。

女人眼中没有惊恐,看见了男人那只扣在下腹被鲜血染红的手,上前打开小门说:“你受伤了。”

他的手一顿,看着面前女人的模样,不知怎得想起了他妹妹。

他记得他妹妹也是极爱小洋裙的。

他张开了惨白干裂的双唇,嘶哑道:“我是东街卖菜的,东街行刑时乱了,我、不小心中了一枪……”

女人微微讶异却没细问,侧身开了门,看着那面相不像普通农众的脸说道:“我是医生,进来吧。”

“您——”

“欸!”

他话还没说完,强撑着的身子就这么径直扑倒在女人脚下。

女人叹了口气,回身就见长廊上站着的婶娘,颦眉说着:“吴婶,烦请您帮我把他抬进来吧。”

吴婶快步上前,与女人一同蹲身将男人翻过面来,拨开那只血淋淋的手,吴婶看着枪伤没动,抬眸看着女人说:“小姐,这人来路不明,不能插手。”

沈伊筠顿了一刻,不赞同道:“我只是个医生,吴婶。”

“可他毕竟是个人,不比路上的阿猫阿狗,给了吃喝就认了你。他身份未知,若是惹下祸事的人,你当如何呀我的小姐。”

吴婶盯着沈伊筠额前的碎发低声道:“到底您是主子,可您莫忘了,东家是在日本人刀尖儿上舔血得来的安宁。”

沈伊筠抬眸,直直看向吴婶的眼里,缓缓地坚持道:“婶婶你也说了,他毕竟是个人啊。”

话落,沈伊筠垂下眸子,临时将血止住,吴婶无声叹了气,打量着昏迷不醒的男人。

这男人眼瞧着就不是他自己说的样子,身后别了把刀,刀柄缠绕的棉布上还有不知是谁人的血。

看指尖这人是被娇养长大,中指上的薄茧是常年写字留下的。

两手食指侧缘处皆有茧,是新茧。

吴婶打量的很仔细,抬手帮忙扶进去的时候,不忘抓着来人的手看着手心。

手心处无茧,他近段时日才练了枪。

吴婶在门外守了半个小时,沈伊筠再出来的时候,吴婶看了里头人一眼,唇色白的像个死人。

“婶婶,您别告诉哥哥嫂嫂。”沈伊筠回头看了一眼男人,垂头道,“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看他能不能熬过去,醒了便打发他走。这样可好?”

吴婶重重叹了口气,点头道:“那这些日子,就不叫常文他们过来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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