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看完这封血书,林樟突然想到了银琅。
他说他是被冤枉的,还说了好几次。
如果亨勒所说属实,那么,屠杀监狱的根本就不是银琅,而是帝国角?!
如果属实,那……太疯狂了。
林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太多事情交织在一起,乱线团一样找不到线头,理不出任何头绪。
通讯器响了。
是零火。
林樟:“怎么了?”
零火:“队长,你在哪?”
林樟:“在外面,有事说。”
零火:“联邦队长还记得吗?就Q342星碰到的那个。”
林樟:“记得。”
零火压低声音:“他没死,现在就在我们舰上。”
这是林樟这段时间听到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同时也是个坏消息。
林樟:“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找不找蒂艾斯,要不要把血书带给他,这事还要思考一下。
回到战舰群,林樟刚登舰,零火就过来给他通风报信:“队长,来者不善。”
早在资源战的时候,林樟就想过,如果苏尔塞没死,肯定要恨死他了。
林樟叹气,没有一刻能消停:“带我过去。”
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
见到苏尔塞时,他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胡秃鹫站在一旁,看样子恢复的很好。
就是苏尔塞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依照现在的科技水平,除非伤得很深,或者根本没有治疗,否则不会留下这么骇人的伤疤。
两人对视片刻,林樟挥手让底下人回避,走到苏尔塞面前坐下。
气氛很微妙。
有些尴尬。
至少林樟这样觉得。
良久,苏尔塞打破僵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林队长看上去精神不错啊。”
林樟挠挠眉骨:“苏队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苏尔塞:“你说呢?”
林樟摇头:“我不知道。”
苏尔塞上前一步,勾起嘴角冷笑:“看到我还活着,是不是很紧张,很忐忑,很意外,甚至开始回忆到底哪一步出了错,还能在这见到活着的我?”
林樟:“……没有。”
苏尔塞指着脸上长长的一道伤疤:“你看,我特意没有用药。”
“知道为什么吗?”
林樟:“苏队长有事不妨直说。”
他甚至想好了,若是他想打自己一顿,也认了。
苏尔塞:“我是请你来帮忙的。”
林樟疑惑:“我?”
苏尔塞:“对。”
“你欠我个人情。”
他再次指着脸上那道疤。
林樟不傻,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轻轻叹了口气:“我想不到我能帮你什么。”
上次帮忙都失败了。
苏尔塞:“我有个人,被你们抓了。”
林樟心惊,下意识扫视一圈。
在战舰里说这个,无意识在找死。
这地方的监控多的要命,每走一步都能踩到一个的那种。
林樟:“我现在还在执行公务,苏队长若是有事,不妨等我一下。”
苏尔塞挑眉,点头:“好,那林队长什么时候下班?”
五小时后。
林樟把苏尔塞约到了KJ157星。
除了这,他想不到还有哪里更安全。
总不可能跟苏尔塞去联邦所在的优佳力星。
两人坐在一家人头马面什么种族都有的OOPQ咖啡厅角落,叫了两杯鬼汁。
鬼汁是鬼果榨成的汁,本身呈鲜红色,但随着时间推移会变成彩虹色,味道有点酸,但整体清爽。
林樟只抿了一小口,便不再喝,反倒是苏尔塞,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已经被他喝进去三分之二。
“要不要再来一杯?”林樟问。
苏尔塞大咧咧抹了下嘴:“不了,说正事。”
林樟:“谁被抓了。”
苏尔塞:“如果我了解的没错,这人还是你亲手抓的。”
“你说的该不会是……亨勒吧?”林樟倒吸一口气,他今天才见过,苏尔塞就找来了,想来是知道什么消息了。
“嗯,”苏尔塞点头,“资源战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至于你是故意的,还是不是,今天你帮我这个忙,之前的事情就算一笔勾销。”
林樟把手从杯子上拿开:“道德绑架。”
苏尔塞:“随便你怎么说,但我想,你领导应该不知道你通风报信的事。”
林樟:“所以我不帮你,就打算告发我?”
苏尔塞耸肩:“也不是不行。”
“那你去好了,”林樟可不怕这个。
本就不算和谐的氛围瞬间跌至冰点。
“资源战的事情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林樟开口打破僵局,“不管你信不信整件事我也被蒙在鼓里,如果我希望你们死,大可不必去当这个假好人,没意义。”
苏尔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说话。
林樟继续:“至于你刚才说的事情,我可以帮。”
在见到苏尔塞后执勤的这几个小时里,林樟只想通了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不能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能这么说倒是苏尔塞没想到的。
苏尔塞:“怎么说?”
林樟:“我可以帮,但我不能出面。”
“而且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苏尔塞:“不凭什么,愿意相信,我们就合作,你不愿意。”
他耸肩撇撇嘴:“明天你的领导可能就会知道你通风报信的事,我不介意再加点调料。”
林樟:“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被威胁,那你信不信我现在能让你死在这?”
苏尔塞:“……”
如果两个人真的打起来了,谁占优势还真不好说。
林樟:“如果你想跟我合作,我们就是合作关系,那么必然是平等的,如果你始终觉得我之前欠你一次,那么不好意思,我没办法合作。”
“况且,不管之前我们有没有过交集,对于联邦的人,我都不信任。”
苏尔塞:“我也不信任你。”
林樟:“那好,我们……”
苏尔塞打断他:“但我只能选择相信。”
林樟挑眉,疑惑地看着他:“亨勒是联邦的人?”
苏尔塞:“不仅如此,他还是思恩赛德星的唯一幸存者,哦,不,他老婆也是。”
“你们很早就知道?”林樟问。
“对,”苏尔塞说,“事发时,他跟他老婆刚游玩回来,亲眼目睹。”
“所以他发誓要杀死帝国元首,不过到头来……”
林樟吞了下口水,一直以来的猜想被不断印证的同时三观也在不断被颠覆。
这种感觉很不爽。
林樟:“他老婆知道这件事吗?”
苏尔塞:“什么事?他被捕入狱?”
“对,”林樟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那里看出他还知不知道其他信息。
苏尔塞:“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老婆不让他去,但他……你见过他就知道了,他的性格其实有些极端,但本质不坏,还不是被逼的。”
一阵沉默过后,林樟说:“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因为你来提醒我们撤离,”苏尔塞直言。
其实他也想过,林樟的做法就是受人之派,但后来也想过,依照帝国的尿性,完全没必要这样做,一个量子弹下来,整颗星球就灰飞烟灭,以帝国的实力,一定会再找到其他资源星的。
林樟食指蹭蹭鼻子,抿了口鬼汁:“亨勒要被执行/死/刑了。”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即便周围的吵闹声扰的人静不下心,但此刻,两人之间的暗流是静止的。
半晌,苏尔塞终于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拍案而起后又坐下:“你说什么?!”
“死/刑?!”
林樟点头:“对,你过来找我的时候,我刚从那离开。”
苏尔塞眉头紧锁:“他怎么样?”
林樟:“还可以,但看着憔悴不少。”
“什么时候?”苏尔塞问。
来之前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这一种没想过。
“不是,怎么就能死/刑呢?”
“而且什么时候帝国办事速度这么快了?”
林樟:“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但他让我去找蒂艾斯,说她会有办法。”
苏尔塞哧声:“她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来找我们。”
接着长叹一声:“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林樟:“没有。”
苏尔塞将头抵在桌面磕了两下,然后抬起来:“林队长,真的没有了?”
林樟:“法律上来讲,真的没有了。”
都是聪明人,他话说到这份上,苏尔塞应该可以理解他的意思。
果然,苏尔塞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
“软的不行,来硬的?”
林樟又抿一口鬼汁:“我可没这么说。”
苏尔塞:“我懂了。”
林樟:“你懂什么,那地方只出不进,进去的人生不如死,你……”
他的手突然被苏尔塞抓住:“林队长,我知道你在帝国角还是有一定威望的,你能帮我吗?”
林樟被他这样弄的愣住,把手抽出来:“我帮不了,那不是我能力范围的事情。”
苏尔塞:“不需要你干什么,只需要把我送进去就行。”
林樟挑眉:“你在说什么?”
“那是死刑犯呆的地方。”
苏尔塞:“我知道。”
“正因为此,我才要进去。”
林樟摇头:“疯了,你疯了,你们联邦的人都是疯子吗?”
苏尔塞:“你就说你能不能帮我?”
林樟:“把你送进死刑犯监狱里?”
苏尔塞:“对。”
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正是如此,林樟就更不能理解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对你们来说这么重要?”
苏尔塞:“他重不重要且不说,你今天来这,愿意跟我聊,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对帝国的某些做法也很不满。”
“或者你想知道某些事情的真相。”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试试呢?”
“又不是把你送进去。”
林樟叹了口气:“如果你出不来呢?”
“你想过吗?”
苏尔塞笑着摇摇头:“这就是我们联邦跟你们帝国的不同,在我们眼里,不管是否有价值,每一个能救的人,都不该被放弃。”
“而你们,每一个可能会被放弃的人,哪怕还有价值,都不会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