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先回马车上等我们了。”崔嘉慕不确定地远眺他们过来的方向搜寻着孙之行的身影。
“提起陈大人一事竟然让他如此难受吗?”程芷蹙起眉头困惑不已。
崔嘉慕视线中忽然出现一个小黑点,正在飞速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小黑点远远地高声呼喊。
崔嘉慕心中一沉,神情肃穆。
离得近了才看清小黑点原来是衙差陈先威。
陈先威气喘吁吁地跑到崔嘉慕面前,双手扶着膝盖,几次开口却都挤不出声音,呼呼地大口喘气。
崔嘉慕紧蹙眉头将他扶起,语气镇静道:“发生了何事?”
陈先威用力吞咽一口唾沫,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孙、孙主簿他、咳咳、他出事了!”
程芷急忙追问:“他出了何事?”
陈先威伸手向远处一指:“死了,咳咳咳、孙主簿他死了,还被人砍了双手。”
“什么?!”程芷和崔嘉慕俱是一惊,“人在哪里?快带我们过去。”
等他们来到孙之行的死亡地点时,已经有胆大的佃户挤挤挨挨地围在不远处探头探脑了,一名衙差正拦着他们不让靠近。
“这人不是跟程姑娘一起来的那位县衙主簿吗?”
“是呀,半个时辰前不还见到他站在田地里发呆吗?怎么转头人就没了?”
“啧啧,手也被人砍了,歹徒真凶狠啊。”
“什么?是人被杀害的吗?这歹徒不会还在附近吧?我夜里要睡不着啦!”
“诶诶别说了,崔大人过来了。”
崔嘉慕步子长走在程芷前头,率先看到孙之行的惨状,当即转身认真又严肃地看着程芷,说:“你还是别看了。”
虽然他知道程芷并不恐惧尸体,但他心中仍然会忍不住忧虑。
程芷坚定地迎上崔嘉慕的目光,毫不动摇地说:“我不怕。”
崔嘉慕定定地凝视程芷片刻,最后妥协叹息:“好吧。”他向一旁缓缓挪了几步,孙之行的死亡现场一点点在程芷眼中显露。
这里立着一株足有一人粗的树木,是平日里佃户累了就来树荫下歇息的地方。
此时孙之行面容狰狞地依靠在树木上,一双眼睛惊恐地大睁着,脸颊溅上星星点点的血珠,出门前平整的衣襟此时褶皱杂乱,双手被人用锋利的武器砍断,露出白骨和红白血肉,刺眼的鲜红在他身下汇成一滩浸入土地令其染成黑红。
程芷拧着眉头走到孙之行身侧蹲下,拉起他的袖袍瞧了瞧,而后环视一圈四周,周围的农作物已经都被收割得差不多了,放眼望去,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孙之行被砍下的双手在哪里?
崔嘉慕则是对着陈先威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孙主簿死了?”
陈先威领来一位浑身颤抖、面无血色的佃户,拱手回话:“一刻钟前,我与章力候在马车边上时,是他跑来告诉我们出事了。”
佃户神志恍惚,目光虚虚地没有焦点,显然被吓得不轻。
崔嘉慕温声道:“别怕,你跟我说说,你是如何发现的。”
佃户缓慢地眨了眨眼,意识逐渐回笼,后怕道:“那块田是草民租下的,昨日草民才收完田里的作物,今日本想到田里捡一捡秸秆回去混在柴火中当柴烧。草民走到树下看见地上的衣摆,还以为是有人在这里歇息,但当我走到正面时才发觉他已经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薛巍。”薛巍眼皮一颤,急急辩解,“大人,草民没有杀人!”
崔嘉慕哭笑不得地安抚:“本官知道,你别紧张。”
“你们可有在附近瞧见可疑之人?”崔嘉慕走到一旁看热闹的佃户们前头问道。
佃户们纷纷摇头。
崔嘉慕走到程芷身侧看着孙之行凄厉的面容,心情阵阵沉重:“如何?”
程芷右手覆上孙之行的双眼,替他轻轻阖上,才凝重地说:“孙主簿的双手是在他死前被人用刀砍下的,出血量巨大,你看他脸上都被溅上不少血,那么凶犯身上一定也浑身溅血。凶犯若是穿着血衣四处晃荡,那太引人瞩目,我猜血衣应当被丢在了附近。”
“我已经吩咐周伯赶回县衙带人手回来,到时让他们在四处搜查一番。”
“半个时辰,凶犯跑不了多远,只是可惜此地离县衙有些距离,恐怕等周伯一来一回带人赶到时,凶犯已经逃之夭夭了。”程芷不无可惜地叹了一声。
“凶犯恶毒地在孙主簿意识清醒时砍下他的双手,除了折磨孙主簿以外,我想不到其他的理由。”程芷百思不得其解地皱起眉,“还有一处我想不通的疑问,若只是为了折磨孙主簿,那分明还有许多种方式,为何他偏偏要选择如此费力的手段呢?”
人骨十分坚硬,要想短时间内斩断人骨除非力大无穷,否则是件十分困难的事。
崔嘉慕推测:“是孙主簿的仇家吗?”
“孙主簿性子有些懦弱,但本质上还是一位勤勉的好官,究竟是何人才会与这样的人结仇呢?”
“况且为何要将砍下的手带走?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程芷只感觉脑中全是疑问,想不通凶犯的意图。
不远处的院子里冷不防地惊起一声凄厉尖叫。
程芷和崔嘉慕对视一眼,立刻循着声音赶去。
崔嘉慕推开院子半掩的木门,急道:“怎么了?”却在看清院子中的场景后顿住了动作,瞳孔微微颤动。
木门狭窄,只容一人通过,恰好被崔嘉慕牢牢挡了个严实,程芷身量足足矮了崔嘉慕一个脑袋,此时踮起脚也看不见院子中究竟是何情况,她心中急切,问道:“你看见什么了崔嘉慕?”
崔嘉慕喉珠滚动,缓缓道:“孙主簿的手找到了。”
程芷:“!”
她伸手将崔嘉慕挡开,终于将整个小院看得一清二楚。
院子里一名年轻妇人跌坐在地,张着口无声地颤抖,面上写满了惊惧。她家中养了一只护院的大黄狗,此时那只大黄狗从地上的瓷碗中叼起一只鲜血淋漓的人手细细啃食,吻部沾满了鲜红,啃食动作间时不时露出附着血丝的犬牙。
令人胆颤心惊的画面。
饶是不怕尸体的程芷看了这场景也感到浑身不适,胃中酸水翻滚,她猛地捂住嘴巴转头跑到一边,弯腰干呕起来。
一闭眼就是大黄狗狰狞地啃咬断手的画面,她呕得昏天黑地,像是要把胆汁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