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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生曰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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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德三十年夏,靖王府里的莲花还未开放。

李长逸自回了长安后,每天清早都会进宫向李承霂问安。

天暖和了,李承霂的病反而比冬天时严重了,饮食减少,清醒时短,一直都在永安殿内,连床榻都不曾下过,而且也真的看不到了。

“给朕滚!滚!”

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李长明又被李承霂骂了出来。

李长逸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样的戏码每天早晨都在上演。

被骂出来的不是李长明和各臣子就是皇后和各宫妃子,李承霂的脾气越发不好,除了李长逸,没人能平安无事。

“九弟今日来的有些早。”

永安殿台阶下,李长明看了一眼从旁经过的李长逸,停住脚步拍了拍衣袖上沾着的茶水,茶叶被掸落在地。

“昨日答应父亲早些来看他,太子有何疑问?”没有向李长明行礼,李长逸听到李长明的话也止了步,看到地上掉落的茶叶,不禁笑了,“可惜了这好茶。”

能识得此茶也就只有李长逸了,对于一个平日里从不尊重自己的人而言,李长明听得出来,李长逸这真的是在夸茶。李长明将腰间的扇子打开,扇了扇,遮住了脸,“茶好也比不过九弟,九弟自求多福罢。”

“太子快些离去就是本王的福了。”李长逸也没有注意他的动作,并未多留,说着就走进了永安殿。

“茶确实是好茶,可惜的是无人懂其好,懂得人却永远不会想喝一口。”捡起了地上的茶叶,李长明望着李长逸进到永安殿的背影低声自言自语道。

永安殿里的宫女们在打扫地上的碎茶盏,李长逸给余欢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必通告。余欢会意的点点头,将床幔拉开,站在了一旁。

床上躺着的李承霂已经白了头,以前李长逸还感叹过李承霂不显老态,没成想三年而已,李长逸都有些认不出来了,李承霂头童齿豁的模样让李长逸想起来这个父亲也是快到花甲的人了。

治了三年,李承霂全凭着各色汤药吊着半口气,李长逸也曾传信给不惹尘,问他是否可以来长安为李承霂诊治,不惹尘只回了一首诗:

“寒竹寥落生满院,

清风萧飒酒临诗。

昔年谏书无穷尽,

圣朝白发不以悲。”

既然不以悲,李长逸也就没有再回复了,生老病死强求不得。

“逸儿,带我去燕宫罢,我昨夜梦到夕儿了。”李承霂好像感觉到了一般,李长逸刚坐到床榻上,他就开口说话了。

自当年搬离了皇宫,李长逸再也没有去过燕宫,听李承霂提起,李长逸答应了:“哥哥愿意去我们便去,难得哥哥今日有精神了,我们许久都没有出去走走了,余欢去备辇。”

“遵命。”余欢说道,将宫人准备的茶水奉给了李长逸:“靖王殿下用茶。”

“为何不给我准备太子送来的新茶?我听闻太子昨日献了新茶给哥哥。”李长逸闻到这个略苦的味道,和之前在李长明身上闻到的微甜茶叶香不同。

“是我叫余欢不用上新茶,说是好茶,我看不然。今早我吃了一口,那茶味道甘甜无比,逸儿素来不喜甜,也就免了。”李承霂说着,用手指敲了敲床榻。

“哥哥少动怒,只是茶水罢了。”

看懂了李承霂的意思,不曾用茶,李长逸将茶盏递给了旁边的宫女,然后扶着李承霂起来了。

“不提也罢。”

待到宫女内侍为李承霂梳洗穿戴完,李长逸亲自背着李承霂走下了永安殿的台阶。以前李长逸想到没有想过会背着这个男人,因为生病他瘦了许多,好像当初的施正卿一样,叫人心疼。

从上玄宫到燕宫的路上,李承霂一直在咳嗽,没有平日里严重,但是总叫李长逸会想到施正卿,李长逸总感觉今日的李承霂和往日不同。说话有气力了,早上骂李长明的时候都比以前声音洪亮了。李长逸害怕今日会是他的最后一日。

“哥哥,为何想起来燕宫了?”扶着李承霂入了燕宫,李长逸问道。

燕宫一直都有人打理,撒过水的地面上还有着团团水迹,墙边的千盏流苏枝叶繁茂,树荫投下一片阴凉。

明明看不见,李承霂还是睁大了双眼望着前方,“逸儿,千盏流苏开了么?”

“哥哥看到花开了?”现在是初夏,千盏流苏怎么会开花呢,李长逸不知怎么回答。

“花开了。”李承霂又咳嗽了起来,李长逸忙帮他抚后背。

“哥哥,我们回去罢?天渐热了,燕宫也来看了,还是好生休息罢。”

夏天的太阳说话间就爬上了天,李长逸扶着李承霂可以明显看到李承霂额间的汗珠。

“也好。”

从燕宫回去后,李承霂破天荒的和李长逸一起用了午膳,喝过汤药便睡着了。

若是往日,李长逸只需清早问安后,伺候着李承霂喝过早上的药便可回去了。

今日,李长逸直到午后才离宫。

——————

靖王府。

房着早早的在靖王府门前候着,见李长逸终于回来了,赶忙说道:“殿下,雪竹园里的竹子叶子掉光了!明明都是青幽幽的叶子,说落就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了。”

“莫不是你们浇了什么东西,好端端的竹子怎么会掉叶子呢?今早还好好地。”

“不曾啊,无人浇水,都知晓这是圣上亲赐的,除了花匠无人敢碰的,可花匠也没动过。”

“罢了,待我去看看,不过是竹子掉叶子,何必如此慌张。”

嘴上如此说,李长逸心里还是担忧的,快步回了雪竹园,看到一地的落叶一丝不安涌上了心头。

“殿下,如何是好?”房着瞅着李长逸不做声,便问道。

“该落便落罢。”

拾起地上的一片竹叶,李长逸坐到了竹子旁的大石头上。

“殿下,那这?”眼瞅着李长逸一副不太关心的样子,手里玩弄着那片竹叶,脸上也看不出点什么表情,该请花匠来,还是就这般放着,房着可拿不定主意。

手里的竹叶青葱泛碧,无端掉落,偏偏是今日。李长逸一松手,手里的竹叶就掉在了地上,混入那铺了一地的青翠之中。

“房着,你可知这些寒竹来自何处。”

“早些年,国舅在府的时候曾对我说起过。说咱们王府里的寒竹都是圣上亲自种的,当年还南王还在朝时,圣上常赏赐各色奇珍异宝,还南王不想要,便对圣上说:‘长兄若是有心,何不为我亲手种下寒竹连片,小弟喜爱这个。’圣上之后在皇宫为还南王种下了莲罗特有的寒竹,现在园子里的寒竹是在殿下去凉州的时候从皇宫移栽来的。”

不太懂李长逸为何会笑,房着的目光随着李长逸丢掉的那片竹叶而动,余光里看到的那淡淡笑意竟然有些苦涩。

听房着说完,李长逸的视线转移到了那些光秃秃的枝干上。

午间时,天阴了,到现在越发昏暗。

“我没去凉州的时候就听闻父亲为了还南王在上玄宫栽种了一片寒竹,在还南王还在的时候没机会给,便给了我。说起来,这竹子也是莲罗的东西,万物有灵,物随其主,物随其主啊。”

得,李长逸这番话又让房着听不懂了,“殿下此话是何意?”

“这竹子就这样罢,不用管了,你退下罢。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给了房着一个笑脸,李长逸起身,顺着寒竹边的小路去了屋后的荷花池。

身后的房着应了声:“遵命。”

这个池子修好的时候李长逸还在闽州。池子里的红莲只有几株是夏难洲差人送来的那缸里的,大多数都是李长逸写信让施正卿派人送来的炼狱妖娆。本来还有彼岸花,可施正卿却拒绝了,只说是若要施家府里的种子,还不如不要,种不得,种不活。施正卿不愿给,李长逸也没有继续问了,于是池塘边的空地上便种了施正卿给的千盏流苏。

幼年时李长逸便知自己有顽疾,后来施正卿告诉他,他的顽疾其实是因中了无望焚心引起的。

不惹尘找不到毒药的来源,只能缓解,还好,只需要控制好情绪就不会危及生命。

第一次见到炼狱妖娆是在凉州,妘湮手心里幻化的那朵红色莲花乍看之下与寻常莲花无二,细看方知炼狱妖娆的花瓣虽是赤色,却颜色偏暗,花瓣的尖尖发紫发黑。

清秋阁里的红莲花并不是炼狱妖娆,就是常见的莲花罢了。花苞的颜色比炼狱妖娆要淡,一眼就能分出来。尽管名字也是炼狱妖娆,李长逸眼前的炼狱妖娆却是无毒的。李长逸也弄不清原由,只得猜测是水里长的所以无毒。

不知何故,池子里的炼狱妖娆都开了,分明昨日还是幼小的骨朵。

这些莲花从未有过这样的怪异,本来还需要十天半月才长好的骨朵也一朝间长大了,开花了。池子旁的千盏流苏倒是没有异样,还是前些天的样子。

头一回,李长逸失去了赏花的乐趣。这些施正卿给的花开的过早,他不由得想起了前面院子里的寒竹。

刚在房檐下坐了一会儿,就下起了雨。李长逸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脸色不大好,三个月不曾下雨了。

四年了,还有六年,不知李承霂能不能等得到六年后。

今日的诸事都教李长逸心神不宁,遇着李长明的事;府里的寒竹不合时节的落叶;池子里的莲花开了;陪着李承霂去了燕宫,他整个上午都很精神,不仅吃了平日里数倍的饭菜,还讲了许多话;就连这突然而来的暴雨也在预示着什么。

只怕残烛复明后油尽灯枯,这天是真的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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