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松言心里满是黑线。
他望着对面道:“徐掌柜,我得承认,之前我是拿竞价为借口拖着您,我知道那群说书先生最终还是会回到茶馆说书,到那时您便不需要我了。”
徐掌柜淡淡地看他。
莫松言继续道:“但是我哪能想到您如此认真?我是不打算离开韬略茶馆的,当初我走投无路,是陈掌柜给了我机会,我不能忘恩负义不是?”
“所以我只能跟您说声抱歉,我诳了您,至于那个竞价原本就是无稽之谈,若真要竞价,谁能竞得过您呢?再说,挖墙脚也不是这么挖的,动不动就买我买我的,您可千万别再这么说了。”
徐掌柜低头转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玉料莹润彷若透明,听罢莫松言的话,他漫不经心抬眼道:
“莫先生怕是误会了,我说的买你可不是为了挖墙脚,是真的要买你。”
莫松言狐疑着看向他,思考了一会又无所谓道:“什么叫真的要买我?人如何能拿来卖买?您是生意人不错,可这世间有许多事不是金钱能买来的。”
他将一袋荷包贴着桌面滑过去:“这些是这段时日您赏我的金锭子,我都留着呢,您还是收回吧。”
徐掌柜看了眼荷包,“莫先生这是瞧不起我?”
莫松言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只因这赏钱太过贵重,莫某消受不起。”
“莫先生何须妄自菲薄?”徐掌柜忽然站起身,拿着荷包走到莫松言跟前。
“我说你消受得起你便消受得起。”
说着,他一只手托起莫松言的手,另一只手将荷包放在莫松言掌心间,然后两只手捧着莫松言的手。
“事到如今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莫松言噌一下站起,抽回手倒退好几步,荷包因为没有承托而落在地上。
“徐掌柜,男男授受不亲,我已成婚,还请您与我保持距离。”
徐掌柜蹲下身将荷包捡起,放在桌上。
他挑了挑眉毛,“成婚又如何?世上还没有我徐竞执做不成的买卖,莫先生当真是迟钝呐,竟然到如今才明白我的意思?”
莫松言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前一直想不通的关节忽然便想通了。
原来这人口中的“买他”从一开始就是真的要“买他”?!
不是他以为的挖墙脚去说相声,而是买他去暖被窝?!
莫松言:“……”
还真是无论哪朝哪代都有毫无道德感的变·态!
“徐掌柜,我看您也是位通情达理的主,这事真的不成,一则我已成婚,您这样做多影响您的口碑?二来我不会卖·身求财,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执拗的人不能轻易得罪,否则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情况他上辈子经历过,这回可不能重滔覆辙,他宁愿嘴上吃点亏,只想好商好量地把这事解决了。
“我与夫郎情投意合,生意人讲究的更是积德行善方能财源广进,您说您这样生生拆散我们,岂不是于您不利?”
徐竞执站在原地,玩味地看向他:“莫先生倒是会为我考虑,不过您多虑了,我从不信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这一路走来,我所仰仗的全是自己的本事,你与我说这些虚的做什么?”
自己的本事?没有徐家的家业,你哪来的舞台发挥你的本事?
莫松言心里不齿。
他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徐掌柜,我再次说明我是个成了婚的人,我与我家夫郎之间感情甚笃,退一万步讲,便是感情不睦,我也断然做不出抛弃他的事,天涯何处无芳草,您何必盯上我?”
徐竞执噗嗤一笑:“感情甚笃?你确定?”
莫松言毫不犹豫:“自然确定。”
“这话骗骗陈掌柜便也罢了,你可瞒不了我,莫先生与那位俏夫郎怕是连房事都没行过吧?”
莫松言斜眼瞥他,心里发虚,嘴上却硬气道:“徐掌柜莫要胡诌,此事乃是我与夫郎二人之间的事,无需与你多说。”
徐竞执向前走一步,好奇道:“噢?那你和我说说你的夫郎是哪侧的锁骨上有胎记如何?”
莫松言瞬间眉心皱起,哑口无言。
萧常禹的衣领素来是严丝合缝的,哪怕身着里衣都会系的一丝不苟,所以莫说锁骨了,脖子能露出来的地方都少。
他上哪得知他的哪侧锁骨上有胎记?
更奇怪的是,徐竞执是如何知道萧常禹有没有胎记、胎记在哪里的?
他心里起了疑,目光中带着一些探究:“此乃我夫郎的私事,怎可与你言说?你问出这种问题着实过分,徐掌柜,今日之事我便当你没提过。日后你来听相声,我欢迎;但若是来谈别的,勿扰。还请徐掌柜自重,告辞。”
言罢他拱手抱拳,走出茶馆。
徐竞执低头转着扳指笑笑……
回家的路上,莫松言越想越不得劲。
这都是什么事啊!?
亏他还以为这位徐掌柜不是廖释臻那般的纨绔子弟,结果竟然比廖释臻品质还恶劣!
有夫之夫都惦记上了!
也怪他傻,从一开始没看出来对方的真实目的,他还以为人家就是为了生意来挖他墙角呢!
敢情陈皖韬和王佑疆提醒他的是这个!
都怨他没领悟人家的好意,还误解了王佑疆的意思。
怨不得那日萧常禹在见过徐竞执之后脸色不对,这事摊上谁谁不生气?
想到萧常禹,他又想起徐竞执问的那句话,锁骨处的胎记究竟在哪侧?
徐竞执又是如何知道的?
连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夫君都不知道的隐秘事情,他一个外人如何知晓的?
等回到家,萧常禹还在卧房睡懒觉,莫松言走进去,悄声站在床边。
这人一旦有了好奇心,那便如同苹果挂在毛驴面前,不吃到苹果绝不罢休。
莫松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正在盯着萧常禹的脖子看,恨不得透过衣领看见那胎记到底在哪。
夏日里天热,萧常禹的薄被只盖到腰部,整个胸膛只有里衣遮着,偏生因为睡得太过舒服肆意,原本严丝合缝的衣领便有些散乱,微微敞开了一个口子……
莫松言不由自主地往那瞧。
修长的脖颈,白里透粉的肌肤,耸起的喉结,只能看到一点的锁骨……
再往里便看不见了,莫松言一时有些叹惋。
正在这时,萧常禹翻了个身,由躺平的姿势变成了面向莫松言侧卧。
原本便有些散乱的衣领因着这个姿势敞得更开了……
莫松言口干舌燥的,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邪火徐徐地烧着,呆楞一瞬,旋即收回视线,悄悄走了出去。
他这是在做什么?!
这不是流氓吗?
趁着人家睡着肆意妄为地看,还往衣服领子里瞧!
礼义廉耻社会主义荣辱观在哪里?!
他唉声叹气站在院子里鄙视自己。
哪里有胎记不重要,那个道貌岸然的人渣是如何知道的也不重要,几个月以来他与萧常禹一路惺惺相惜的,想那些做什么?!
莫松言,别着了人家的道!
自我劝说过后,他进入厨房准备午饭。
入夏以来因为外面日头足,午饭一直在屋内吃的。
饭桌上,萧常禹总觉得莫松言不对劲。
虽然以往吃饭的时候莫松言也会给他布菜,但从未像今日一般频繁,只一会儿,他的碗里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同时,若照往常,莫松言给他布菜的时候总是会说些话,这个菜有这个好处,那个菜有那个营养,诸如此类,但今日这顿饭,他的话出奇的少;
而且,今日的莫松言不知为何总是不敢看他,甚至还在刻意回避他询问的目光,只顾着低头猛吃。
萧常禹看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盯着莫松言。
好一会儿,莫松言才擦着额头的汗,抬起头来:“萧哥,你吃啊,不合口味吗?”
萧常禹不点头也不摇头,双手抱臂,一双凤向眼上挑着,定定地看着他。
莫松言自知躲不过了’,便放下筷子和碗,双手放在膝盖上反复擦着手心里的汗,最后才抬起头注视着萧常禹。
“萧哥,那个……”他斟酌着词句,“问你个私人一点的问题……”
萧常禹等着他的后话。
莫松言继续道:“你……身上可有胎记?”
萧常禹:“???”
他眼睛睁得更大了,疑惑地眨了眨,然后脸色蓦地一红,娇俏地瞪了莫松言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莫松言自知唐突,马上道:“你不愿意回答也无碍,我……只是好奇问问,刚好……我准备包袱的时候想到这个,突然便好奇了,没别的意思。”
萧常禹低下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然而微微泛红的耳廓却又让莫松言心里痒痒的,邪火四起。
人间风景多秀丽,最是耳轮一抹红。
他心里忽然吟出这句诗来,呆愣愣地看着,一脸的不知所措。
萧常禹见他不动筷子,轻咳一声,然后点点他的碗,莫松言这才如梦醒一般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
下午演出的时候,徐竞执没再来,莫松言却有些不放心,心突突直跳,总感觉对方在酝酿什么风暴。
等晚上的时候,对方又来了,一切如常,照例坐在最前排正中间的位置,只是赏钱从金锭子变成了银锭子。
之后的几日也是如此。
莫松言心里稍稍宽心,认为对方应是想通了。
却没想到一日晚上,他演出结束刚一出韬略茶馆的门,便被人叫住了。
他回过头,徐竞执在他身后道:“有事想与莫先生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莫松言指着徐竞执:“登徒子!敢肖想你莫爷我!”
转过脸又仰天长叹:心火难消,如何是好?
萧常禹:他为何突然问我胎记之事?莫非我入睡之后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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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风景多秀丽,最是耳轮一抹红。——自己瞎编的,没有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