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涅被从天而降的黑锅砸中的那个早上,巴黎的某一处秘密的房间里,正发生着这样的对话。
“我觉得这个实验体可以招揽。”高乃依,特殊战力总局的现任局长,如此兴冲冲地说道,“牧神一定给过他反政府组织网络的情报,假如把他招揽进情报部门,我们可以在后续的镇压里省好多事情。”
“听起来真是美好的幻想啊。”坐在他对面的波克兰冷漠地戳破真相,“可是,网络?哪里有什么反政府组织网络?政府那边的高层可是已经下了判断,一口咬定‘作战已经成功结束’,就差开庆功宴了。”
“哎呀,怎么说呢……”高乃依端丽典雅的面庞上浮现出无奈,“他们作死是他们的事,党派之间的厮杀总有一天会把一叶障目的蠢人送走,可是,总不能从现在起,就眼睁睁地看着法兰西跟着他们遭殃吧?”
“而且!”高乃依激动地强调,毫无仪态地把两人之间的小圆桌拍得咚咚作响,“这可是又一个超越者啊!年轻的超越者!法兰西的幼苗和珍宝啊!”
波克兰无动于衷,甚至皱起了眉毛:“那算什么超越者……不过就是个人造的怪物而已,哪里能和孩子们相提并论。”
“巴蒂,不要这么狠心。”高乃依呜咽一声,拿起情报员传来的照片,一边强行朝波克兰眼前送,一边动情地讲解:“你看看,这柔软的金发,这纯真的蓝眼睛——多可爱啊!”
波克兰闭上眼睛,充满嫌弃地朝后仰:“高乃依,说真的,赶紧找个时间去看看眼睛吧——你是有多老眼昏花,才会忽略那种苍白病态的肤色不谈?四十四岁,不算太老,趁现在开始保养还来得及……”
他无视掉高乃依“我就比你大一岁而已”的无意义比较和抗议,坚定果断地给出自己的意见:“把那张图片扔掉。反正我不可能同意招揽他。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不值得交付信任,早销毁早好。魏尔伦那孩子要是下不了手,就安排其他人去处理。”
高乃依失魂落魄地把照片收回衣服的口袋里,眼中满是泪花:“巴蒂,修身养性这么多年,还养了那么多孩子,你不应该变得像圣母那样柔软温和,浑身散发着光辉吗……怎么居然比上学的时候还毒舌啊……”
波克兰无语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冷笑出声:“看眼睛的时候,记得顺路看看脑子。”
高乃依委屈地“嘤”了一声。
“算了,我气什么啊……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这个性格……”波克兰额头青筋直跳,努力安抚自己的情绪,“对我的意见不满意的话,你不妨去一趟政府大楼,问问拉辛的看法。”
面对这看似合理的建议,高乃依敢怒敢言,但只敢小小声地嘟囔:“我们三个都认识二十多年了,谁还不知道拉辛无条件顺从你的意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怎么办?”波克兰问。
高乃依就等着他这句话:“我说,不如让孩子们来投票决定吧!反正以后要共事的是他们。”
“……也行。”波克兰觉得孩子们应该也懂得警惕,于是欣然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他们给年轻一代的超越者们分别打了电话,询问对这件事的看法。
经常失联的梅里美:“无所谓啦,我又不在巴黎,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异能力是“茶花女”的那个亚历山大·仲马:“噢,新的超越者吗?恭喜。嗯……难道还要说别的什么吗?”
对巴黎产生了一定心理阴影的缪塞:“如果是雨果和桑的未来同事,那就不要来问我的意见。”
——常年出差在外的超越者们基本都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
高乃依的策略取得初步胜利,心里喜滋滋的,但还是尽量绷着脸,继续给在巴黎的超越者们打电话。
深陷于加班地狱中的四人组:“……”
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们整齐地呆了几秒,大脑努力地处理着消息,反应过来以后,又整齐地爆发出喜极而泣的感叹。
“天上居然真的能下同僚啊!”
“太好了,轮班是不是可以再多一轮了?”
“有没有能一眼看破真相的异能力啊,好想要……”
“有新同僚就不错了,不要妄想更多细节。”
——总而言之,是全票通过。
波克兰:“……?”
他困惑得真情实感。
高乃依看看他铁青的脸色,实在没敢直接笑出来,走到屋外,才笑眯眯地和立下大功的小情报员联络:“……没事没事,你把那孩子直接带回来就行。说起来,那孩子怎么称呼?‘黑之十二号’啊……听起来就冷冰冰的,不太好——你再帮他想个代号吧。”
*
所谓代号,是指从事秘密工作的人员使用的代称,用以和真实的身份割裂,通常来说,是由数字、编号和别名组成,但实际上并没有十分严格的命名要求。对于某些人来说,代号如衣服,想换就换,年少轻狂的时候,甚至可以同时使用十数个代号、以一己之力伪装出一个欣欣向荣的组织。
乔治·桑因此就不是很能理解同僚郑重其事的选择,但她表示尊重。
“所以,魏——不好意思,还是不太习惯,总是忘记你们已经换了代号。”她咳嗽一声,充满歉意地对面前的两位笑笑:“是想要现在就去和同僚们见面,还是等到明天,出差在外的几位同僚也回到巴黎的时候,再一起见面呢?在巴黎的大家都很期待新同僚,但是再等待一天也没什么不好——魏尔伦也需要休息吧?脸色这么苍白……”
金发蓝眼的少年对她的话毫无反应,神情淡漠,几乎像是一只做工精细的人偶,而非真正的人类。不过个性使世界多样,异能力者往往各有各的怪癖,只要不有害于社会,就都不是什么问题。
再说,相信老师和高乃依先生也早就知道了新同僚的性格,才特意为他安排下固定的搭档,用以互补吧?
果然如她所猜想的那样,或许是感到有了需要照顾的搭档,黑发的少年情报员一改往日对同僚们的淡然态度,相当积极地回复:“明天吧,初次见面,还是要尽可能地圆满。”
*
“什么是圆满呢?”女士活泼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人偶般的少年才抬起头,用优雅却缺少应有起伏的声音问道。
“圆满啊……就像是月与彗星的交会,海洋与神话的遇合。”黑发绿眼的少年认真回答着,“是用绳索连接起座座钟楼,用花饰连接扇扇窗户,用金子连接颗颗星辰——所谓的‘美’。”
将自己的真名送出的情报员扶正了自己的耳罩,又拢了拢大衣的领子,伸出被柔软温暖的布料包裹的手,握住了搭档素白的手,脸上还带着不加遮掩的温柔笑容,仿佛完全忘却了先前在实验室里所见的景象,也并不惧怕那种强大可怖的力量。
保罗·魏尔伦任由他动作,一片虚无的眼中似乎泛起了些许情绪,若有所思。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走着,在天真无邪的白昼中。
*
“乔治,新同僚是个怎样的人呢?”亚历山大·仲马咬着三明治,向匆匆回来的乔治·桑打听。
乔治·桑嘴里也叼着一片面包,像仓鼠那样快速地吃着。吃完后,她喝了一口咖啡,顺下气去,才给出回复:“感觉还好,似乎是个不太喜欢和别人沟通的孩子,有点内向。但是气质相当纯粹空明,就像是……水流或者空气。”
“内向?”亚历山大·仲马紧张,“我似乎不怎么会和内向的人相处。”
乔治·桑自信一笑:“弗里德里克这样的高岭之花,我都能追到;新同僚年纪还那么小,总不会更难相处。”
本着好学的精神,亚历山大·仲马问:“有什么秘诀可以分享吗?”
乔治·桑朝他招招手,让他把耳朵凑过来,然后小声地分享:“滴水穿石,死缠烂打。”
“……听上去很费劲。”亚历山大·仲马沉默,然后坦率地宣布,“我果然还是更喜欢活泼热情的美人。”
乔治·桑鄙夷:“那是你爱得不够深沉。”
玩笑过后,话题又重新正经起来。
乔治·桑将杯子里的高浓度咖啡一饮而尽:“话说,维克多的身体好点了吗?”
原本井然有序的工作再一次变得让人感到负担沉重,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担任着领导角色的维克多·雨果不知为何身体糟糕起来,耳边总是响起幻听,被哭嚎和咒骂困扰,不得不请假去看心理医生。
“还是老样子,医生也没能看出什么,只是开了点安神的药给他。”亚历山大·仲马叹气,“就算如此,还说一定要来参加明天的见面——他啊,有时候很容易妥协中立,有时候又莫名执着。”
作者有话要说:碎碎念:
愚人节,转载一个小笑话给大家(有点长,还有点冷)
《哲学家足球赛》
下午好,欢迎收看在慕尼黑奥林匹克体育场举行的这场激动人心的决赛的第二回合较量。
德国队球员现在登场亮相,带头的是队长“高富帅”黑格尔——今晚德国队绝对是热门!此外,他们的队内问题也吸引了最多的媒体关注。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他们的场上阵容。德国队踢的是4-2-4,守门员莱布尼茨,后防线是康德、黑格尔、叔本华、谢林,锋线上则是施莱格尔、维特根斯坦、尼采和海德格尔,中场则是贝肯鲍尔和雅斯贝斯的组合。贝肯鲍尔能够出场,多少令人有些意外。
希腊队也登场了,带头的是中后卫老将赫拉克利特。我们来看看他们的场上阵容。果然不出所料,希腊的阵容以防守为重,守门员柏拉图,前锋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则是清道夫。亚里士多德最近状态十分神勇。阵营中比较出乎意料的是阿基米德。
现在主裁判孔子走上了赛场,在他身边的两名边裁则是圣奥古斯丁和圣托马斯·阿奎那。随着两队队长走到场中相互握手,这场精彩的决赛也将马上开始。主裁孔子对了下沙漏……
比赛开始!(吹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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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过去了一半,哲学家们还在场上各自散步,偶尔交流,没人开球)
(讲解尴尬,干巴巴地点评,试图挽尊)
这边是尼采和黑格尔。7号卡尔·雅斯贝斯在边路活动,维特根斯坦和他一起。贝肯鲍尔在那儿。谢林在当中。海德格尔在掩护。叔本华。
呃,我们还是来看看希腊队吧。伊壁鸠鲁和6号普洛丁在争吵。亚里士多德独自走动。阿克拉噶斯的恩培多克勒,旁边站着德谟克利特。阿基米德在那儿。苏格拉底在这边,哦,苏格拉底散步到了对面,他走到球旁边了!呃,他从球旁边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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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解放弃治疗)
我们稍后将带您回到这场激烈的赛事中,只等……场上有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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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解突然激动)
哦,虽然还是没人开球,但场上形势还是相当激烈!我们看到,尼采因为和主裁判争执而吃到了一张黄牌,他指责孔子没有自由意志,而孔子曰:“名入册焉。”这已经是尼采最近四场比赛中的第三张黄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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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现在场边的是?卡尔·马克思在热身!看来德国队是准备要换人了。显然主教练马丁·路德决定改打全力进攻了,这也是应该的,毕竟比赛时间只剩下两分钟了。关键问题在于马克思要替换哪名球员。下场的会是谁呢?是雅斯贝斯、黑格尔还是叔本华?结果是维特根斯坦!维特根斯坦上个星期才刚刚见过他舅妈。现在马克思上来了!让我们来看看他是否能为德国队的攻势带来一些生气!
(马克思绕着队员们跑了一圈,鼓励他们动起来。)
(鼓励无效,大家继续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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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解生无可恋)
好,那么现在离比赛结束只有一分多钟时间,看来一切都要等到星期二的重赛才能见分晓了吗?
(讲解突然精神)
哦!阿基米德似乎有了什么主意!他大喊一声“我找到了”,然后冲向了那颗八十九分钟都无人在意的球!阿基米德分边给苏格拉底!苏格拉底回传给阿基米德!阿基米德把球传给赫拉克利特!他过了黑格尔!赫拉克利特把球轻轻一拨!后门柱有人包抄!苏格拉底在!苏格拉底头球破门!苏格拉底的进球!希腊人疯狂了!希腊人疯狂了!苏格拉底凭借阿基米德一记漂亮的传中破门得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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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德国队球员们向裁判申诉进球无效。
黑格尔申诉说:“现实只是非自然主义伦理的一个先天附属品。”
康德从绝对命令出发,指出进球从存在论角度来看,只存在于想象中。
而马克思说:“这球越位了。”
但孔子完全不管他们,直接吹响了终场哨声!比赛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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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锐评:
种花兔一号:德国队队内问题,指后边的永远批判前面的,是吧?
种花兔二号:反黑先锋叔本华和黑格尔一块踢球,真的没问题吗?叔本华但凡有一脚不是往黑格尔身上踢的,那这场他都是在打假赛。
种花兔三号:老将,指距今两千多年。
种花兔四号:维特根斯坦下场哈哈哈,就不带分哲玩!
种花兔五号:辩证唯物主义在这一堆哲学理论里是多么的朴实无华!马克思说了全场除解说以外的唯一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