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知道的,我恨这天地人间千百年。”玉泽望着亭中煮茶观雪的花云应,“未曾改变过。”
“随你。”她说,“但我从不视凡俗如草芥。”
银钩月的亭台高阁都建在昆仑木枝叶中,能够直接从云端远眺到那片昙花海,而在这亭中听风观雪、台上眠风枕月都向来雅事一桩,花云应倏忽一掌拍碎炉上糯米瓷胎壶,飞溅滚水和碎片被沧浪一刀扫成齑粉,那生于沧溟雪的刀锋转瞬逼至玉泽近前,带起近乎凛冽的雪风。
锵!一声铮然震响如裂金石。
花云应此人毫无尊师重道的精神,早些年因熙王案平反一事和玉泽打过不少次,此刻沧浪似冰玉剔透的刀锋撞上重昼枪尖,只在刹那转手收势往对方肩上扫去,有猎猎长风呼啸而过。
乱雪还尚未出鞘,十二辰也不曾拉开弓弦。
玉泽抬手抹了脸上滑落的血迹,花云应站在屋脊上望着他,倏忽想起多年前寒江一面,满目浩荡炽焰倒映刀剑寒芒,继而敛下心神身形一晃已掠至对方身前,刀锋倒映出一弯银钩月。
于是玉泽难得抛却了风流俊秀的温雅气度,手中长枪一晃直击对方手腕,枪鸣一声惊啼好似游龙掠鸿,浅青碧眸中却并无几分冷厉之色。
他忽然很无端地想起在自己手中逝去的很多鲜活生命,那些死在他琼花刃下、长剑下,或者枪下的叛道者,然而就在他这片刻晃神间,漫天纸符簌簌如飞鸟振翅,聚成龙的苍白骸骨。
玉泽转手一枪挑开长龙脊骨,火焰点燃纸符的瞬间一点寒芒呼啸而至,漫天似暄和春日般温柔的浅青光华焰色中,有一人站在云端残骸上与他遥遥对望,手中似雪长刀折出泠泠清辉。
他握着那杆长枪站在迢迢云间,在冷冽长风过怀的瞬间敛下所有凶性,花云应沧浪刀尖垂下直指地面,只很轻而毫无动作的倚在她身边。
“我曾见到仇恨的怨怒沸反盈天,也看过浩荡天地为世人苦难一哭。”她说,“所以你不要死。”
“或许。”玉泽轻笑一声,“我还能说有朝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