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哪处旧酒垆，飘摇深雪纷纷而落。

叶鹤舟坐在半陈木案前，望着约她来此的青衣公子，眉眼沉静。玉泽攥了衣袖，冰冷白昙瓣贴着指背，舌根苦意更甚。他知此事自己有错在先，仙尊要杀要剐皆是活该应得的。便也不抱希望的用那双青碧狐眸凝视从少年时将他带大的仙人，端起案上粗陶酒杯时手指还在颤。

“宣望舒。”

仙人开口淡声唤他名姓，惊惶之下一朝手抖将杯中清酿撒了个彻底。酒杯倒在桌上，滚落在地砸成残片，他俯身去捡，划破指腹渗出鲜红血珠。叶鹤舟看得失笑，按住他袖轻而易举捉了玉泽的腕，清瘦指尖似白玉琢成，抹去那艳色痕迹，衬出惊心动魄的流丽，自在而从容。

“仙尊，仙尊.....”他喉中嘶哑不敢高声语，像残蝉将死前不甘的鸣叫，“被仇雠蒙蔽双眼不得见世相何真，是一错。不听友劝阻一意孤行肆意妄为，是二错。我愧对您的教诲...又有何颜面再见，此番厚颜请您与我在此相见，不过为——”

拜别。

叶鹤舟用那双无情胜似多情的眼看对方，扣着玉泽腕的手指微微一拢，丝缕飘渺云气缭绕成银线作阵，檐边瓦上的细犬没了生息，用一种与往日不同的含笑奇异语调道：“你可知，风舞雩曾与我提起过你，那样的决心和杀意令她都不禁为之避让，明雍一线生机并非因宣行之。”

“明雍的院长可以有很多任.....”叶鹤舟似是慢慢说着，“她却是三百年来唯一的花亦山神啊。”

仙尊高居白玉京枯坐不下人间，唯有一缕分魂叶兰庭行走尘世。然而这时她却更像久远年岁之前的小上仙叶云栖，或者叶鹤舟了。眼底一点亮色近乎灼人，便点燃昆仑山巅的不化雪。

于是便道：“神佛尚且畏惧，何况凡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