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明绛半撑着身体,努力不让自己彻底倒下去,脖颈因为用力而露出几条筋络的痕迹。
“陛下,臣这样不好帮您。”他说道。
“我几时说过要你帮我?”鄢昭伸手探向他的衣摆里侧。
“挂着守卫天子的职责,还敢带着女人享乐……朕还以为朕的指挥使大人精力过剩,一刻都离不得那等事呢。”
“所以才叫你上来瞧瞧。”
原来在这儿等着。
宿明绛体会着那只宽大手掌的温度,勉强忍住心中的郁闷,同时咬着牙避免发出些不雅的声音。
鄢昭在上方居高临下,手中慢慢动作起来,目光凝视着宿明绛渐渐绯红起来的面色。
美人困于情.欲,实在好看得很。
“阿羽,那名春月楼带回来的琴妓,也这样帮过你吗?”
鄢昭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有种莫名的烦躁,像是不悦,像是反感,也像是……妒忌。
属于自己的东西沾上了污迹,鄢昭很想不管不顾地把身下人彻底清洗个干净。只到底忍住了过于偏激的心思,选择了这么一出不痛不痒的方式来惩罚人。
宿明绛的东西被别人掌握在手中,心跳快得要命。
他知道鄢昭向来不喜女子,宣泰殿的宫女屈指可数,此时哪里还敢提涟漪惹怒他。
只好生生咬着牙解释,“没有,我……她只是给我弹琴,没有别的。”
那只大手的力度忽然一松。
宿明绛心中也跟松了口气。
方才那么大的力气,捏得他都要疼出声了。
他差点,真的以为鄢昭要在这架马车上废了自己。
“殿下你知道的,春娘同我关系密切,我去春月楼绝非真的为了寻欢作乐。”要命的东西握在别人手里着实不好受,宿明绛趁热打铁地补充,一急又叫起了“殿下”。
他想表明自己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被鄢昭不喜的女子碰过身体,不必为此生气迁怒于他。
鄢昭似乎听进去他的解释了,手上的动作慢慢温柔起来,甚至用了些技巧。
然后,宿明绛的面庞和整个脖子,便都变得通红起来。
他侧过头,张嘴咬住软榻上引枕的一角,将嘴中所有忍不住的声音,转化成低低的闷哼声。
鄢昭发现,他真的很爱看宿明绛这幅失控的模样。
或者说,他被自己掌握欲望却又不得不忍的模样。
“唔。”
最后,宿明绛将自己的脸整个埋进引枕中,发出一声难耐的声音。
鄢昭拿出自己的手,在宿明绛震惊的眼神中,轻轻放到鼻尖嗅了嗅。
“嗯,看着不像是泄过多次的。”
“阿羽真乖。”
*
三日后,鄢昭并随行官员准时到达鸣凤行宫。
郁郁葱葱的林木中掩映着精致奢华的亭台宫阙。
骑马时间还没有坐车时间长的宿明绛,在临下车的时候,听到了鄢昭语气淡淡的吩咐。
“我住的地方,留道口子,但不要太过刻意。”
宿明绛心中一跳,将这两日在车上被鄢昭拿捏的窘迫和不忿压下。
“是。”
他隐约猜到了鄢昭想做什么,按照对方的意思不动声色地安排行宫守卫。
同时,他又觉得这是个机会。
给青川黎氏和黎九清上道眼药的机会。
等锦刃几名千户领命而去之后,商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大人,老耿虽然武功不错,但他有个爱喝酒的习惯。上头没有大人您或者沈副使压着,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千户耿越峰负责的就是鄢昭所住的宴山台。
宿明绛看他一眼,“你也说了,我能管住他。退一万步说,宴山台他只是负责外层防卫,陛下身边有我看着,怎么出事?”
确实,宿明绛负责行宫守卫,其他人怎么样都行,但鄢昭那里,他势必是要随行左右的。
耿越峰的任务说重要也不重要。
商临便不再纠结此事了。
宿明绛安排完毕之后,没有急着去鄢昭那里,而是回了自己的居所。他虽然需要护卫鄢昭,但还是有自己住的地方。
赶了这么久的路,鄢昭现在必然是要休息整理一番,他倒不必急着去当值。
而且想起车上的事……他也不想好不容易摆脱人,转头没几个时辰又巴上去。
他的居所唤作秾华阁,是一处繁花似锦的临山阁楼,位置就在宴山台旁边,二者之间的距离走起路来只消一刻钟左右。
这样靠近天子寝居的地方,其实是为后宫妃子准备的,而且是最受宠的妃子。
只是现在鄢昭的后宫空无一人,鸣凤行宫的好些殿宇都是空着的。不过这些有定数的居所,自然宁可空着也不能让大臣抑或家眷住进去。
但宿明绛受宠是众所周知的事,鄢昭亲自开口让他住在秾华阁时,居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更别说鄢昭给的理由是方便护卫他的安全。
秾华阁。
涟漪无措地站在院中,看着往来的宫女和内侍颇有些窘迫感。
她出身微末,进入宿府已经是麻雀飞上枝头的典范了,谁知还有机会跟随大人来到帝王避暑的行宫。
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极了。
这里即便是伺候人的普通宫女,也个个姿容姣好,那矜贵自持的气质,还有偶尔撇过来的一眼,带着隐晦和不屑和鄙夷,让她从心底生出无限的自卑来。
“大人。”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行礼声,宿明绛进入到秾华阁中,他先看到了满园子姹紫嫣红的鲜花,然后才是涟漪。
商临感叹,“这园子里的花这么好看,必然是特意栽培打理过的。”
宿明绛没理他,走向涟漪,“怎么站在这里不去休息?”
“见过大人。”涟漪朝他屈膝见礼,声音有些压抑不住的委屈,“妾,不知该去哪里休息。”
宿明绛眼睛一抬,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内侍冷笑了一声,他都懒得废话骂人,“商临,换一批人过来。”
涟漪是他带来的人,什么身份都轮不到下面的人瞧不上。
这里的宫女和内侍虽然久居行宫,但对京城中的消息也不可能一无所知,更别说这位宿指挥使的脾气声名在外。
所以即便他们此时面色惨白,也不敢露出任何的不满之语。
商临带着人出去处理。
“回头我让商临给你找个厉害些的婢女。”宿明绛随手折院中的一朵花,递给还没反应过来的涟漪,“你是我的人,对上旁人不必如此怯懦。”
“人总是要自己立起来的。你弱,他们才强,你强,他们便弱。”
宿明绛看着她愣愣地接下花,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去休息一下吧,待会过来弹琴。”
他说完便直接穿过一簇簇的繁花,踩在夹道上进入了主楼。
涟漪手中拿着花,看着花团锦簇中宿明绛的背影,心中再次如同擂鼓一般跳动起来。
“妾知道了,大人。”她低低地开口,声音婉转而悠长。
她的话像是在回应宿明绛,又像是在跟自己说。
赶路三天,尤其宿明绛还要负责一路上的护卫,他也确实累了。
简单洗漱过后,便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涟漪进来的时候他眉眼一动,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待听到熟悉的曲调响起后,才又重新放松了意识。
暮色四起时,宿明绛起身动了动脖子。
他走到屏风隔开的外室中,对涟漪道:“接下来我在秾华阁待的时间不多,回来会叫你弹琴。其余时间你自己随意安排,出去带着人,不要惹事,但也不必太过小心。”
涟漪放下月琴,“妾知道了。”
“嗯。”
宿明绛踏出秾华阁还没走几步,福全德就带着小太监匆匆赶来,“哎呦我的指挥使大人,陛下刚睡醒就到处找您呢,您快快随老奴过去吧。”
两人赶到时,鄢昭散着头发,披着一件薄薄的绸衫,看着半落的日头神情疏淡。
此时的他不像帝王,更像是曾经那个虽然落魄,却风骨自生的顺安郡王。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他回头看向宿明绛,“阿羽,你来了。”
这一声“阿羽”,叫得和平日不同。
那温柔慵懒的语调,像极了曾经无所事事的两人树下闲话时的随口称呼。
宿明绛心中一顿。
福全德前后瞧瞧,带着人退得远了些。
宴山台是鸣凤行宫最高的一处居所,站在廊前,往下可以看见郁郁林木,往前可以看见群山飞鸟。
得宴群山,所谓宴山。
“仔细想想,这是我登基后第一次来鸣凤行宫。”鄢昭的目光落在远处,“上一次,还是三年前。”
鄢昭的皇位坐稳花了不少功夫,前两年自然没有心思考虑什么行宫避暑。
他口中的三年前,正是两王逼宫的那晚。
宿明绛看着背影有些萧索的鄢昭,知道自己不该心软,堂堂大雍天子也不需他心软。
可大概是今日的鄢昭,从穿着到语气,都太像他记忆中的那个殿下了。
宿明绛心中的防线,一退再退。
“阿羽,我小时候问过你,为何你生母会给你取一个这样的小名。”鄢昭的目光落在远处,“你说你母亲希望你拥有翱翔天际的翅膀,永远自由。”
宿明绛顺着他的话想起了记忆深处的生母。
那个如水一般柔软的女子,抱着他时面色苍白,可眸子中却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她对很小很小的宿明绛说:“总有一日,娘亲的阿羽会生出双翼,自由自在地飞翔,任何的牢笼和枷锁都无法束缚住你。”
“可是阿羽,这世上哪有真正的自由?”鄢昭说道,“心有魔障,困顿自生。其实人人都背负着自己的枷锁。”
宿明绛思绪回归,闻言暗暗腹诽。
魔障?你能有什么魔障?现在大雍最大的人就是你,你想做什么做不成?
鄢昭似乎是看出他的想法,笑了笑转而道:“秾华阁不必回了,暂时你就住在宴山台。”
“朕的锦刃指挥使,自然需得贴身保护朕。日夜相伴,形影不离,对吗?”
宿明绛:“……对。”
对是对,但也不必说得这么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