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啾咕啾的足部蠕动声。

尚岐吞口唾沫，手摸至后腰，拔出枪，扭身，对准昏暗中的声源。

咸腥遍布，钻入鼻尖。

得益于近来对魂力的锻炼，筱悔眉头蹙起，瞬间察觉到腥气对魂力的削弱作用，忙压声道：“气味不对劲，会影响魂力。”

“那速战速决。”

尚岐仅比伍楚一早上岗一年，秉着老带新的优良传统，她为数不多撞见的异族，皆被组里靠谱的成员解决了，自己只起到一个辅助作用。

现在，她也成“老带新”传统里的“老人”了……呼，呼，要冷静，冷静。

尚岐反复告诫自己，拿枪的手刚稳住，却见眼前掠过一到熟悉的身影。

熟悉？？？

尚岐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黑发褐瞳的青年确确实实地率先动作，冲向角落里的异族。

枪在青年手里玩出花，转瞬十几发光束射出，照亮大半个二层。

亦将龟缩一隅的异族暴露彻底。

是了，枪弹可做光源。

尚岐提起的心刚放下，目光转至异族身上时又被骇得高悬——

蜷缩的古怪生物的确将“异”字贯彻到底，蠕虫般的硕大躯体，下生密密麻麻的毛足，上半身则由着十几只鱼头堆挤而成，鱼眼在挤压间变形，弹出，漏出眼洞中张扬的触手。

触手在乍亮的光下挣扎着缩了回眼洞。

筱悔眼一亮，“元素·落星”释放，金光闪闪的流星拳充斥整个空间，几乎要闪瞎尚岐的双目。

“呜……呜……”拳头如流星捶打异族，闷闷的兽鸣响起。

筱悔莫名心一揪，先前古怪的跳跃频率重现，手下的动作跟着愣怔。

异族的鱼嘴趁机大张，灵活的舌头携着倒生的锐刺卷香筱悔。

“小心！”尚岐当即开枪，炫目的光束发射，准确无误地打穿舌头，阻滞它的攻击。

心怦怦跳着，筱悔强压下这份不适，扣动扳机，接二连三的光弹包裹异族，虫躯被打得如同筛子，孔洞不断。

随着孔洞的增多，异族就像泄了气的球一样，软软地蔫儿在原地，发出小声的痛鸣。

“解决了？”尚岐不确定地问，“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是啊，太容易了。

筱悔紧紧握枪，死死盯着异族身上逐渐扩散开的孔洞，它们.....如活物般，爬行、融合、重组，而后......

“筱悔！”恶人系统的喊声在魂海里爆开。

意识顷刻回拢，角落的异族不知何时已膨胀充斥半层空间，躯体上数不清的洞孔如密密麻麻的眼睛，携着不明的情绪盯着筱悔。

啧，知晓情况不妙，筱悔一把拽过同样陷入呆滞的尚岐，自二层楼梯口，一跃而下——“砰！”爆炸的声响紧随其后。

下坠的筱悔看见，那异族的肉/体炸裂，释放出漫天游动的鱼头，它们吐露扭曲着的细长触手，在咸腥的血色间游弋。

“咚”，两人重砸在地，来不及整修，筱悔翻身而起，扯着尚岐后退。

“是，是天赋么。”尚岐面色发白，但施异术的动作并未停止，很快就构建了一个防御罩，堵住二层那些鱼头怪入侵一楼的趋势。

“显然是的。”伍楚一记忆中的，隆冬区自制出勤守则里，有条名为“碰到就快跑”的榜单，而具有分裂天赋的“鱼蛆”赫然在列。

这是每个警员需要熟读的，但由于筱悔是个冒牌货，无法第一时间回忆起相关事项，致使战斗一开始所用的方法便出了错，促成了鱼蛆的分裂。

余光瞄见尚岐煞白的脸、微颤的手，筱悔摁枪的指顿了顿，问：“你还记得守则上写得应对方法么？”

“嗯.....”尚岐沉吟下，接着极快道，“如果不出错，应该是在分裂前整体湮灭，分裂后.....找出母体杀死，才可能根除。”

“好。”筱悔应下，瞥了眼避于暗处的流浪者：“那你先带他们离开，我上去试试。”

“这怎么......”——“没事，打不过我会跑，我还挺擅长跑路的。”筱悔咖色的眼睛弯起，居然在这关头开了下玩笑。

尚岐拳攥了攥，说：“我的防护能再撑十分钟，你只有五分钟的试错时间，五分钟后，我就会通知局里。”

筱悔没回话，她已经往二层去了。

“她不对劲。”恶人系统肯定道：“照理来说应该立刻通知分局才对。”

“嗯。所以五分钟其实是她给我的考验时间。”筱悔深吸口气，异术欲备，鞋尖踏过防护罩：“守则上哪有什么解决方法。她清楚我也清楚。就差明说，她是那位空降的监察者了。”

“现在，我得弥补一下，一开始莽撞的纰漏了。”

【异术·形骸·恶巫之瞳】

昨晚连着砸了五十张恶卡，不仅将“巫瞳”砸至C级，冷却时间缩短为12h，还发生了变异，就是不知道这异化结果是好是坏了。

（远古强大的邪巫，给弱小的凡人尝尝恐惧的滋味吧！）

功能: 窥探能量（目标的气运走向、部分无形异术的具现、自然演变轨迹的一隅......）；震慑（使目标对使用者产生莫大的恐惧）

持续时间：十秒

冷却时间：12h（C级/可升级）

鱼头、触手、危险的黑洞，通通在瞬间化为能量线条，在这方地界里交错纠缠。

筱悔本想用恶巫之曈，窥见能量最强烈的母体所在，但她却在众多或灰、或白的线条中，发现那熟悉的一缕银蓝：将她的心脏和角落里一只阴暗躲藏的鱼头母体连结起来。

筱悔：“......”

鱼头：“......”

先不管为什么会相连接，但找出母体后，接下的事情便容易多了。

“形骸·血肉吞噬”附着数十道枪□□出的光束，几乎聚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将龟缩的母体一把罩住，啃食。

母体受创，刺激分裂而生的鱼头疯狂地朝筱悔咬去，繁衍的触手几乎铺满筱悔的视野。

眼前暗下，只有能量线条熠熠闪光。

还有四秒。

“元素·惊涛浪”，“形骸·血肉吞噬”。

鱼追逐水，犹若本能，但……倘若这水会吃鱼呢？

趁着血肉吞噬效果未过，筱悔抬手，墙高的浪掀起，携着吞噬之能扫遍一切能量。

“噗呲！”

浪卷血肉，澄澈染殷红。

良久，随着母体逐渐被啃食殆尽，飘游的鱼头亦失了活性，嗒嗒嗒地落在地上，降了场鱼头雨。

视线里最后的一抹银蓝终于散去，古怪的心跳频率渐趋稳定。

“哒。”鞋底踏足黏糊的地面。

“尚岐”用她那甜亮音色，赞赏道：“比我想得要快很多。”

筱悔转身，熟悉的笑挂脸上：“能让彦警官满意就行。”

闻言，“尚岐”抬手，异术光辉闪过，面庞变化，呈现原来更具攻击性的模样：眼尾极挑，弧度长而美，眉粗而冽，脸型更是分明，同她待事的态度一样凌厉。

“很聪明。”

卸下伪装的彦如絮倒没再装什么惶恐不安的模样，只瞥眼遍地鱼头，淡淡肯定道：“第一次考核我很满意。你们分区……还是不错的。”

谢谢你的肯定哈。

筱悔腹诽，明面则乖巧操纵智能，联系分局过来“铲尸”。

一番流程走完，筱悔抬眼，恰好瞥见显然聊赖的彦某人，正四处张望，似乎在寻什么。

注意到筱悔看过来，彦如絮便停下动作，手往二层护栏一撑，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清脆的嘎嘣声。

“砰！”手臂撑了个空，二层护栏的石料脱落，投入了一层的怀抱。

恶人系统已经在魂海里笑开了。

嘴角抽动两下，筱悔硬生生把笑忍下来，故作严肃地说：“看来隆冬烂尾楼的情况，需要再申明一次了。”

彦如絮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定，若无其事地将落空的手，轻轻搭在另一块护栏上：“嗯，是要整修一下。”

说完，她缓缓直身，步调徐徐地离开二层。

筱悔收回视线，快步走向母体消亡的角落——血水里浸泡着一张异术卡牌。

筱悔蹲身，拾起那张卡牌，魂海里传来系统止不住的絮叨。

“真是奇了怪了，按理来说，正常的异族是不会平生化为异术卡牌的。”

“除非经过人类的处理，像你以前碰到的‘意识·影兽’是人为融合的，便于满足人类驯化异族的私心。”

“应该就是你说的这样。”

筱悔用衣角擦拭卡牌上的血迹，专注的双眸被水渍反射出银蓝的光。

仿若那条连接她与异族的命线。

“……这只鱼蛆是人类私心的产物。”

甚至，伍楚一本身，也有可能是为人欲而生的造物。

脑海里一瞬闪过太多的东西：机器人、无木、鬼头狼、鸱腐、鲛人……

以及，恶人系统。

“嗒。”所有的思绪又在卡牌被收至腰包中时，戛然而止。

“你想到什么了？”恶人系统感受到她魂魄情绪的低落。

“没什么。”

只是觉得，在这个异世呆得越久，她越明白，为什么会有各方“叛世”的组织出现。

世予不公，所以颠覆。

但世上却又不会存在绝对的公平，这个道理，在她仍处现世时，便很明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恶人系统：感觉跟筱悔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呢（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