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院花既已见了一个，然之急不可待想见另一个，自己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徐茀儿，这个叛出宗门的天才师姐，前嫂子。

灼灼虽然是把上品灵剑，可站在一把又细又窄的剑上飞行，还要靠自己的真气推动，对然之来说是件费劲的事情，五行梭上躺久了，原本的那点御剑术都退化了。

费了好大功夫，累个半死才到朝日峰，结果扑了个空，护院小童子说去西熙峰寻彧尧剑仙去了。然之留下拜帖，讨了一杯茶喝，在徐茀儿雪洞似的屋中转悠，洁白的床褥，洁白的窗纱，洁白的蒲团。白木案几上几块白玉简，一个白玉瓶。然之手中的茶盏亦是白瓷的。

院中，葳葳蕤蕤的深绿浅碧，零星点缀着些细小碎花。亭亭如盖的有木兰、辛夷、菌桂，攀墙覆瓦的有薜荔、女萝、葛藟，浅水处有杜若、白薠、水蘋，沿墙生长着江离、幽兰、蕙草、白芷、薄荷……

空气中若有若无、若明若暗飘荡着各种清幽香气。

等恐怕等不到，然之无奈又御剑去最西边的西熙峰，飞到掷钵峰时气力不济，寻了一处云亭歇脚，放松自己疲累的身体，享受着山顶清风拂面，松涛阵阵，云海茫茫的美景。

只见远处云山雾霭之中，一些细小的光点闪闪烁烁，空中风雷渐起，云层越变越厚，头顶的蓝天也渐渐变得灰暗，莫非要下雨？

云雾之中，电闪雷鸣，突然一声巨响，一团云彩爆裂开来，带着辉光炸向四周，宛如一朵巨大的蒲公英绒球。

一道亮光游龙般从云层直奔掷钵峰而来，又一道亮光紧追着前面那一道，两处亮光相遇，闪闪烁烁如烟花绽放。

打到跟前，然之总算看明白了，不是老天爷要下雨而是两位剑修在决斗。大白天的在本寂宗的山头，应该只是宗门内的武艺切磋，然之定了定神，将身子往柱子后挪了挪，探头继续窥视。

一身白衣裙的应该是个女修士，剑气铿锵逼人，没有一点女性的柔弱，是进攻的一方，灰服的应该是个男修士，一直在格挡避让，处于守势。

最让然之心悸的是两人的瞬移速度，上一秒还在远处云海，下一秒就杀到了眼前，这种恐怖的速度至少元婴期以上的修为才做得到。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就过了数十招，女修往后退开数丈，凝神聚气，挽了个复杂的剑诀，一朵十二瓣白芙蓉随着剑花盛开，化作十二道剑光，从四面八方向灰服修士射去。

灰服修士化利剑为佛手，轻触片片花瓣，时间仿佛凝固，瞬间落英缤纷，花瓣破碎消失。

女修舞了个更繁复的剑诀，无数只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疯鸟，遮天蔽日，铺天盖地朝灰服修士冲过去。鸟翅掀起的气流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涡旋，吞噬者周围的一切，树木摧枝折叶，山石随风乱舞，然之奋力抱住亭柱，让自己不要飞出去。

灰服修士将剑气化作一只巨大的凤凰，五彩光华，灿若朝阳，一声啸鸣，响彻九天。百鸟闻声戾气尽失，环绕凤凰，款款飞舞。刚才还毁天灭地，转瞬变得一派祥和。

女修右手挥剑，百鸟破碎。接着左手捏拳，狠击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灵剑之上。

灵剑泛出耀目宝光，比最亮的闪电还要剧烈，暗沉的天空瞬间被照亮。空中光线迅速凝聚到灵剑周围，随着亮光越聚越多，天空迅速变暗，直到周遭宛如黑夜淹没万物，只余一柄光亮巨剑。

然之紧紧地抱着亭柱，心中忐忑不已，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神仙打架不要殃及池鱼啊……

亮光巨剑直奔掷钵峰而来，只听得天崩地裂一声巨响，然之在混乱撞击中脑子一晕，身体似乎失去控制，坠落向下……

不知过了多久，然之感到自己被人一把接住，然后抱着往上飞。睁开眼，天空已回复碧蓝一片，簌簌风声之中见到半张人脸，迷人的下颌，挺拔的鼻梁，眼睛被灰色鲛纱遮住，几缕发稍被风吹得在然之脸上身上蹭来蹭去。

云亭已被劈得稀巴烂，灰服修士只好继续抱着然之，面对白衣女修悬停在空中，“毁物伤人，你输了。”说着摘下鲛纱。

见然之已醒转，身体无碍，便在山崖上寻了一块空地，将她放下。女修此时也过来打量然之。

然之见过不少美男子，大师兄温润蕴藉，三师兄英挺疏阔，苏学士松岩山玉……这个灰衣男子的丰仪又是另一番气象：闲若游云，矫若惊龙，一幅超凡出尘的仙人之姿。

不由叹道：今夕何夕！

转眼又见那女修，静如皑皑雪峰，动如流风回雪。

不由接着叹道：今夕何夕！遇此两位仙人！

“你还是执念太深，若不能放下执念，境界终难提升。”

“放下执念，活着还能有什么意思？”

“她就无执念，你问她活得有趣味吗？”话头突然引向了然之，然之疑惑这句话是在夸自己能呢，还是把自己归入到木石无执呢？

“她一个练气期五灵根，几与凡人无异，无执不过碌碌一生，有执也未必能有什么作为。这样就能坠下山崖，如此修为……”

然之听得心中很是不适。“两位仙人，不能因为自己修为高就把一个被你们连累坠下山崖的陌生人批得体无完肤吧。你管我有执念没执念，有为无为呢。第一时间，你们难道不该向我道歉？尤其是你，徐茀儿师姐，我的前嫂子，你这么说话可与你的境界修为太不相称了。”

“你是瑞木任之的妹妹！”徐茀儿惊叹道。

“她的剑气会被我消弱九成，还有一成会毁坏云亭山石，你可能会坠崖，但我能接住你，不过我仍然为你受到的惊吓向你道歉。”彧尧剑仙倒是从善如流。

看到大神向自己道歉，然之心下窃喜，开始了无赖般的试探。“大神，要不，你以后，罩着我呗。”

“何谓罩着你？”

“其实很简单，就是看到我有麻烦了，伸手帮帮我，不要当我是陌生人就行！”然之挤出了一个讨好的微笑。

“那我以后也罩着你。”不等彧尧剑仙回答，徐茀儿先表了态。

一下抱了两条这么粗的大腿，把然之激动得恨不得又要感叹今夕何夕了。对徐茀儿挑了个大拇指，由衷地赞了一句，“师姐仗义！”

心下又感叹福娃们果然靠不住，若真指望他们，生死只能随缘了，怎样才能让剑灵与自己心意相通呢？

目睹两位剑仙的现状，又不免感叹徐茀儿师姐这二十几年来都干了啥，修为嘛修为还差一截，情感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