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无法御剑，一早陈有仪带着阿米巴过来，脖子上挂着1收纳袋的吃食。然之喂他吃了三颗蜜桃味的大力丸，又给他装了一口袋鬼指，供他路上解馋。

阿米巴变成只巨鹰，载着然之和裴韶音往西南方向飞去。

河洛门的镇宗之宝是一只白玉灵龟的龟壳，此刻就拿在裴韶音的手中。占卜是门很费脑力的活儿，高明的卦师卜出的卦象要根据时辰方位，因果关联等无数因素权推演算才能最终获得准确的征兆，一些低级卦师只会按图索骥，刻舟求剑，得出的结果往往南辕北辙，贻笑大方。

他们开始每飞一个时辰就要停下来占卜一次方向，随着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占卜也变得愈来愈频繁。

“你觉得我们这一趟会是徒劳吗？我们几乎，应该讨论了所有的可能性，似乎都难免一战。”然之问裴韶音。

“我是个卦师，卦象只展示天意，不讲什么道理逻辑。”

青原大陆西南区域，山高林茂，沟壑纵横，毒虫瘴气、猛兽横行。虽然名义上属于滇国，但滇王能够正真派员管辖的范围只囿于东北盆地和南部河谷，三分之一的国土都属于化外之地，任由一些蛮族部落相互倾轧，自生自灭。

然之在空中放眼望去，山峦叠嶂，绵延万里，丛林峭壁之间，云遮雾绕，水流如带，不由生出“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之感。”

七次占卜之后已经无法确定更准确的位置。阿米巴敛翅，两人落到地面。然之想，在对此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是在这无路的深林中寻他困难，还是在闹市之中寻他困难，总归比在大海里捞针好一点。

地面落叶、藤蔓、根系漫布，两人一脚深一脚浅漫无目的地走着，想想胡乱去寻也不是个办法，是人就要喝水、要生火、要居住，得往有水流、有炊烟，有适宜搭建房屋的地方去寻。

阿米巴不耐烦在地上走，一会儿变成小鸟在空中扑翅，一会儿变成猿猴在枝头晃荡，总之是个闲不住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然之叫他去找有火光有炊烟的地方，自己和裴韶音继续沿着水流往上游去。

要寻凡人该沿着水流往下，越走越宽阔，越容易聚拢人烟，但要找个刻意躲在山林中的高人，恐怕还是往人迹罕至处胜算更大。

林中总有各种各样的声音，鸟雀的鸣叫、扑翅，小兽物踩踏在落叶上的声音，还有一些脚步声，裴韶音修为已到元婴初期，比然之更早察觉，特意提醒她。

“被他们抓了去正好，山里他们熟，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说话间几只木箭同时向两人射过来，两人假装受伤倒地，一群野人一拥而上，用藤蔓将二人捆了个结实。

这群野人大概二三十人，还没有学会纺纱织布，身上仅裹着兽皮和树叶，此时是冬天，若在夏天估计跟赤身裸体也差不太多。

这些野人皮肤黝黑，肌肉健硕，身手矫健，看来惯常是在林中攀爬跳跃锻炼出来的。

他们白天在林中打猎觅食，晚上就都歇在树上，唯一的树屋是族长的居所，其他人就睡在一个个巨大的用树枝杂草搭建的巢中。

树屋下的空地中有一座碎石台，台上搭着一个茅草亭，亭内燃着一堆火，有专人负责看火，不时添加杂草树枝，保持火堆不灭。

见到男人们抓来两个奇怪的人类，整个部落的人都聚拢了过来，尤其是孩子们，睁着乌溜溜小兽物一样的好奇的眼睛，围着两人嘎巴嘎巴地说个不停，不时用手去扯然之身上的衣服。

“完全无法交流怎么办？”然之犯愁了，“你说我们要找的人会不会在这个部落里？”

两人扯掉藤蔓，就像从身上摘掉一根枯草，把部落的勇士们吓得用尖木棍对准了二人。裴韶音跪坐在地，开始占卜。然之从阿米巴的零食袋子里掏出一堆小零食，招呼着小娃娃们来吃，有吃食穿针引线，很快就与女人孩子打成一片。

阿米巴飞过来，落在地上变成毛球，跟孩子们抢零食吃。

裴韶音站起来说，“不在此处，但因该就在这附近。”

然之连说带比划，想要野人们明白她在找一个人，附近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人类。但这意思用手势真的很难表达清楚。

阿米巴是个好热闹的，他把收纳袋的零食都拿出来与野人们分享。然之很想告诉这些野人与其把鬼指、花生吃了，不如把他们种在地里，可以不断长出鬼指，花生来。

想想他们还在树上巢居，连钻木取火都不会，那火堆一旦灭了，恐怕就得吃生肉，种植养殖离他们太远，要不先教他们钻木取火吧。

辛辛苦苦找来树枝枯草，又是削又是刮，想教男人们钻木取火。一看，所有人都围着阿米巴，要他载他们去天上飞，连看火的和老族长都在往阿米巴背上爬。一群人，兴奋得尖叫声不断。

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然之只得作罢，在火堆边打坐休息，把她那点可怜的神识放出去打探。裴韶音也放出了神识，他的修为已到元婴初期，照理查探方圆三五十里以内的动静应该不在话下。

可惜除了一些飞禽走兽，似乎没有查探到人类的气息。

然之感到自己的衣服被什么东西扯动，睁眼一瞧，一个7、8岁的小娃娃一只小手正抓着自己的衣袖，此时天空刚开始透出亮光，经过昨晚一晚兴奋的折腾，大家都还在沉睡中。

阿米巴变回毛球正挨着自己睡得香甜，看来昨天他也玩得很开心。然之轻轻站起身来，看着那个小娃娃，小娃娃不说话，只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牵着她的衣袖往林中走，然之跟着他在林中绕来绕去，走了似乎很久。

在一棵菩提树下结跏跌坐着一个人，看见这个人，然之说道，“我认识你，你叫烟云木石。”在多年前的一个午后，此人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并送了她一块暖玉。然之自从看到他，便心中笃定，要寻的就是此人。

“我特意来寻你，你知道我的来意吗？”这话听起来很没有道理，不过然之此次寻来，本就是要寻一个不讲道理的无解之解。

“知道，不过，你需要将我给你的石子找来还我。”

“你说的是那一块暖玉？”

“那不是什么暖玉，它是女娲抟土造人时吹出的生气凝结而成的生生不息之石。”

“啊！”然之发出一声惊叹，心中电光火石，把一系列事情穿到了一起。

“我送人了，恐怕得找找。”

“不急于一时，当你找到时，我自会来寻你。”

“这种局面，你有不打战流血的解决办法？”

“有？”

“怎么办？”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是要我信你？”

“是，你信我吗？”

“即便我信你，可这次危机，不是我一个人说信你就能化解的。”

“相信你自己，你能做到。瑞木然之！”

烟云木石盘坐在地，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又像是他身后菩提树的一部分，他身上的衣服树叶一样柔软，好像会呼吸，有生命。他的身体像烟云般飘渺，又像植物般柔韧，岩石般坚毅，似乎瞬息万变又似乎万古不变。

然之向他鞠了一躬，牵着小娃娃的手，回到了部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