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水灾,因失天时,失地利,又失人和所致.
前朝奢靡之风盛行,腐败肮脏,皇室与贵族,只知享乐而不知民生,只知搜刮钱财而不顾百姓死活,又哪里会去修建水利?
而皇朝初立,人才不足,边关不稳,有心无力,又恰逢雨季,太原水灾,就此爆发.
水灾一爆发,立时就被上报到了泰熙帝面前,储君当即请命,自请前往太原赈灾,熟料,方才抵达太原,便又是连日的暴雨,赈灾之事根本无法展开.
好不容易等到雨势稍小一些,储君一边派人安顿流民,一边派人前去检查水利,方才有所进展,便突现瘟疫,虽有所防备,然因官员贪污,粮草药材不足,百姓之中开始出现□□.
帝王震怒,派遣平阳侯前去护卫储君安全并抓捕贪污官员,同时又派遣镇安王世子前去镇压□□,安抚民心,另又命镇国公世子筹集粮草与药材.
书房里,洛倾心站在案桌前,紧紧地盯着方才写好的大字皱眉,眸中尽是冷意.
墨汁顺着笔尖滴落,浸染了大片的纸张.
“夫人,公子来了.”
侍女话音刚落,姜玉忱便已经来到了书房内,“儿子给阿娘请安,不知阿娘昨夜睡的可好?”
姜玉忱笑着望着母亲,恭敬拱手.
洛倾心眉间的褶皱早在看见儿子的那一刻便平整下来了.
“尚好.”
“忱儿呢?”
洛倾心满目温柔,与方才的冷厉模样全然不同.
“阿娘安好,儿子便也安好.”
姜玉忱再次拱了拱手.
“过来看看阿娘的字,与昨日相比,如何?”,洛倾心随手将毛笔递给了一旁的侍女,将儿子唤到了跟前来.
姜玉忱站在案桌前,只看了眼偌大的一个“沐”字,便提笔,往上面划了个大大的“叉”.
洛倾心方才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见状,手上的动作不由一顿,随即勾起了嘴角.
“阿娘,儿子已经在让十弟筹集米粮了,待半月后,便能派人送往太原.”
原本,是不用这么多时日的.
“决定好了?”,闻言,洛倾心似乎也并未有任何意外.
是知子莫若母,还是母子间的心有灵犀?
姜玉忱往后退了一步,再度拱手,“阿娘,儿子与十弟.......不甘心!”
洛倾心看着儿子,没有说话.
姜玉忱猛地抬起了头,“儿子与十弟只为求心安!”
“原本,阿娘也在犹豫......”
洛倾心也曾想过,她是该做些什么,还是就此守着两个儿子安度余生?
不,这样的想法太天真了!
母子俩四目相对.
齐齐勾起了嘴角.
月朗星稀间,少年负手立于窗边,缓缓睁开了眼睛,垂眸望着花园里正在追捕萤火虫的娇俏身影.
原本,送往太原的五百万石米粮的出处,他已经想好由头了,但眼下,多了个现成的.
已经想好的由头,便等到下次再用吧.
也许,那个由头可能再也用不到了.
少年唇角微扬,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匕首.
“禀公子.”
“夫人与安王殿下已经平安抵达京都.”
“一路顺利.”
一名暗卫倏然出现在了少年身后.
少年低头,将视线落在了手中的匕首上.
数日前,他便带着妹妹拜别母亲与表弟,来到这座山庄落脚.
直到今日,温清寒带着这把匕首上门.
明黄色的挂坠,在昏暗的烛光下,分外引人注意.
“沧澜兄伤势如何?童老可能动身?”,几乎在太原发生水灾的那一天,汝南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周家前家主之子周若钧归来,屠尽现任家主一家十几口人,夺回家主之位.
面对宗老的责问,周若钧一刀划瞎了自己的眼睛,震慑住了所有人.
周若钧的右眼已然回天无力,姜玉忱让童杞随行,只想保住他的眼珠!
“周家主伤势未愈,童老恐生变故,已去信童公子.”
童杞之孙,童鹤.
乃青出于蓝之人.
“他倒是舍得.”
唯一的血脉传人,就这样交给他了?
姜玉忱不禁勾起了嘴角.
才刚下楼,便见洛锦正抱着一个琉璃罐朝着他跑来.
姜玉忱抬手扶住了妹妹,还没来得及取出帕子为妹妹擦一擦额间的汗水,琉璃罐便被举到了他的面前.
“哥哥你看!”
十几只萤火虫在罐子里飞来飞去,透过琉璃罐,闪现着美丽的颜色.
琉璃难得,姜玉忱却特意让人做了这个琉璃罐子,只为了方便妹妹赏玩这荧荧之光.
“锦儿真厉害”,姜玉忱笑着帮妹妹擦干了额间的汗水,一齐往花园外走去,“都是锦儿抓的?”
“嗯.”
洛锦重重点了点头,模样颇为自豪.
姜玉忱不禁失笑.
京都.
是夜.
蝉鸣声不绝于耳.
英国公府大门前,姜玉凌与姜玉轩等候已久.
一辆不甚普通的马车,缓缓从远处行来.
兄弟俩赶忙上前,齐齐拱手,“侄儿给叔母请安,叔母一路可好?”
侍女打开车厢门,将洛倾心从里面扶了出来.
洛晟之跟在洛倾心的身后,拒绝了侍女的搀扶,利落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三哥!七哥!”
“安王殿下.”
姜玉凌微微颔首,姜玉轩却是大步上前,一把揽住了洛晟之的肩头.
洛晟之才八岁,姜玉轩却是年已十八,身形还颇为高大,一把便将洛晟之给拎了起来!
姜玉凌只扫了两人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一行人很快便进了公府.
正厅里,英国公夫妇带着一大家子人,也等了许久了.
一听到声响,所有人便齐齐向着正厅外望去.
“劳累父亲母亲如此深夜还不能入眠,是儿媳的过错”,洛倾心一进来,便给夫妻俩磕了个头.
“快起来,快起来”,英国公夫人坐在上首,就要起身.
洛晟之见状,赶忙将洛倾心给扶了起来,这才向着一众长辈恭敬拱手,“公爷夫人安,二爷二夫人安.”
英国公夫妇膝下三子,均为嫡出,而无庶出之子嗣.
长子姜奕皓为世子,夫妻俩长年戍守边关,只长女次女出嫁的时候才回京来住上过一段时日,独子便是姜玉轩,乃公府世孙,年十八,还未大婚.
次子姜奕皎是文臣,平日里最为注重礼节,然文人多情,因纳妾之事,与英国公不和,而其嫡长子姜玉凌又自小稳重,很得英国公看重.
姜玉凌平日颇为忙碌,其子更是得英国公亲自教养.
姜奕皎子嗣众多,双胞嫡出女儿也已出嫁,均育有子嗣,其庶子亦是,膝下只一位庶女还未出嫁.
而英国公之幼子便是姜玉忱之父,洛倾心之夫,姜奕皌.
洛晟之虽行的晚辈礼,但他毕竟是王爵,姜奕皎赶忙站了起来,朝着洛晟之还了一礼.
“天色已晚,便都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待明日再说.”
英国公一发话,众人很快便散去了.
虽然小儿媳归来前便已来信,言明此行,姜玉忱与洛锦不在.
但英国公夫人没有见到小孙儿,依旧有些失落.
夫妻几十载,英国公怎会察觉不到老妻的情绪?
姜玉忱此前曾命人送来一封亲笔信,信中言辞恳切,让他不忍阻止.
然眼下储君出事,人人自危......
“公爷为何叹气?”,英国公夫人方才闭上眼睛,便听见身旁传来了一声叹息.
“后日早朝,必会有人再提起这五十万石的米粮.”
英国公起身,一口灌下了大半杯水.
“公爷不知如何应答?”,闻言,英国公夫人哪里还躺的下去?
事关小孙儿......
“九郎都已经想好对策了.”
英国公摇了摇头,转身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封信.
英国公夫人接过,看着信封上小孙儿苍劲有力的字迹,不禁疑惑,“公爷是何时收到这封信的?”
“就在方才.”
英国公本想明日再将这封信交给妻子的,但他一人,实在是想不明白.
英国公夫人打开信封,越是仔细看信上的内容,眉间的褶皱便越是深邃.
英国公府虽有从龙之功,却受帝王忌惮.
而镇安王府,镇国公府与平阳侯府,三府同出一脉,且向来中立,却受帝王重用.
帝王多疑,英国公府能拥立他,便也会拥立别人,而中立之人,只忠于坐在龙椅上的人.
可帝王所为,未免太过明显.
以至世人皆知,英国公府为帝王忌惮!
“九郎如何知晓,日后之皇太孙,不会是今日之帝王?”,英国公夫人也想不明白,小孙儿如此聪慧,为何要走这样一条老路?
储君遇刺落水,下落不明已有十日,朝中已经有不少人都觉得储君已经亡故.
一时,朝中大臣们不是将目光转向了其他几个皇子,便是盯上了储君嫡长子.
而帝王,也似是正在考虑.
似乎,只待储君的死讯被证实,朝中风向,便会彻底转变!
“陛下已经知晓储君现如今的情况,眼下只不过是在试探所有人而已,而我们,因为已经知晓......”
“陛下对我们的猜忌,会更深.”
甚至会觉得,储君出事,是他们所为.
英国公缓缓闭上了双眼.
“所以,我们根本别无选择?”,英国公夫人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这一辈,儿子这一辈......也就算了.
为何要累及孙辈啊!
英国公紧紧地咬着牙关,有些颤抖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洛晟之:小爷我回来了!
英国公府众人:唉,怎么九郎/九弟就没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