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
帝王来了没多久,几道身影便出现在了视线里.
泰熙帝见兄弟三人齐齐去接姜奕皓,不由笑道,“看来朕似乎错过了什么.”
父子叔侄多年未见,一朝重逢,自是一番感人场面.
帝王开口,自是有不少人接话,但帝王似乎只是随意感叹了这么一句,很快,所有人便又都安静了下来,只是大多都将余光落在了一旁小太监捧在手里的圣旨上.
英国公世孙不日便要正式任职户部了,而今英国公世子带着功勋归来,英国公又上书致仕......
有几个胆子大的,不免悄悄瞟了眼沐家几人的脸色.
尤其是镇安王世子和镇国公.
能让帝王改变主意,也算是能人了,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只是不知道这一家子,是不是跳进了帝王事先设下的圈套里.
镇安王世子和镇国公世子早前便已经随储君从太原归来,但平阳侯却至今还在太原善后.
眼下,镇安王和镇国公世子又已身在边境.
整个沐家,俨然成了一盘散沙.
难以凝聚.
一行人来到近前,齐齐行礼,唯独姜玉忱是站着的.
泰熙帝上前,亲自将姜奕皓夫妻俩给扶了起来,“爱卿!燕安!快快请起!”
是了,所有人都快忘了,姜家三个儿媳,有两个都出自皇家,出自宗室.
洛依然笑着望着泰熙帝,眉目间自有一股子不同于一般女子的飒爽利落.
“守卫边境甚是辛苦,虽是燕安身为臣子之本分,但陛下亦是燕安兄长,陛下不表示表示?”
开口讨要赏赐,若是换作旁人,必然会招致帝王不悦,但洛依然不一样.
泰熙帝甚是欣赏洛依然.
“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泰熙帝非但没有因此大怒,反而龙颜大悦!
“燕安想要什么?”
“全看陛下大不大方了”,洛依然笑着拱了拱手,落落大方.
反观姜奕皓,低敛着双眸,一副恭顺模样.
泰熙帝无奈摇头,“燕安一回来便给朕出难题,幸亏朕有所准备,不然,可是真真要落入你设下的圈套里去了.”
“赵恩吉!”
泰熙帝大手一挥,赵恩吉赶忙上前!
众人赶忙跪了下来.
姜玉忱也恭敬拱手.
皇帝给姜家的赏赐,实在是令人眼红,不说那一马车一马车好似看不到尽头的金银财宝,古玩字画,绫罗绸缎,单原等袭爵,便足够让所有人眼红了!
一个家族最期望的,无外乎繁荣昌盛.
有多少家族,繁荣不过一代,便一代不如一代.
要青出于蓝,固然困难,但,守住先辈荣耀,亦是不易.
而今,姜奕皓原等袭爵为英国公,姜玉轩成了世子,又有与嫡公主的婚约在,日后,少不得又要原等袭爵......
旁人的看法,姜奕皓不想理会.
一回府,夫妻俩便给老英国公夫妻俩磕了三个头.
今儿个,是英国公府一家团圆的日子.
女儿女婿们也都带着孩子们回府了.
看着子侄侄孙们上前,又看着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外孙女给他们磕头,夫妻俩脸上的笑,一直都没淡下去过.
夫妻俩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全都分了出去.
一大家子人将整个正厅挤的满满当当的,欢声笑语,直到深夜才渐渐淡去.
天才蒙蒙亮,老国公便醒了,在院子里打了会儿拳,回过头来便看见老妻正看着他.
“你这些日子都睡的不是很安稳,可是有什么心事?”
老夫人早就想问了.
她知道丈夫是在思念幼子.
每每看到九郎那张与幼子足有五分相似的模样,还有那如出一辙的倔强模样,老夫人都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幼子.
可,活着的人要继续活着.
她都能想开,丈夫不会想不开的.
“最近,我时常梦见叔隐.”
老国公并未否认.
“不知为何,在梦中,叔隐的模样总是很模糊,每每我想要仔细看的时候,便醒了,但那双眼睛,却如正在眼前一般真实.”
老国公紧紧地皱着双眉,似乎想要想明白这件事,但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样.
“你多看看九郎,或许,叔隐的模样,便能看清了”,老妇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有画像在,幼子的模样,在她的记忆里也渐渐模糊了.
哪怕小孙儿归来,依旧没有让她记忆里幼子的模样变得清晰.
骞云阁.
姜玉忱早起咳嗽了一声儿,吓坏了几个侍女,赶忙把就住在隔壁的童鹤和戚游给请了过来.
老国公过来的时候,戚游正扭着眉毛给姜玉忱把脉.
老国公见状,顿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师叔,你诊出来什么没有?”,童鹤在一旁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这家伙的脉象有这么难判断吗?
戚游自认学有所成,加之在外游历多年,也解决了不少的疑难杂症.
可,到了姜玉忱的面前,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才疏学浅了.
戚游摇了摇头,退到了一旁.
老国公正想要询问,便见童鹤已经摸上了小孙儿的手腕,赶忙又闭上了嘴巴.
童鹤的医术,显然要高于戚游.
只几息功夫,便收回了手.
“有些上火而已,让人煮些凉茶喝上几日就是了.”
戚游,“......”
老国公,“......”
“老国公勿怪啊,术业有专攻,我这师兄在蛊毒一学上,才刚入门,所以诊不出来什么”,童鹤笑眯眯地同老国公解释,很是贴心地为自家师兄解围.
老国公却愣住了.
“我们先去给你煎药”,童鹤见姜玉忱没什么反应,心下了然,自己没猜错,便和自家师兄一起离开了.
“蛊毒?”
老国公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派淡然的小孙儿.
“九郎......”
当年,幼子便是命丧于蛊毒,且,挫骨扬灰!
而今,小孙儿......
“孙儿这蛊毒,与父亲所中蛊毒有所不同”,姜玉忱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
老国公喉间涩的厉害.
“且,孙儿身上的蛊毒,从娘胎而来.”
“什么!”,老国公震惊不已!
儿媳当年也中了蛊毒?
怎么会?
“你娘当年剖腹取子,莫非,并不是因为难产?”,老国公不愧是老国公,一下子便抓住了重点!
“是.”
姜玉忱点了点头.
“阿娘一胎双生,蛊毒深入孙儿血肉,却又浮于十弟发肤,若是十弟发肤接触到阿娘,阿娘会当场殒命,故而不得不剖腹取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当年真相,竟是如此?
老国公深陷震惊之中,一时难以回神.
“你阿娘的蛊毒,从何而来?”
当年,幼子命丧边关,运回京都的,只有一抔骨灰.
只因幼子身中蛊毒.
老国公想要知道,是不是幼子在前往边关之前,便已经身中蛊毒了?
所以儿媳身上的蛊毒,是因为幼子?
“这些年阿娘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但毫无所获.”
幕后之人,一直在盯着他们.
那些人肯定是知道他身中蛊毒这件事的,只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知道十弟的存在.
姜玉忱虽对老国公坦白了蛊毒之事,但终究是没有袒露十弟的存在.
祖父已经年迈,不可让他终日活在担忧之中.
姜玉忱并不知道,老国公这些日子,几乎每夜都会梦到幼子,皆因那一日,醉眼朦胧间,看见了时修染那双与姜奕皌无比相似的笑眼.
“这蛊毒可有办法解掉?”,老国公想到了童鹤!
对方虽然年幼,但在蛊毒一事上,显然颇有研究!
“无法.”
姜玉忱对此似乎已经看开了.
“童老只说,会尽力为我延长寿元.”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老国公紧紧地握着双拳,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姜玉忱忍不住皱眉,轻轻握住了老国公的手,抿了抿唇瓣,似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祖父,还有一事......”
日后,他混迹于朝堂,人多眼杂,若是一朝不妨,势必要家里人为他多多遮掩.
“怎么可能!”
老国公猛地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小孙儿看.
小孙儿竟是......竟是......
“孙儿还不知日后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想着,还是先同祖父透个底.”
这件事,他已经同母亲商量过了.
只是,母亲什么也没有说.
话音刚落,姜玉忱便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儿.
老国公赶忙上前,轻轻拍了拍姜玉忱的后背.
“祖父,孙儿有一事,想要请祖父帮忙”,姜玉忱还是想要送洛锦离开.
只是,刚刚开口,便被拒绝了.
“九郎,你是明白你母亲的心意的.”
“可是这样对锦儿不公平!”,姜玉忱也是这般对母亲说的,但洛倾心自是不可能让儿子失去周家这个退路的.
更重要的还是那句话,洛倾心不想姜玉忱连枕边人都要防备.
而老国公拒绝的原因呢?
他虽然才知道洛锦的真实身份,但......
“现在有太多人盯着你了.”
眼下婚约已定,小孙儿若是要送洛锦离开,势必会暴露与周家之间的关系.
得不偿失.
“九郎,左右锦儿还小,你若实在不愿,大可在这几年时间里做些什么”,老国公语重心长,可能他私心里还是想要小孙儿迎娶洛锦的,但,这话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祖孙俩四目相对,姜玉忱没有说话,只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