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便有一辆马车从英国公府向着宫门方向缓缓行驶而去.
洛依然回来已有数日了,于情于理都该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正好洛晟之也要进宫请安,三人便一道儿了.
至于为什么是三人?
还有童鹤.
泰熙帝要见他.
“等我祖父过来让我祖父进宫不成儿吗?”,童鹤很不想进宫.
动不动就要下跪行礼,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烦的很.
少年靠在一旁,有些无精打采.
“联姻在即,自是越快越好.”
神医门的传人就在近前,先和神医门的传人谈谈也无不可.
洛依然大约知道泰熙帝心中所想.
如此也是在同大夏传递一个信息,洛晏之的病,是可以医治的,而你们若想要联姻,便也只有这一个选择.
且他们还寻到了神医门的人.
传言,若是神医门门主出手,就连已经死了的人,都能让他醒过来说完遗言再彻底闭上眼睛!
童鹤既是神医门传人,想必就算眼下因为年纪小而做不到如此,但医治洛晏之也是足够了的.
“烦死了.”
童鹤很不高兴.
因为他已经预料到自己将会被一堆患有疑难杂症之人团团包围住了.
泰熙帝看样子就没打算帮他遮掩一下身份.
估计不仅不会遮掩,还会大肆宣扬!
希望这些人能看在英国公府的面子上稍稍收敛一些吧.
还有,这些弯弯绕绕究竟和他有什么关系!
“想开点儿.”
洛晟之捞了块热乎乎的糕点递到了童鹤的面前.
但童鹤想不开.
感情接下来会有苦逼遭遇的人不是你是吧?
“放心,有我在呢!”,洛晟之极为仗义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看的洛依然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这话倒是说的极是.
只是,泰熙帝如此毫不犹豫又一次将自己的儿子当成了弃子,总归让人心寒.
太后宫.
泰熙帝与皇后均在.
就连洛姬玥也在.
当然,少不了洛晏之.
太后坐在上首,看着不情不愿被洛姬玥带着过来的洛晏之,笑道,“眼下七郎与玥儿都已经订亲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可不能晚了.”
太后是赞成洛晏之和吉尔娜的婚事的.
或许有洛姬玥已经订亲,而洛晏之还未大婚,于理不合的原因在.
但,最重要的还是大安与大夏之间的关系.
吉尔莉虽是庶出,但毕竟是公主,就和亲而言,身份自是够的.
只是,毕竟是庶出,大夏又是战败的那一方,以庶出公主和亲嫡出皇子,岂不是任由大夏狠狠打他们大安一巴掌?
就算他们是想以庶出公主和亲姜玉忱也不行.
既是战败方,便该有战败方的姿态!
想以和亲光明正大安插眼线?
痴心妄想!
吉尔娜是嫡出,洛晏之亦是嫡出,于各自身份而言,甚是妥当.
最重要的是,洛晏之不会被任何人所蛊惑!
洛晏之对于成婚之事没有一点感觉.
太后的话于他而言,便如耳旁风一般,只是轻轻刮过了而已.
他今日是看在童鹤的面子上过来的.
“随皇祖母安排吧.”
洛晏之眉目间难掩不耐烦之色.
紧紧地皱着双眉,时不时望向身后.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病,但周围的人都觉得他有病.
那便让他看看这神医之孙能给他瞧出来什么名堂吧!
姜玉忱带来的人啊?
还真是有些期待啊!
洛姬玥安安静静坐在洛晏之的身旁,瞥见洛晏之眸底深深压抑着的冷戾狂躁,暗暗皱眉.
上首,帝王眸色淡淡,倒是皇后的眼中,难掩激动之色.
洛姬玥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谁也没有发现.
太后见到洛依然,很是高兴,亲亲热热地让人坐到了身旁来.
只是余光却一直扫向童鹤.
洛晏之更是在童鹤一出现便紧紧将人给盯住了.
那眼神,似乎要将人给吃了一样!
洛依然眼观鼻鼻观心,笑道,“太后,您别看童公子年幼,但其医术,却是公府上下有目共睹的.”
“此番,亦是多亏了童公子,九郎才......”
提起姜玉忱,洛依然笑意顿敛,正要转开话题,却见太后叹了口气,“这孩子的身子,难道就好不了了?”
“不知童公子可有什么法子?”,皇后有些急切地将话题转到了童鹤的身上.
一时,几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了童鹤的身上.
“先天之症,只可减缓,难以痊愈.”
少年年纪虽小,但镇定自若.
话落,太后和皇后的脸色不由一变!
她们何尝听不出来童鹤话里的意思?
先天之症.
洛晏之亦是先天之症.
“难道不是你医术不够精湛?”,洛晏之似乎正死死压抑着自己的暴虐,额头青筋都微微凸起了.
“宁王殿下能忍到现在,倒是让在下有些惊讶.”
洛晏之开口便将人给得罪了.
帝王的脸色登时也变了,皇后根本来不及喝止,便听童鹤开口了.
但,童鹤这话的意思,是说洛晏之尚有自控能力?
“童公子......”,皇后原也是不相信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的.
可,姜玉忱亦是十五岁.
再出一个童鹤,又有何不可?
何况,她已经别无选择.
“不瞒诸位,太子殿下先前便就宁王一事邀请过在下,但被在下拒绝了.”
童鹤是江湖人,快言快语.
并不想被什么做派束缚住.
所以,哪怕曾拒绝了储君的邀请,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该藏着掖着的事情.
他又不在官场,不怕那些官员们的小心眼儿.
只是,他此刻面对的人,是皇帝.
洛晟之暗暗打量着泰熙帝的脸色,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顿时觉得没有意思.
“术业有专攻,虽同在医道,但先天与后天之症,天壤之别,便是同为先天之症,亦有不同”,童鹤起身,朝着泰熙帝拱了拱手,“在下才疏学浅,能次次将瑞康郡王从鬼门关拉回来,无非是占了耳濡目染这个先机.”
“何为‘耳濡目染’?”,太后忍不住皱眉.
童鹤话里话外,均是在表明,他救治不了孙儿.
希望陡然破灭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在下不仅与瑞康郡王同岁,更是自襁褓之时起一同长大的情分.”
何为耳濡目染?
这便是耳濡目染.
当年,洛倾心难产,宫中太医均束手无策,是一名老者忽然出现,救下了洛倾心.
也救下了姜玉忱.
犹记得,当年那名老者还带着一名女子和尚在襁褓的婴孩.
现在想来,童鹤便是那婴孩了.
“在祖父来到之前,在下可以先为宁王开一副药温养着,但,究竟效果如何,在下不敢保证.”
这句话,听起来很不负责任,但,却是事实.
洛晏之拂袖而去,丝毫不顾及皇帝的脸面.
皇后下意识看向泰熙帝,好在泰熙帝的注意力在童鹤的身上,或者,泰熙帝直接无视了自己的嫡次子.
在为众人都把了脉,开了药方后,童鹤才跟着出宫了.
“皇家真是物尽其用啊!”
童鹤一脸疲惫.
“习惯就好”,一旁,洛晟之冷不丁开口,洛依然只看了两人一眼,兀自闭目养神.
物尽其用也好,探查虚实也罢.
如此做法,终是显得小气.
有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洛依然缓缓睁开了双眼,“九郎的情况,当真?”
她希望,童鹤那些话,只是为了堵宫中那些人的嘴巴.
“夫人觉得呢?”
童鹤淡淡掀了掀眸子.
若是假的,蛊毒之事,甚至......你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洛依然点了点头.
虽有心理准备,但,仍旧无法接受.
东宫.
华安侯目不转睛地看着温清寒给储君把脉.
温清寒刚收回手,便对上了一双满是询问的眼睛,面色不由一顿,“华安侯,在下才疏学浅,华安侯若是实在不放心,不若去请童公子?”
童鹤进宫,虽未大张旗鼓,但,有能力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不多时,便会全都知晓.
华安侯确实有这个意思.
不过,他不是不信任温清寒,而是想着,多一个人,储君便有多一分康复的可能.
“舅舅勿需担心,瑾琮只是体弱了些,不会影响寿元”,洛冕之笑着看着华安侯,温文尔雅,看得华安侯忍不住红了眼眶,“太子殿下......”
“在下还有事,就不在这里打扰两位舅甥情深了.”
华安侯几乎日日都会前来东宫,有些时候一天还要来上好几次,也不知道洛冕之是怎么忍受的住的,反正他是忍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红了眼眶的样子!
趁着华安侯只是红了眼眶,还没来得及掉眼泪,温清寒赶忙就要溜.
“明泽可是要去公府?”,洛冕之赶忙将人给叫住了.
温清寒,“不去.”
要去也是晚上偷偷去,大白天的,他嫌皇帝的疑心病还不够重啊?
洛冕之无奈,“父皇那边想必会让人来请你.”
“请我有何用?”,为了姐姐和外甥考虑,温清寒不得不停住了身形.
果然,下一秒,赵恩吉便来了.
但是,洛晏之不是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还见他干嘛?
不是他自贬,而是事实.
先天之症,他也没办法啊.